她自己的事情，當然可以云淡風輕。
可國之大事，又怎么可能輕描淡寫，不記在心頭？
生時，沒能和霍驚羽在一起，至少，他們也都是為了一個目標而死。
水云輕溫柔地想。
如此，便也沒有那么遺憾了。
神霄樓主雖然應了水云輕的兩個請求，可他并沒有停止為她療傷的動作。
內力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持續修復著水云輕的傷口。
從兩次在歷史回溯中看到神霄樓主，夜挽瀾能夠判斷出來，這位武林盟主的情感極其的單薄，已經到了接近于無的地步。
這一切大約也源自于他童年和少時的經歷。
神霄樓主的崛起可以說是一個傳奇。
幼時父母慘遭仇人殺害，那時他年僅三歲，僥幸留了一條性命。
后來，江湖早就淡忘了這么一件事，畢竟每天都有無數紛爭，又怎么會有人關心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然而，數年后，一名少年橫空出世，斬殺了五位兇名遠揚的惡人，從此一戰成名。
這就是神霄樓主第一次在江湖中出手，他不出則已，出則一鳴驚人。
在得知當年放跑的三歲小兒竟然成長為了江湖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剩下的仇人們也更加瘋狂，誓要將少年送下黃泉與他的父母團聚。
之后，他們再度發起了連環追殺。
可但凡是派出去的人，就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都成為了少年的刀下魂。
踩著無數尸骨浴血而出，十六歲那年，他終成武林至尊，江湖第一人！
此時，他的仇人已盡數被除去。
這是一條血路，也是一條不歸路。
無數人說神霄樓主不近人情，是蛇一般的冷血動物，可他的實力太高，亦無人敢真的去觸碰他的權威。
神霄樓主鮮少有情緒波動，可這一刻，他竟然又勸了水云輕一句：“水宮主，或許沒有到非要成為蠱人的地步。”
“我如今的狀況，樓主還能不清楚么？”水云輕咳嗽了一聲，鮮血便又涌了出來，她輕聲說，“沒用的，樓主。”
醫者不自醫，她也救不了她自己，只有變成蠱人。
神霄樓主閉上眼，手背上青筋顯露，顯然是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神策已殞，太乙亦追隨其后。”水云輕重新笑了起來，“可樓主，既然你在，那么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贏。”
神霄樓主眼睫垂下，聲音淡淡道：“可我，不相信。”
“驚羽相信你，我相信你。”水云輕的聲音又放輕道，“永寧公主殿下也相信您啊，樓主，您一定會成功的。”
這句話讓男人倏地抬頭，他的眉眼間掠過了一絲不可思議，喃喃：“永寧公主？”
“我曾問公主，若有一天她去了，那么神州又該如何？”水云輕說，“她很淡然，說神州還有你，她很放心。”
夜挽瀾也怔住。
半晌，她才從她久遠的記憶中，翻出了她和水云輕的一段對話 ——原諒我也無法修復殿下的身體，以殿下如今的狀況……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無妨，我早有準備，寧朝有王兄在，江湖亦有神霄樓主坐鎮，無須擔心。
——公主殿下……如此看好樓主？
——是，我相信他。
彼時江湖和朝廷的矛盾其實不少，可她也的確相信神霄樓主的為人和實力。
即便，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見過他。
神霄樓主也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最后道：“好。”
“多謝樓主。”水云輕用最后的力氣，拿出金銀針，封住了自己的穴位，“請樓主在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再行動。”
她閉上眼，謹記著自己的執念。
畫面在這一刻定格。
幾秒后，歷史回溯消失。
夜挽瀾還拿著盒子中的梅花墜，她眨了下眼，有淚水落下，濺起水花。
“小挽？”晏聽風見她神情異常，雙目含淚，神情一震，“怎么了？”
夜挽瀾沒說話，她捏著盒子，閉上了雙眼。
難怪，她找到了生死針也沒能見到水云輕。
根據她的猜測，只要找到使用者的兵器，那么就有九成的可能性讓使用者再臨人世間。
然而，水云輕根本沒有死，而是變成了蠱人。
蠱人擁有極長的壽命，只要肉身不腐，那就不會死。
三百年前，她曾在藥王谷見過太乙宮太上長老身邊的蠱人。
據說，這位蠱人已經活了五百個年頭了，也是谷中壽齡最長的蠱人。
他保留了生前的技能，在太乙宮太上長老出診的時候會為其打下手。
而水云輕的功力和醫術也都皆在這名蠱人之上，那么相應的，她在變成蠱人之后，實力也會越高。
如今只是過去了三百年，水云輕一定還在。
也難怪，她無法和梅花墜進行交流。
因為它的主人，并沒有死。
“我忽然想起，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蠱人’這個名詞。”夜挽瀾睜開雙眸，目光已經清明一片，“將死之人在還剩一口氣的時候可以轉化為蠱人，如此便可以將肉身永存于世。”
晏聽風的眼睫一顫：“嗯，我也看過。”
他還親自幫著水云輕將她變成了蠱人。
“那么，蠱人是否有可能重新變回人類？”夜挽瀾低聲問。
沉默了有三秒，晏聽風輕輕搖頭：“我想，人到蠱人的轉變，其實就像是蛋白質失去了活性，是不可逆的。”
若是可以，那么尸體也能夠復活了。
他并不想讓水云輕變成蠱人，可在那個時候，的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可如今，連他也不知道水云輕到底去了何處。
蠱人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記憶，他們的腦海里只有生時最后留下的執念。
水云輕的執念，自然是保護神州。
現在神州一片太平，她的執念自然也就消了。
晏聽風醒來后，重新組建起屬于自己的力量，便派人尋找水云輕的蹤跡，可惜并沒有找到。
“不說這個了，我想這對梅花墜大約是有蘇家子弟拿了此物逃到此處，最后卻沒能離開。”夜挽瀾沉吟，“既然是云輕宮主的遺物，還是先帶出去，放入博物館中。”
“好。”晏聽風回神，“小挽還需要再這里取一些草藥么？”
“嗯。”夜挽瀾頷首，“有幾株雖然是毒藥，但卻可以煉制補藥，帶出去，剛好給你調理身體。”
晏聽風有些訝異。
他的確沒想到，夜挽瀾是在為他而考慮。
心房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扣動了一下，微震起來，竟帶了酥麻的暖意。
晏聽風抬起手，撫上自己心臟所在的位置，感受著那里緩慢的跳動。
他似乎，越來越有感情了。
距離夜挽瀾進入禁地，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節目組也停止了拍攝。
蘇盡染問：“姐姐，您是明天一早進去，還是今天晚上就進去？”
“晚上就足夠了。”蘇凝香意味深長道，“否則我怕去的太晚，連她的尸體都找不到。”
“她死在蘇家，我們又該如何對外去說？”蘇盡染還有些憂慮，“畢竟她在網上也有一定的熱度。”
“既然她是娛樂圈中的人，那么當然也用他們圈子那套來對付她，雖然我不在乎輿論，但有人在乎。”蘇凝香勾唇一笑，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你說，倘若夜挽瀾在網上的名聲壞了，這件事還跟我們有關系嗎？”
蘇盡染的眼睛一亮：“姐姐是說……”
“放心。”蘇凝香漫不經心道，“已經有人去辦了。”
五分鐘前，已經有一條新聞被大規模地放在了各大平臺上。
夜挽瀾誤入了蘇家禁地，驚動了整個蘇家去找她呢！但是蘇家出動了好幾只護衛隊，也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她。
夜挽瀾在干什么啊？為什么去了蘇家之后要亂跑？是聽不懂“禁地”這兩個字嗎？
不會覺得自己年紀最小又有考古天賦是節目組的團寵，在蘇家也撒野呢吧？知道蘇家什么地位嗎？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