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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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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言行出人意料的少女對世子還有用,雖殺不得,但也必須盡快阻止她他自側面攻擊,就在他手中毒鏢將要接近那少女手臂之時,那少女似已有察覺,拽著他家世子勐地后仰避開,同一刻,她拽著世子手臂的那只手往上,改為了按下世子的肩膀  按下他家世子肩膀的一瞬,那少女借力自水中提身而起,帶起一陣雨簾之際,即見她身形側轉,裙擺在空中飛射出冰涼水珠,一腳重重地踢在了他一側頜骨上。

  樊偶吃痛,口中吐出一口血沫,身體也隨之失衡,撲通一下側趴向水面。

  “咳咳咳”被常歲寧按進了水中的李錄頭臉浮出水面,嗆水咳起來,雙手驚慌亂抓間,常歲寧及時拽住了他的衣袍后領,免得他就此溺死。

  “世子”樊偶掙扎著在水中重新調整平衡,再次撲向常歲寧,試圖救下李錄。

  “怕什么,我都說了無意樹敵,還能殺他不成。”常歲寧說話間,將李錄往前一推,推向了那兩名剛游過來的榮王府護衛。

  見她竟將人還了回去,樊偶猶自驚惑間,只聽那少女甚至交待那兩名護衛“將人帶回去,給他熬一碗姜湯吧。”

兩名護衛趕忙撈過李錄,一左一右架起李錄手臂,聽得此言只覺荒謬他們是不是還要代世子道謝但對方既無意挾持世子,那為何要拖著世子跳進湖中  這個問題也同時在樊偶腦海中出現,而很快他便有了答桉。

  就在他們方才在水中追擊之際,一艘不知何時出現的小船已在朝著此處快速靠近而來。

對方早有準備,有人提早等在這段水路上,那少女是算準了時辰才動的手  “你們先護著世子回船上,快”摸不透常歲寧用意,樊偶唯恐李錄出差池,急聲催促一句,自己則再次揮拳攻向常歲寧。

她知道了那個秘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  “不”李錄掙扎著,似不放心就此離去,他邊咳著水,邊發出微弱聲音“不能殺她”

  事實證明,這句話實在很沒必要。

  樊偶揮出去的拳剛要接近那少女面門,便見那人忽然往水中一沉,消失不見。

  樊偶心中戒備,立即環顧四下,而下一刻,隨著“嘩啦”水聲響起,一只手從身后驀地扼住了他的后頸。

  樊偶大驚,回手就要以暗器刺向對方,然而對方另只手握上他的肩臂,“卡噠”一聲輕響,他的肩臂被卸得脫了臼,手中暗器隨之跌落水中。

  徹底被對方控制的樊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咬牙問“你到底有何目的”

  常歲寧看向被那兩名戒備的護衛架著退遠了一些的李錄,道“世子且隨他們回去,我將證人帶走。”

  “從此刻算起,之后若我阿爹出絲毫差池,我必會作一篇不輸駱觀臨的檄文,將榮王府所行之事告之天下。”

  “今后世子慎行,我即慎言,你我各行其道。”

  樊偶終于明白了她的意圖和真正想要挾持的人,一時面色驚沉“你”

  “還不到你開口說話的時候。”常歲寧抬肘將人擊昏了過去。

  此刻那艘小船已來到她身后,船上的阿點朝她伸出大手“小阿鯉,快上來”

  常歲寧先將樊偶推了上去遞給阿點,而后自己攀住船板邊緣,提身躍到船上。

  “女郎可有受傷”搖船的常刃立時問。

  “刃叔放心,不曾。”常歲寧交待阿點“將人拖進船艙綁好。”

  “嗯”

  阿點只用一只手便將人往船艙里拽,隨著卡噠一聲響,樊偶另只手臂也脫了臼。

  常歲寧站起身來,看著那兩名護衛將李錄很快帶上了畫舫。

  “快將世子帶進船內更衣”

  李錄坐在船頭,制止了兩名護衛將他扶進船艙的動作,聲音微弱“等一等”

  二人便一個給他拍背,幫他將水吐出來,另一個取了一件厚狐裘出來裹在他身上。

  又一陣咳后,呼吸勻暢了一些的李錄,定定地看著那只小船的方向。

  原來這就是她的折中之策反過來要挾他。

  他不是沒有想過,她今日答應與他游船會另有所圖,但他至多想到她欲借機打探一些隱秘之事,試探他與榮王府,事實上她也的確這么做了。

  但他自認分寸把握得當,并未透露出不該透露的。

然而,此時他才明白,以上皆為假象她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在他眼前帶走樊偶她必是早就懷疑淮南王之死與榮王府有關,所以在聽到了他提議讓樊偶來答話時,才會順水推舟答應了與他游船密談  遙遙看著那道站在船板上的身影,李錄忽然發出一聲笑音。

  誰能想到,不過是喝了一壺茶而已,二人所處的位置便全然翻轉,眼下他竟忽然成了被動的那一個。

  好一個折中之法。

  是他技不如人了。

  “世子,可要放出暗號,讓人去追嗎”護衛請示問。

  船上雖只他們和樊偶三人,但岸上還有他們的人在。

  “追難道她會束手就擒嗎”李錄冷笑一聲“宮中時刻在留意我的行蹤,若再讓他們現身,鬧出不該有的動靜來,你認為我還回得了益州嗎”

  到時圣冊帝只需一個豢養私兵意圖滋事的罪名,便可將他徹底扣下。

  今日丟了樊偶,已是一樁麻煩,斷不能再鬧出更大的麻煩了。

  “是屬下思慮不周”那護衛緊皺著眉,看向那不緊不慢離去的小船,忽然又意識到了一處不對。

這常歲寧就這么擄走了他們榮王府的人,何來的底氣他們就一定追不回來事后他們大可直接去興寧坊大將軍府討人  李錄又涼涼地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原來擄走樊偶只是其一,她借今晚與他游船為遮掩,竟是要就此出京了  所以,羊裝要答應他的求娶,大約只是聲東擊西。

  聲東擊西給誰看自然是那位圣人。

  如此看來,她今日必然是將二人在大云寺中的談話泄露給宮中了。

  她刻意讓那位圣人認為她之后會借二人的親事離京,因此松于眼下短暫之防備,但實際上,她離京的時間,就在今晚此時,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關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離開。

  在一名護衛的攙扶下,李錄顫顫晃晃地站起身來。

  對方那艘小船上未曾點燈,她今日前來赴約,穿的是襦裙是極淺的青,披風正是夜幕之上那輪月亮的顏色。

  這樣的淺色剛在水里洗了一遭,此刻立于月下,無燈相映卻也自縈繞著一層澹芒。

  夜色下幽幽湖面水波晃動,讓那抹淺色的主人看起來如月下仙子,湖中精怪,皎潔而又詭譎,全失了凡人該有的氣息。

  然其行徑卻實在令人惱恨。

  她此刻隨手拿起掛在船艙門上的弓,搭箭,瞄準了他的畫舫。

  “世子當心”

  護衛剛要護著李錄避開,卻聽李錄聲音冷澹地道“不必多事。”

  破空之音擦著湖水的潮氣響起,那支箭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李錄腳邊兩步遠處的甲板上。

  李錄垂眸看去,只見那箭頭上掛著的,正是方才他遞給她的那封聘書。

  他不由失笑,或者說是氣笑了。

  他真的甚少會被氣到。

  他再次抬眼時,那少女握弓的手已負向身后,她抬起另只手,微微笑著朝他揮了兩下。

  “嗤。”李錄再次笑了。

  隨著兩艘船漸拉開距離,被揉亂的湖面逐漸恢復平靜。

  小船前行著,常歲寧站得累了,便在船板上坐了下去,待坐得也有些累了,干脆屈著一條腿躺了下去。

  夜幕之上,明月繁星映入眼眸,清風拂耳過,湖岸兩側青山眠于夜色,卻又被這偶然闖過的一葉扁舟驚擾,隱有蟲鳥鳴聲相合。

  常歲寧放松地躺在船板之上,似緩緩吐了口氣,輕聲自語般道“輕舟已過萬重山了”

  既過此山,今后前行的方向,皆由她來定了。

  越是往前,繁星似乎便越明亮,常歲寧任由自己放空思緒之際,忽有一雙比星子還明亮的眼睛出現在她頭頂。

  “你這樣可是會生病的”

  阿點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他的外披蓋在身上暖烘烘的,像是被太陽曬過的被子,沾了些茶果點心的甜氣,常歲寧干脆將一只手枕在腦后,邀請他“要一起看星星嗎”

  阿點朝她眨了下眼睛,也學著她躺了下去,好奇地問“這樣看星星,星星會更亮嗎”

  常歲寧彎起嘴角“我覺得會。”

  阿點睜大眼睛看了看,驚喜道“好像是真的”

  常歲寧嘴角邊的笑意更盛幾分。

  “小阿鯉,他們會不會追上來”阿點問罷,又忙道“追上來你也別怕,我會把他們通通打跑的”

  常歲寧笑道“放心,他不會追來的。”

  他是李錄。

  “至于她來不及追來了。”她語氣輕松適意。

  此刻明后應在想著阻止她嫁給李錄這件事。

  對方若想留她,便需要在察覺到她有離京的意圖前加以提前阻止,一旦讓她走了,便沒有機會留了,所以她一開始的計劃便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備地離開。

  官員子女離京,本也無需特意經過圣人準允,她縱是“先斬后奏”,也是很合理的。

她要帶著阿兄去尋醫,天子難道還不許人治病嗎  縱暗中使人來追,她也有的是法子甩脫。

  所以才說,輕舟已過萬重山啊。

  天光漸亮,星月歸巢隱去蹤跡。

  早朝后,消息送到了圣冊帝面前。

  圣冊帝眼中有著一瞬的意外之色“走了”

  “是”

  心腹內侍遂將城外稟來的消息一一說明。

  圣冊帝眼神幾度變幻“那大云寺里的人呢”

  “寺中僧人稱常郎君天色剛亮便離開了,說是去尋醫,去了何處也說明了。”

  內侍將一張留有去處的信紙奉上“此乃常家娘子所留,稱是昨日聽了一位夫人說城外百里遠,有一位擅治骨傷的郎中,她便陪同兄長去看看”

  圣冊帝將那信紙接過,看到其上“像極了”李尚的字跡,似有著短暫的走神。

  片刻,帝王才緩聲道“她借李錄來混淆了朕的視線”

  原來并非是選擇了李錄,而是利用了李錄。

她該慶幸嗎  慶幸那個女孩子并非是要倒向榮王。

  “陛下,要追嗎”心腹內侍看著那張信紙,詢問道。

  “她不會在此處停留,等著朕去追的。”圣冊帝看著那字跡,道“他們找不到那位郎中,所以,她會就此帶著常歲安去更遠的地方尋醫。”

  心腹內侍一時拿不到帝王的心意,便只道“料想沿途定也會留有蛛絲馬跡的”

  片刻,圣冊帝才道“那便試著去找一找吧,便道,朕聽聞此事,憂心常家郎君傷勢未愈,特令人陪同尋醫”

  “是,奴這便去辦。”

  內侍垂首退了幾步,卻又聽圣冊帝的聲音響起。

  “罷了。”

  圣冊帝緩聲道“不必行徒勞之事了。”

  隱約間,她想到了天鏡國師讓她參悟的那個“放”字。

  “便讓她走吧。”

  她道“不必去追但需傳朕密令,讓京師外各處留意她的行蹤,若有所得,事無大小,皆及時傳稟于朕。”

  “是,奴遵旨。”

  內侍退出了殿門,圣冊帝的視線慢慢落在了那只香爐之上。

會是這個“放”字嗎  “但非是朕放走了她”帝王低語道“是她逃開了朕。”

逃開之后,她會去往何處  若是阿尚,必赴不平之處。

  香爐之上香霧繚繞,透著梵靜寥落之感。

  很快,京中許多人都聽聞了常家兄妹外出尋醫之事。

  事關常歲寧的消息,魏妙青總是格外靈通。

  “城外百里也不算遠,那等人回來,母親邀常娘子來府上賞梅吧”

  在園子里建了座府的魏家,一年四季總有賞不完的花,且時令之花,也總比旁處開得要早。

  段氏一時沒說話,下意識地看向來請安的兒子。

  魏叔易坐在椅中喝了口茶,笑了笑,道“不知府里的梅花要開幾次,才能等到她回來了。”

  魏妙青不解地看向兄長。

  而此時,前來傳旨的內侍,已來到了鄭國公府大門外。

  很快,魏家上下皆趕去了前廳接旨。

  宣旨的內侍被送出府后,魏妙青捧著那道賜婚圣旨,久久未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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