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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我可以喊你阿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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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潼已經打起珠簾走了出來,聞言更是大驚慌亂,只覺如晴天霹靂一般。

  “常妹妹何故突然要離開”

  她上前就握住常歲寧的手,連忙問“可是飲食不喜歡下人侍奉得不好阿姐太吵了還是宣州近日天氣不好,叫你心煩了”

  “都不是,一切都好。”常歲寧與她解釋道“是與我阿爹失了聯絡,我需去一趟壽州印證阿爹是否安全。”

  “常大將軍”李潼面色一變,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珠簾后。

  大長公主也已經自美人榻上起身,聞言腳下一滯,走出來時臉上只剩下了正色“失了聯絡”

  常歲寧點頭,與她簡單說明情況經過。

  大長公主心口快跳了幾下,好似這些時日心頭那莫名的不安果然得到了驗證。

  她先前也派人去了壽州打聽消息,回信應當這兩日就能到了,卻沒想到先從常歲寧這里得知常闊那邊出了異狀。

  “先別怕,別亂。”大長公主不忘先安撫常歲寧,道“我這便增派人手去壽州查探此事,現下事態未明,你先留在宣州等消息。”

  “多謝殿下,但正因事態未明,我才更要前去。”常歲寧道“不瞞殿下,我此行離京便是為了去往壽州尋家父,也早已做好了一切準備,故請殿下放心。”

  少女言辭冷靜沉定,眼神透著主意已定的堅定,宣安大長公主卻仍有些猶豫“可如今徐氏叛軍四處作亂,到處都是流匪,整個淮南道都不太平,也就我這宣州還能安生些,你一個女兒家要往壽州去,莫說我了,縱是你阿爹必然也是不能放心的”

  “叛軍作亂無非強行征募士兵錢財,至于尋常流匪,我所帶之人應當足以應對。”常歲寧道“我會小心行事,殿下不必擔心。”

  于兵亂之地行走自保,她尚是有些經驗的。

  當然,兇險二字總歸避免不了,但相較之下,常闊的安危更重要,這般關頭牽一發而動全身,將此事交予旁人之手,讓她坐在屋內等消息,自然是不可能的。

  況且,縱無關常闊,她也總要去的。

  兵亂之中,安定之所應拿來庇佑老孺弱童,體魄強健而手中有刀劍者,當不惜己力,亂象方可有平息之日。

  大長公主聽到這里也不好再勸,她聽出了,這小姑娘只是與她辭別,而非詢問她的看法,讓她幫著拿主意。

  這女孩子的主意拿得很穩,十分有主見。

  這一點,從這七八日的相處中,她已經有所了解了。

  大長公主嘆息了一聲。

  “晚輩前來,除了與殿下辭別之外,另還有一件事相求。”那少女最后道“家兄尚未痊愈,不宜同往,或還要厚顏叨擾殿下一段時日。”

  這些日子下來,在常歲寧看來,先前那個猜測幾乎已經沒有疑問了。

  故而她才敢大膽放心開此口。

  “這是什么話,理應如此的。”大長公主道“既你主意已定,我亦不好勉強,常郎君留在宣州你大可放心,多久都使得”

  她說著,又提了個“要求”,她要令人挑上一支得力心腹,暗中跟隨常歲寧左右,護送她去壽州。

  “你這孩子若連這個都不肯答應,那我這個做長輩的,便當真不能放你離開了。”末了,大長公主軟硬兼施地道。

  本就不打算推拒的常歲寧笑了一下“多謝殿下。”

  大長公主這才滿意點頭,立刻吩咐了下去。

  另又交待常歲寧諸多需要留意之處,末了,聲音微低,眼神也暗了些“如若果真有什么萬一你也勿要輕舉妄動以身犯險,且回宣州來,告訴我。”

  若他當真這把年紀出了什么好歹,她縱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也會替他報這個仇的。

  亂局當前,宣安大長公主已在心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此時常歲安終于追了過來。

  常歲寧便當著大長公主的面,交待了他幾句,讓他安心養傷。

寧寧這是要將他一人留在此地了  常歲安心中不安,但對上妹妹的眼睛,又不敢說那些不切實際的話,他如今每日沿著院子走上一圈都很吃力,更別說是去壽州了。

  他若跟上,再厲害的妹妹都要被他拖累得厲害不起來了。

  就此說定后,常歲寧便與大長公主告辭,回去更衣準備動身了。

  李潼跟了過去,路上也反復叮囑常歲寧。

  她起初待常歲寧熱情,的確是有愛屋及烏與好奇的心思,但這八九日相處下來,她已真心喜歡上了這個妹妹。

  她這些年來身邊并無太多同齡玩伴,宣州城里的那些貴女做派她總瞧不上眼,好不容易來了個對胃口的妹妹,她正絞盡腦汁地想著怎樣才能長長久久呢,結果人就要走了。

  真真是剛撩撥得她動了心,便要棄她而去,且要去那危險之地,還得叫她忍不住百般掛念。

  李潼不舍間,從內室出來的常歲寧已將衣裙換成了袍子,頭發扎束起來,做了少年打扮,行走與神態也俱是少年氣息。

  李潼看得呆了一會兒,下意識地伸頭往內室瞧了瞧。

這真的不是將她常妹妹給藏起來了嗎實則若細看,那張臉上分明也沒做太多掩飾,怎偏偏就這般像一位真正的少年郎君呢  那“少年郎”走出外堂,常刃迎了上來行禮“女郎,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不過還有一件事,那密室里的人,是否也要帶上”

  常歲寧搖頭“此行著急趕路,不便帶上任何拖累。”

  本和大家站在一起的阿澈聞言猶豫了一下,自覺走到了常歲安身邊。

  “”常歲安看向他。

  人群里的小端小午倒是未動,和那些護衛一樣昂首挺胸站得筆直,神態嚴正。

  阿澈“”

  他要是也和他們一樣自信就好了。

  常歲寧看過去“阿澈隨我一起,小端小午年紀太小,留下。”

  阿澈眼睛頓亮,大步走上前去。

  小端小午則悻悻地走向常歲安。

  “阿兄得空時,指點他們習武練字,不可讓他們懈怠了。”常歲寧一句話給三個人都安排了活兒干。

  她向來愛才,但人才甚少會從天而降,于是便需要去騙,需要去搶,也需要用心培養。

  常歲安點頭答應下來,再三交待“寧寧,你定要一切小心。”

  常歲寧應聲“好”,瞧了一圈兒未看到阿點,剛要問一句,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挎著包袱,抱著只橘貓跑了過來。

  阿點拿臉頰蹭了蹭,又勐吸幾口,才不舍地將貓塞到常歲安懷里“小歲安,橘子就交給你照料了。”

  說著,快步來到常歲寧面前,“小阿鯉,咱們走吧”

  常歲寧看著他“你也要去此行或很危險。”

  “我才不怕危險”阿點睜大的眼睛里滿是純粹的渴望“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看著那雙眼睛,常歲寧耳邊似又聽到了那句熟悉而遙遠的“阿點只想和殿下在一起”。在他眼里,全天下只有兩個地方有殿下在的地方,和其它地方。

  常歲寧一笑“好,那便一起。”

  阿點歡喜不已,忙跟上她。

  常歲安堅持將妹妹送出大長公主府。

  一行人從后門出發,大長公主安排的人也等在了那里,見得常歲寧,將大長公主備下的通關文書與淮南道的行路圖奉上。

  常歲寧展開那行路圖看了兩眼,隨手卷起,收進披風下,躍上馬背“隨我動身吧。”

  “是”阿點挺直胸膛,面色無比認真,大聲應和。

  常歲寧回過頭看他一眼,四目相視,她似笑了一下,而后揚鞭策馬。

  阿點自己則愣了一下,撓了下腦袋,而后趕忙駕馬跟上。

  人馬遠去,帶起的塵煙也漂浮著落定,劍童才推著常歲安回了大長公主府內。

  此一刻,常歲安既憂心阿爹和妹妹,又覺孤獨彷徨。

  察覺到他的情緒,李潼安慰道“別太擔心,常大將軍和常娘子吉人自有天相,都會平安的。”

  說罷,又順手輕拍了兩下常歲安的頭,以示安撫。

  常歲安剎那間渾身緊繃,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她。

妹妹才剛走,就要對他動手動腳了嗎  見他神態,李潼語氣極好地問“怎么了”

  常歲安嘴唇一抖,僵硬地做了一個狀似感動的神情,急中生亂智,小心翼翼地問“我我也可以像寧寧一樣,喊你阿姐嗎”

  他試圖拉起一道名為倫理的防線,用以自保。

  寧寧不在,他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了。

  李潼愣了一會兒,才露出驚喜之色“當然可以呀”

  她無比歡喜地抬手又揉了兩下常歲安的頭“先喊一句來聽聽”

  常歲安強顏歡笑“阿阿姐。”

  李潼展顏“欸”

  常歲安心中莫名安定一些。

  劍童目不斜視,推著頭發被撓亂的郎君往前走。

  看來比起出賣身體,郎君更愿意出賣靈魂這實在很難評個高低。

  常歲寧一行人馬出了宣州城,便一路往北。

  馬蹄帶起塵土,踏過淺溪,晨早破開山霧,暮時追逐晚霞,系著鴉青色披風的少女策馬在前帶路,次日便抵達了廬州。

  天色已晚,縱是常歲寧,也不敢自大到在如今的淮南道趕夜路,于是一行人在廬州歇息一夜,順便打探壽州消息,待天色初亮,便再次動身往壽州而去。

  廬州到壽州的路上,肉眼可見不比宣州附近來得安定,隨處可見有形容狼狽的流民,偶爾有不知哪路人馬快速掠過。

  常歲寧讓常刃等下拿出了剩下的干糧,分給了一群多是老弱婦孺的流民,問了才知他們是從揚州而來,已流亡數月之久,為首的老婦人說著,便垂下淚來。

  原來徐氏叛軍不僅強行征募壯丁,又令百姓上繳錢糧填補軍庫。

  而朝廷兵馬幾番討伐,交戰間許多良田被毀,城門動輒緊閉,底層的百姓們斷了營生,又不堪叛軍不時名為征募、實則逐漸成了明搶之舉,為了活下去,只能拖家帶口逃離。

  聽聞宣州未被殃及,他們很多人都打算去宣州,但因潤州一帶也被徐氏叛軍所占,戰事不斷,他們只能從廬州繞路。

  這段路不是那么好走的,有亂兵,有流匪,有各地官府之人阻攔驅逐,也有許多處境相似卻未必友善的流民。

  常歲寧看了一眼老婦人身邊狼吞虎咽的幾個孩子,未再多問,只又給了他們一些碎銀銅板。老婦人戒備地看了左右,連忙藏好之后,才顧上同面前的“少年郎”磕頭道謝。

  常歲寧一手將她扶起。

  她此時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一行人繼續趕路,在天色擦黑、城門將閉之前順利進了壽州城。

  壽州城外三十里遠即是大軍扎營之處。

  常歲寧等人在一家客棧中歇下,當晚便有此前老康留下的人手尋了過來。

  “見過女郎”

  “這幾日如何,可有打探到阿爹的消息”

  “仍未能見到大將軍,今日我等又試著去營中詢問大將軍傷勢恢復情況,卻是連軍營大門都未得進”

  上次能進去,大約是因帶著錢糧去的,那些士兵還愿意同他們多說幾句,這次干脆直接便將他們攔下,甚至明言,若是再敢擅自靠近軍營,滋擾軍務,便休怪他們手中刀槍不長眼了。

  常歲寧“看來這軍營,明著是進不去了。”

  此前便被攔過一次了,她自然不會想不到這個可能。

  老康他們圍在一起商議起對策來,常歲寧則看向客房的門“不急,大家先填飽肚子,邊等阿稚回來。”

  進城的時候,在她前面有一行三人,趕著兩輛空著的馬車進城,身上穿著的正是此次討逆大軍的兵服。

  于是她令阿稚悄悄跟上,留意他們的去向。

  阿稚很快折返,將消息帶回。

  “回女郎,那三名士兵在一處客棧落腳后,便換了常服,結伴喝花酒去了。”

  聽得喝花酒三字,常歲寧眼底兩分嫌棄,這嫌棄主要是對李逸。

  看來李逸治軍不怎么樣。

  戰時四處都是眼線細作,士兵入城辦差之際竟也敢偷喝花酒,如此大意,一不小心便會給居心叵測之人可乘之機比如她。

  “女郎有何打算”常刃在旁問。

  常歲寧看向喜兒“老規矩吧。”

見喜兒應了一聲,便轉身去翻找什么東西,幾名老兵和護衛有些摸不著頭腦,女郎的老規矩是什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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