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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我負責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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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婆婆當著兒媳和孫子的面,怒而揭發了兒子隱瞞至今的罪行。

  柳氏和駱澤也驚住了。

  金婆婆則是被這道晴天霹靂劈得眼前發黑,頭頂青煙。

  她如今的日子過得正起勁,正有奔頭呢,結果現在突然告訴她——她的好日子,竟只剩下兩年時間了?!

  這和白無常拿追魂鏈鎖住她的脖子,黑無常在她耳邊倒數她的死期有什么分別?

  金婆婆怒從心起,冷笑著道:“我說呢,怎么這張臉成日比在泔水桶里泡發了十多日的豬下水還要難看晦氣,合著那捂不熱的爛豬心壓根就沒在這兒!”

  “……”對母親罵人花樣的多樣性,駱觀臨素來很有領教,他此刻無奈開口:“娘……兒子做事,從無不上心一說。”

  “從無不上心?”駱母伸出一只手指向廳外,沖著王岳方才離開的方向指點:“你也不看看人家王望山是什么模樣,就這樣你還敢說自己上心!”

  “我與王岳不同……”駱觀臨擰眉道:“他滿腦子鉆營如何更得器重,我只求安心做事而已。”

  “你是安心了!安心到兩年后就得收拾包袱走人!”金婆婆質問道:“你倒是說說,你要走到哪里去?你能走到哪里去?放著大好前程和安生日子不要,你就非得讓全家都陪著你折騰成一把死灰才甘心嗎?”

  金婆婆說著,又開始拿右手背重重拍打左手心,恨鐵不成鋼地問:“常刺史這樣能耐這樣好的人,究竟哪里對不住你!”

  駱觀臨將頭別去一側,終于脫口而出道:“她有野心,但她是女子,名不正,言不順……非我想要扶持之人。”

  這是他初時即埋下的想法,但此刻說出口來,心中卻沒由來地涌出一陣難言的失落。

  “女子?”金婆婆臉色微沉,聲音聽似低了些:“女子怎么了?”

  話到此處,駱觀臨悶聲道:“女子之身,尤其是異姓女子……”

  他話未說完,只道:“明后的例子在前,難道還長不出記性來嗎?”

  “明后又怎么了!這天下崩裂,難道就是她一人之過?”金婆婆惱道:“退一萬步說,就算當今圣人確有不足,那又如何?怎不見你們因一個徐正業,便將天下男人一桿子全都打翻?”

  “女子好得很!女子能繁育造物,造物之力那可是天賜的神力!”金婆婆聲音漸冷:“你既還是這樣看不上女子,干脆也別認我這個娘了!”

  “娘……”駱觀臨站起身來:“兒子并非此意!”

  “你想走,那你就走!”金婆婆斬釘截鐵地道:“反正我們不走,也輪不著你來替我們做決定!”

  “澤兒哪兒都不去,就呆在大人的外書房里學習事務!”金婆婆對孫子道:“爭口氣,等兩年后無福之人騰出位置,你爭取頂上!”

  駱澤壓力山大地點頭。

  駱觀臨沉默下來,母親這是直接放棄他了?

  但也沒完全放棄——

  金婆婆冷眼掃來:“我不管你兩年后要去哪里作死,但這兩年里,你須得給我穩住了,好好給澤兒墊腳鋪路!”

  金婆婆的態度很明確——茅坑里的石頭來做墊腳石,臭雖臭了些,但捏著鼻子踩一踩,也算物盡其用。

  駱觀臨心緒復雜地嘆氣。

  柳氏已將摔碎的湯碗碎片掃干凈,退出去時,柳氏悄悄看了眼廳內僵持的母子,心中已有決定,這個家倘若要散,那她肯定是選婆母的,她離得開丈夫,但離不開婆母。

  柳氏剛走出去,就聽得院門處傳來詢問聲:“錢先生可在嗎?”

  “在的!”

  柳氏應答間,忙放下掃帚,擦著手迎了上去,露出笑意:“是喜兒姑娘啊。”

  問話的正是喜兒,她手中似提著兩只食盒。

  柳氏很快又看到了緊跟著走進來的女子,連忙行禮,幾分驚喜幾分惶恐:“刺史大人怎親自來了!”

  常歲寧邊往里走,邊提起手中酒壺,笑著道:“我與錢先生約了飯,特帶酒前來——不知先生用過飯了沒有?”

  柳氏不知如何作答時,只聽婆母帶笑的聲音從廳門處傳來:“還沒呢!我們皆是用過了的,他知道大人會來,尚未進食呢!”

  金婆婆揚聲答話間,狠狠瞪向兒子,用手比劃著,示意他趕緊漱口,自己則先一步走了出去相迎。

  墊腳石駱觀臨被迫照做后,抬腳迎了出去。

  他在石階下站定,向常歲寧行禮:“本以為大人今晚顧不上來見在下了。”

  這話乍一聽好似陰陽怪氣,但實則還真不是。

  駱觀臨也知曉鄭潮的分量,如此名士突然投來,她又剛宣布了用途,相較之下他這一頓飯,是無足輕重的。

  常歲寧笑著道:“與先生說定之事,豈可失約。”

  本是稀疏平常的話,落在駱觀臨耳中,卻叫他心間有了些不同感受。

  想到廳中還未來得撤下的殘食,他看向院中老棗樹下的石桌:“今晚月好無風,大人與某不如于院用吧。”

  常歲寧從善如流地點頭。

  三月深春的夜晚尚有兩分寒涼,柳氏取了軟墊,鋪在石凳上。

  金婆婆則幫著喜兒擺上碗碟,又忙取來酒盅和茶壺茶碗。

  “您不必忙碌。”常歲寧笑著對忙前忙后的金婆婆道:“您白日里在絲織坊中已經足夠操勞了,此時又豈好再勞煩您。”

  “大人這話老婆子不愛聽。”金婆婆真心實意地笑著道:“正因白日里沒機會見著大人,好不容易能多瞧大人兩眼,我這心里不知多高興呢,豈會是勞煩?”

  話雖如此,但金婆婆也并未多做攪擾,只道:“大人有事只管喚老婆子過來!”

  常歲寧便笑著點頭。

  駱觀臨被桌上的菜式吸引了注意,六碟菜,皆為素菜,不見一點葷腥。

  但他絕不至于將此看作常歲寧的慢待,相反,如此時節,這些菜蔬不比肉食來得容易。

  他試著問:“這些是……”

  “今日從農學館里帶回來的,皆為元灝所植。”常歲寧大致說明種植方法后,道:“如此成果,當與先生共享。”

  想到方才與母親的爭執,駱觀臨的聲音低了些:“駱某性倔,本不值得大人如此禮待。”

  “于我而言,先生之功,遠勝過小小倔強脾氣。”常歲寧道:“初接任江都刺史時,身邊無幾人可用,是因有先生在側,我才能得稍許安心。”

  “之后先生又為我引見了王先生等人,我心中不勝感激。”

  “我知道,先生做這些,或不是為了我常歲寧。”常歲寧眼中含笑:“我知先生從一開始便待我存有成見,但我從未疑過先生待江都之心。”

  有才干者,再添上一份愧疚彌補之心,駱觀臨待江都,便注定了是從不惜力的。

  她雙手端起茶碗:“我以茶代酒,替江都,敬先生。”

  月色燈火下,常歲寧神態并稱不上鄭重,卻透出誠摯。

  對上那雙通透幽靜的眸子,駱觀臨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菜式皆清爽可口,胡瓜脆嫩,透著清甜,茹菜初嘗微苦,入口卻亦有回甘。

  如此口感,駱觀臨即便已用過了飯,此刻卻也很好入口。

  他飲酒,常歲寧飲茶,二人對著清輝月色,閑談著說起各處事務。

  駱觀臨提到了鄭潮:“鄭先生入了無二院消息傳開后,必然又會有許多文人涌入江都。”

  古往今來,名士的選擇,都是有號召力的。

  而他們江都如今被治理得井井有條,一片太平,本就是個很好的安身之所。

  這一年來,因外面戰亂不斷,而江都待前來落戶者多有優待,雖有部分人仍未正式落籍,尚在安置考察之中,但江都城中,如今已少有空戶。

  尤其是黃水洋大勝后,江都這小半年來的戶數增長,可謂是爆發式的。

  而可以預見的是,這勢頭一時半會,沒有熄滅的可能。

  “大人該準備著手收緊落戶政策了。”駱觀臨道。

  常歲寧點頭:“但有人投來,便不可拒之門外。”

  文人也好,孤苦流民也罷,凡投來者,便是出于對她的信任,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

  常歲寧道:“我打算將江都的增戶安置計劃,推及淮南道各州。”

  這就是地盤擴大的好處了,家里夠大就是好,很方便她撿人。

  “還有江都其它政令,皆可視各州情形,試著推行下去。”

  聽常歲寧這樣說,駱觀臨并不意外。

  或者說,他是感到欣慰的。

  她愿意這樣做,足可見她想要的不單是掌控淮南道十三州,更有用心治理對待它們的打算。

  此刻江都便好比圓心,如一片煥活生機的新林,而她想要做的,是想讓這片綠林向四周蔓延,覆蓋荒涼腐朽的雜亂之地,建立新的秩序。

  此志如種樹,而種樹者,亦將有他駱觀臨。

  于他這種犯過錯的人來說,種樹的過程,也是自我救贖的過程。

  但是駱觀臨更多的是擔憂:“想要做成此事,并不容易。大人此舉,多多少少必會遭到各州官員及當地豪強阻撓反對。”

  許多舊制的存在,分明已顯出諸多腐朽弊端,卻依舊不乏擁護者,原因無它,利益爾。

  即便拋開這些得利者:“現如今這時局,能靜下心來做實事的人,已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只是趁亂積攢自保或分一杯羹的本錢,眼中根本無百姓,無國朝。”

  “單是江都之外的淮南道十二州里,至少有五洲,雖未真正造反,但也已成為朝廷政令不通之地。”

  朝廷的話都被當作了耳旁風,朝廷任命的節度使,他們也未必買賬。

  “不通便將它們一一打通。”常歲寧用很隨意的語氣說出蠻橫之言:“先生別忘了,我可是憑打架起家的。”

  淮南道有小半已不受朝廷掌控,天子選她做節度使,未必沒有借她收攏亂勢的用意。

  但只要對自己有利,是自己想做的,她便都會去做。

  “我負責打架。”常歲寧替自己又倒了茶,再次敬駱觀臨:“先生負責打完之后的事。”

  聽著她玩笑般的分工之言,駱觀臨不置可否,卻也端起了酒盞,再次飲盡。

  “對了,今晚前來,還有一物要交給先生。”

  常歲寧突然想起來,彎身捧起食盒旁的一只匣子,放到石桌上,推至駱觀臨面前。

  駱觀臨打開來看,只見其內是一沓銀票,上壓著幾片金頁子。

  駱觀臨下意識地問:“這些錢財作何用?”

  “自然是先生的俸祿。”常歲寧道。

  除了起先最艱難的那幾個月之外,江都從不拖欠官員俸祿,皆按月發放,但姚冉告訴常歲寧,每每駱觀臨表面收下后,事后都會私下讓人送回給姚冉。

  且不談自己的俸祿根本沒有這么多,單說一點,駱觀臨便無意收下:“我與旁人不同,既有三年之約,便用不著這些。”

  且他一家在刺史府吃住,她給的已足夠了。

  “先生想被我白用啊。”常歲寧道:“我卻沒有白用人的習慣。”

  她道:“我知先生自認對江都有愧,存了彌補之心,但那是先生與江都之間的事,不是我與先生之間的。”

  駱觀臨一時未語,他知道常歲寧雖目的性極強,卻不是吝嗇之人,無論是對平民還是對手下官員。

  她不單不吝錢財,甚至也不吝嗇權利分配,這也是為何許多官員雖起初不服她,卻甘愿為她驅使的原因所在。

  “況且如今我并不缺錢。”常歲寧笑道:“先生,我可不是為富不仁之輩。”

  駱觀臨看她一眼:“駱某倒是沒看出來,大人富在哪里。”

  她剛得了一筆賞賜,又有那身份不明的“好友”送錢上門,她如今手中或的確有些余錢,但作坊尚未回本,各處都要用錢。

  “先生不必為錢財發愁。”常歲寧自信地道:“我來錢的路子可多著呢。”

  駱觀臨只當她是說十三州財政盡歸她手,輕哼一聲:“大人此言,活像是個貪官污吏。”

  常歲寧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也覺得我頗有貪官潛質。”

  御史屬性爆發的駱觀臨看向她,只見她一笑:“所以先生要留在我身邊,多多督促我,免我誤入歧途啊。”

(本月最后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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