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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誰是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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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不知常副帥為何作除州軍打扮,但他們當中許多人都在盼著常闊回來,此刻四下騷亂嘈雜,一時無人上前。

  李逸見狀大驚失色。

常闊沒死他明白了死的不是常闊,而是除州刺史那封信,不過是為了降低他的戒心  慌亂間,他提起那顆頭顱,高聲喊“常闊殺了除州刺史,已經叛亂,快將他拿下”

但很快有一道嗓門兒更高的聲音蓋過他,那聲音響亮又尖利,非十年街頭與人對罵的功力皆不可望其項背  那婦人聲音高喊,語氣措辭如同罵街,雖直白,卻有著路過的狗都想停下來支起耳朵一聽究竟的天然吸引力“叛亂的是除州刺史,不是我們常大將軍除州刺史勾結徐正業,一肚子壞水,想要毒死我們常大將軍,還好老天有眼,未叫那殺千刀的奸賊得逞”

  又情真意切道“我原是和州城百姓,想當初常大將軍僅帶兩萬兵力援救和州,那是抱了必死之心啊”

是與和州共存亡之心啊  常歲寧想糾正但又忍住,就這樣吧,自由發揮也很好。

  “我今天將話撂這兒了,就是天王老子反了,常大將軍都不會反”

  薺菜娘子說到這里,重重“呸”了一聲“那些污蔑常大將軍是反賊的,才是賊喊捉賊”

就差被她直接點名道姓的李逸聞言面色鐵青,怎么還有罵街的婦人出現在這里總不能常闊還專門雇了婦人來罵陣  眼看大軍之中議論紛紛,李逸已經慌亂起來“哪里來的粗鄙婦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快快將這些反賊誅殺”

  此時,一個身穿除州兵服的少年人驅馬出現在常闊身側,馬蹄往前半步,看向他,抬手示出一物。

  那是一卷明黃色絹帛,其上沾著已經沉暗的血跡。

  此物令本要帶頭攻上前的李逸親兵再次止步。

  那馬上的少年人開口,是偏向少女的音色,她居高臨下看著李逸“李大將軍自稱不是反賊,既不是,那便跪下接旨吧。”

  看著她手中之物,李逸眼神震動。

當日他搜遍了整座軍營,也未能搜出賀危等人帶來的那道圣旨不成想竟落到了常闊等人手中  他死死盯著那少女,對方也在看著他,問“見圣旨不跪嗎”

  李逸咬牙切齒“什么圣旨豈知是不是爾等偽造而成”

  卻見對方似乎根本沒在聽他的話,自顧道“不跪也罷,站著聽吧。”

  那少女就此展開絹帛,揚聲宣旨。

  其聲清晰,傳遍四下。

軍中眾人聽到最后才知,那竟是一道易帥的旨意且是令賀危頂替主帥之位  賀危遇襲身死之事,不少人雖未親眼得見,卻也有所耳聞。

  “這道圣旨乃是賀危臨死前親手交與我的。”那少女最后道“李逸不愿讓出兵權,因此對賀危暗下殺手。”

  “一派胡言反賊矯詔誣殺忠良,與徐正業當初在揚州之舉別無兩樣如此齷齪陰險手段,實是屢見不鮮”李逸抵死不肯認。

  常闊聞言抬眉,大聲問“徐正業如今也是你家主公,你在背后這般辱罵他,就不怕他日后給你穿小鞋”

  陣前無廢話,縱聽來調侃,卻也有扇動人心之效。

  正如那道圣旨,未必所有人都會信,李逸自也不會認下,但這并不代表它毫無用處。

  “諸位恐還不知,李逸殺賀危,欲將我困死和州,且不是全部真相”四下躁動間,常闊聲音愈發響亮有力“他早已與徐正業暗通曲款,此次前往揚州,說是攻城,實為投敵”

  “賀危死于軍營之中,及前方那本該前去支援和州,此刻卻仍在揚州城外按兵不動的八萬大軍,便是最好的證據”

  “李逸謀逆罪行,早已傳去京師,此刻奉旨治罪于其的欽差已在趕來的路上”

  說著,舉起手中斬岫,肅容高喝道“今日,我便要誅殺反賊李逸”

  “愿跟從者,事后論功行賞”

  “若有人仍要與李逸共謀,皆視為反賊同黨誅之”

  常闊的聲音似蕩開了一道殺氣,令李逸所領大軍下意識地遲疑后退了半步。

  “休要聽這賊子栽贓之言”李逸聲音高昂卻顫栗“我乃李氏子弟,我父王乃是淮南王李通,待圣人忠心耿耿豈是這區區外人賊子能夠污蔑的今日取反賊常闊首級者,我重重有賞”

  他言畢,竟也率先上馬,做出勇勐殺敵之姿。

  軍中自然也有他的人,且不在少數,見勢便立時跟從,舉刀呼喝殺去。

  大軍涌動,卻也雜亂。

  其中有人更愿意相信常闊之言。

  李逸行軍的異樣之處,早在離開壽州時便有人質疑過,但被李逸以嚴苛軍法壓制住了。

  當時是因常闊不在,而今常闊回來了,有了撐腰主持大局之人,眾人那些壓抑已久的不滿便在此一刻悉數爆發。

  他們在意的不單是真相,更是由心而發。

且不論李逸是不是反賊了,單說那易帥的圣旨,便不像是假的既然已經被換下了,那便不再是他們的主帥,對方口中吐露的便也不再是軍令,而是屁話誰會去聽那些屁話  這些人當中也有為首者,于是有許多人開始反制身邊仍舊聽命于李逸的同袍。

  見軍中亂象,李逸恨得咬牙。

這就是他非殺常闊不可的緣故之一今日若他與常闊身份調換,怕是根本不會有如此亂象這些士兵的心都是歪的,根本不信他,根本不曾將他視作真正的主帥  局面混亂中,他令人舉起帥旗,試圖穩固人心。

  他到底是在人數上占據了上風,雖軍中內訌,但也不會瞬時間便失大勢。

  且足足六萬大軍之眾,常闊的話必不可能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后面很多士兵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跟著那揮舞的帥旗往前沖殺而去。

  李逸趁著這間隙,同一名親兵換了兵服,用以混淆視線,自己則帶著兩名幕僚及一隊心腹從后方逃離。

  李逸坐在馬背上,心都要被顛得跳出來。

  方才他之所以做出殺敵之態,只為騙一騙那些士兵而已。

面對常闊,他自知勝算不大,又怎么可能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該舍時要舍,隨便他們怎么互相廝殺吧,殺得越久越好,這六萬大軍再金貴,卻也抵不過他的命舍棄這六萬大軍,前方他還有八萬好在他前日夜里已經給俞載傳了信  俞載此時必已在接應他的路上,他只要同俞載碰上頭,就能立即趕去揚州找徐正業。

現下李逸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逃,逃得越快越好他走得及時,而帥旗仍在,局面那般混亂之下,常闊應當不會太快發現  但有一件事他不知曉,常歲寧對敵時,向來有著擒賊先擒王的喜好。

  擒賊先擒王,除了是為制勝捷徑之外,更意味著能盡快結束一場戰爭,能盡量減少彼此的傷亡,故而很得常歲寧偏愛。

  但同時,此法也極冒險,一軍主帥,想要擒殺,便意味著要深入敵方軍陣之中,尤其是如李逸此等喜歡躲在后面的主帥。

  常歲寧在金副將與阿點等人的陪同下,一路目標明確,沖著那帥旗所在方向沖殺而去。

  那以兜鍪半遮面,扮作李逸的士兵早已嚇得六神無主,被常歲寧手中長槍掃落馬下時,他連忙爬坐起身,顫聲高呼“別殺我,別殺我”

  “女郎,這不是李逸”金副將后知后覺,痛罵道“那慫包竟然跑了”

  他拿刀指向那士兵“說,李逸是往哪個方向逃的”

  士兵驚慌搖頭“我不知道”

他被迫穿上這身晦氣無比的主帥盔甲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常歲寧已經奪下那面帥旗,高聲朝四下道“反賊李逸已逃遁,爾等速速止戰”

周圍的士兵聞得此言皆慌亂起來仗打到一半,主帥跑了,這誰能不慌  但更遠處的士兵一時無法聞聽,常歲寧便將那帥旗扔給常刃,道“將此面旗交給阿爹,讓他留下平息戰局”

  這些還在為李逸拼殺的人當中,除了李逸的心腹之外,更多的是受李逸蒙蔽,不該為此枉送性命,能盡快平息止戰是最好的辦法。

  常刃接過“那女郎呢”

  “我去追李逸”常歲寧喝了聲“駕”,驅馬提槍疾沖過人群。

  阿點與金副將等人立即跟從。

  沖出了人群,金副將追上在前開路的常歲寧“女郎可知李逸往何處逃去了”

  “知道”前方是一條岔路,少女沒有猶豫便做出了選擇。

  李逸必是要往揚州方向去,去揚州的路有很多條,但他驚慌逃竄之下只會選擇一條那便是能與前方那八萬大軍接應上的那條路。

  這并不難猜,尤其對方是李逸。

  金副將也很快想通了這一點。

  女郎比他更先想到,令他這個行軍多年之人有些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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