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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賜封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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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徐氏叛軍于江南之地大肆渲染李逸與常闊兵敗之事,并堅稱明后氣數已盡,揚言不日便要攻入京師,必使明后還政于李氏太子。

  響應者越來越多,除了本就待明后稱帝不滿的官僚豪紳之外,亦有摻雜私心的各方勢力暗中推波助瀾。

  加之徐氏叛軍于各處強行募召,自起事不過短短數月,如今得兵已有十萬余眾,勢力增長實在迅速。

  朝野上下人心難安。

  此一日早朝之上,圣冊帝與百官商議平亂對策,有人大肆彈劾李逸,認為此戰進展不利皆因李逸無用兵之能,應立即更換主帥。

  亦有人反對,認為戰中易帥于軍心不利。

  另有許多官員提議,廣集諸王與各方之力,共同討伐叛軍。

  此提議也遭反駁,各路諸侯未必沒有異心,令他們出兵,或正給了他們借討伐亂軍而壯大己勢的機會,恐有養虎為患之憂。

  爭執聲中,圣冊帝暫未表態,直到左相長孫垣出列,正色道:「諸位大人之法,只可暫緩表象之危——」

  他立于百官之前,微抬眸看向高坐龍椅之上的女帝:「而臣有一法,可永絕后患,徹底平息此戰,令各方歸心,只是不知圣人愿行否?」

  「只要可解大盛之危,無論何法,朕身為國君,自當從諫。」

  長孫垣微躬身,其聲頓挫有力:「那臣便斗膽,請圣人還政于皇太子李智!」

  金殿之上,諸聲倏然散畢,只有無聲悚懼戒備之感迅速蔓延。

  太子李智面色大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位左相大人。

  「須知徐氏叛軍起兵之名目,便是欲使圣人還政,其之所以能聚集十萬余眾,也正是因此,足可見天下人之心何歸也!」

  長孫垣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圣人若肯還政,亂軍自然盡失人心,再無立足之根本,天下歸心,則李氏江山安矣!」

  「臣已言盡,不知圣人可愿為大盛江山子民而慮,退居于太上皇之位?」

  他言辭間還算客氣,未曾明言指出明后乃禍源根本,只以諫言之口吻,行迫其退位之舉。

  且在長孫垣看來,他愿尊明后為太上皇,而非皇太后,亦算給足了對方體面,已是最大的緩沖折中之法。

  天子一派官員已然色變,有人欲出列,為魏叔易所阻。

  龍椅之上,女帝聞言,無驚無怒。

  「若此舉可救李氏江山于水火,朕絕無遲疑,今日即可于這大殿之上行禪位大典——」

  女帝抬手,解下天子冕冠,遞與一旁內侍,令其交由太子。

  百官驚變,有朝臣出列撲跪而下,悚然驚呼:「陛下!」

  圣冊帝微轉首,看向太子,聲音無喜怒:「只是既為大盛江山安穩而慮,朕便尚要問太子一句,自認是否已有持政治國之能,如有,朕心自可安。」

  內侍已垂首捧著冕冠來至太子面前。

  內侍的手在顫抖,冕冠之上垂珠隨之晃動,然而太子抖得更甚。

  長孫垣看過去,定聲道:「殿下年已十三,是時候擔起李氏江山重任了!」

  見太子仍猶豫不定,面有冷汗滾落,長孫垣撩袍而跪,抬手道:「臣長孫垣,萬請太子殿下承繼大統,以大局為重!」

  值此關頭,時機已至,旋即有諸多官員附和而跪,先后高呼:「臣等請太子殿下承繼大統!」

  除去了冕冠,花白發髻示于百官之前的圣冊帝高坐未動,只靜靜看著此刻被長孫垣等人高高推起的太子。

  太子壯起膽子,抬眼看向御階之上龍椅所在。

然而他來不及去幻想自己坐上那把龍椅時的情形,便在同圣冊  帝那一瞬的對視中被本能的恐懼淹沒。

  太子顫顫跪了下去:「兒臣尚無理政之能,請圣人收回此言!」

  長孫垣聲音沉下:「殿下!」

  太子將頭叩下,顫聲道:「諸位大人……吾尚年幼,實不堪擔江山大任……!」

  十三歲的孩子,聲音里已現出恐懼的哭意。

  長孫垣既痛又恨。

  值此之際,已是逼明后退位的最佳良機,有他長孫家與眾大臣以命相諫,竟也扶不起這位懦弱至此的太子!

  這就是明后一手「培養」出來的國之儲君!

  眾臣還欲再勸,然太子已將額頭磕破,字字懇求哭求:「求圣人收回此令!」

  圣冊帝輕嘆口氣,渾身緊繃的內侍會意,捧著冕冠回到御階之上。

  在圣冊帝的示意下,內侍將冕冠輕放于龍桉之上。

  她看向跪在那里的長孫垣等人:「太子如此推拒,朕又當如何安心將大任交付?」

  「如此,朕倒要問長孫大人一句,值此動蕩不安之際,爾等以此方式令朕退位,是否有挾無知幼帝而亂政之心?」

  發髻花白的帝王拂袖而起,語氣驟然變得沉肅。

  長孫垣抬首:「臣待李氏江山忠心耿耿,從無異心!」

  事已至此,臉面已經撕破,已無遮掩必要:「倒是圣人,當年自稱暫代朝政,卻遲遲不肯還權于李氏,正因有如此倒行逆行之舉,方致今時之禍!我等據實而諫,無愧天地,無愧先皇,無愧江山萬民,試問何錯之有!」

  「好一個何錯之有!」圣冊帝定聲問:「今時之禍當前,臨陣易帥尚是大危之舉,更遑論帝位易主!如今不僅內憂,更有異族外患虎視眈眈,長孫大人此時令朕退位,而使稚子登基,將大盛安危置于何處?諸卿當真無錯,當真無愧嗎!」

  「而徐氏叛軍之禍,究竟是朕之過,還是里應外合之果,長孫大人應比朕更清楚!」

  長孫垣面色一變,開口欲言,卻見有官員快一步出列,道:「……徐氏叛軍揚言不日便可攻入京師,想來于朝中必有內應!還請圣人徹查!」

  很快,附和者一一出列。

  「沒錯,糧草被劫之事疑點實多,必有內女干提早將糧草運輸之機密泄露給了徐氏叛軍!」

  「眾所皆知,徐正業麾下部從薛仁,乃長孫大人家中妻室表親,對方起事,必會想方設法籠絡朝臣,而長孫大人身居高位,對方豈會毫無動作?故而若說長孫大人事先不知徐氏謀反之事,臣實難信之!」

  「那反賊駱觀臨昔日于朝中任御史之職時,亦與長孫大人來往甚密!」

  「臣等請徹查長孫氏與亂軍是否有勾連之實,以肅清朝內!」

  圣冊帝即令司宮臺與禁軍搜查長孫府,很快便搜出了往來密信之證。

  另有諸多朝臣聲稱「長孫垣早有反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長孫垣冷笑道:「明姓者屢行栽贓之舉,豈知倦乎!」

  此言在諷刺自己被明后示意栽贓,亦是指此前明家栽贓常家郎君之舉。

  所以,對方已暗中布下此局,只等著今日。

  此局怕是從明后決意處置明謹時,便已經布下了。

  先順水推舟示之以愧,看似大義滅親處之下風,實則早已下定決心,要將他長孫氏趁機一舉除去!

  長孫垣顫而起身,目色悲怒:「……我長孫氏忠于李氏江山百年余,注定與李氏同盛同衰!今竟要眼睜睜看著這江山亡于外姓婦人之手!」

  圣冊帝閉了閉眼,亦是痛心難當之色:「來人,將反賊長孫垣押入大牢候審。」

有大臣高呼「不可」,欲  攔下禁軍。

  看著那些至今還在借眾施壓于她之人,圣冊帝無半分猶豫:「凡阻攔者,皆視為徐氏亂軍同黨,一并論處!」

  她既決心除去長孫氏,便做好了斷臂準備。

  仍有人不退,禁軍佩刀入殿,將人悉數押去。

  怒聲叱罵詛咒聲無數,直到那些聲音盡數消失,圣冊帝才垂下眼睛,緩緩坐回到龍椅之內。

  再看向殿內百官之列,便可見赫然空出許多要位。

  這些以長孫垣為首的官員,或身擔要職,或是一方大族之首,彼此間利益緊密勾連,殺掉他們,既如拔除毒瘡,亦是斬臂自毀。

  這便是她遲遲不敢妄動這些人的緣由。

  空掉的要職需要有能力匹配者補上才不會令秩序崩塌,此舉帶來的不滿、眾怒與反抗之舉也需要一一平息……

  這些皆是天大的難題,且無論如何做,都將留下無窮后患。

  但時至今日,長孫氏與她之間已是你死我活之境,她需要殺長孫氏而暫時平息朝野之亂,也需要殺長孫氏來震懾徐氏亂軍。

  她別無選擇,唯有先下手為快。

  一夕之間,長孫氏一族皆被打入大牢,與之牽連者也盡被除官入獄。

  女帝此舉如疾風驟雨,一時間,朝堂乃是整座京師上方都被腥風血雨所籠罩。

  清晨時分,常歲寧立于廊下,看著一枚爬滿了寒霜的枯葉,于晨光中飄落。

  常家押送糧草之人已經離京數日,她未曾一同離京,自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此事雖說是經戶部準允,但女帝不可能不知,她若也在押送糧草之列,此行便不可能被準許。

  女帝縱是忙于朝堂之事,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和阿兄與眾人一同出京去尋阿爹,此舉嫌疑太大,也太過招眼。

  與其招來女帝懷疑,一個都走不掉,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先讓常家押送糧草的人走得遠一些,然后她再單獨帶阿兄離京「尋醫」。

  此次押送糧草,是由常闊昔日那些部從老兵負責,該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賜下的官奴。

  人和錢糧都帶走了,接下來她與阿兄再離開,便簡單得多。

  「寧寧快看!」

  院中被劍童扶著的常歲安忽然喊她,沖她笑著:「我今日已能走上半圈了!」

  常歲寧也露出笑意,與他點頭。

  宮中派來為常歲安治傷的醫官,與每日都會前來「探望」的幾名內侍也滿臉笑意:「……常家郎君恢復得這般快,想來不出百日定可養好一身筋骨,行動如常了!」

  常歲寧含笑:「但愿如此。」

  她遂向常歲安提議道:「阿兄既已可走動,那明日便隨我去大云寺還愿吧,阿兄不好匆忙奔波,咱們便在寺中住上幾日。」

  常歲安會意點頭:「好!」

  醫官聞言便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

  幾名內侍回宮時,則將此事稟于了圣冊帝。

  圣冊帝便交待道:「前往大云寺傳朕口諭,常家郎君有傷在身,令寺中僧人多加照料。」

  寺中住持雖是無絕,但許多僧人皆為她之耳目,照料之余,亦可留意常家兄妹在寺中的一舉一動。

  但也因此,圣冊帝潛意識中并不曾真正覺得,常歲寧會選擇借此還愿之行做什么。

  此前聽聞常家欲押送錢糧相援大軍,她有一瞬間還曾以為,那個女孩子會借此機會離京,但事實并非如此。

  如此,她才同意讓戶部準許了此事,同時也卸下了些許戒心。

再者,近來政事實在忙亂緊急,她的心神視線皆被占據,譬如除了清算打  壓長孫氏一黨外,近日西域又有密報入京,稱吐蕃擴張之勢愈大,邊境小國或被吞并或降服于吐蕃。

  而吐蕃的胃口顯然不僅于此,近來已有侵擾大盛鄰邦吐谷渾之意。

  夜已深,圣冊帝掩去眼底疲憊,令人宣明洛。

  明洛很快便到了。

  自孔廟之事后,她便未能再入甘露殿侍奉。

  她知道其中緣故,其一是因她是明家人,明謹犯此大錯,如此關頭,她時刻伴隨御前會惹來不必要的非議。

  而今長孫一族已然下獄……姑母這是要重新重用她了嗎?

  可惜她心中清楚,這多日來的不見圣顏,不僅僅只因為她是明家人,更因當日孔廟中,昌氏在提及常歲寧是禍星之說時,看向她的那一眼……

  姑母何等人也,豈會沒有懷疑?

  所以,相較于被重新重用,明洛更傾向于,這是帝王終于暫時平息了朝中禍亂,得以抽出空閑來問罪處置她了……

  她是該抵死不認,還是另尋開脫之言求圣人輕罰?

  明洛設想了許多會落在她身上的責罰,卻怎么也不曾想到,等著她的會是一道賜封的旨意。

  她行禮跪伏于地時,只聽內侍高聲宣讀:「……應國公府之女明洛,自幼于宮中隨駕,伴朕多年,得朕教誨,性貴慎淑,柔嘉維則,慧而懷才,有參政之能,亦有替朕分憂之功,是用封爾為固安公主,賜之金冊,永綏后祿,欽哉!」

  明洛怔住。

  姑母非但不曾降罰,竟還賜封她為公主……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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