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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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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義真、義真——”張傳世轉頭先推劉義真,接著又看到一旁歪著腦袋沉睡的孟婆:

  “孟婆——”

  他一喊‘孟婆’,手指不由一動,下意識的嘴唇抽了抽。

  “醒了、醒了。”

  孟婆一聽到有人喊自己,眼皮沒睜,嘴里卻答應了兩聲,許久后才緩緩睜開雙目。

  接著是趴在趙福生膝蓋處的蒯滿周。

  小孩似是聽到了其他人吵鬧,慢慢的動了動。

  劉義真也從棺材上驚醒。

  大家清醒后,先是轉頭環顧四周,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以及留意到此時的天色已經大亮了。

  半晌,眾人也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一幕,都不約而同的摸了摸自己的頸脖:

  “我們——”劉義真遲疑:

  “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是回到了現實,還是在夢中?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

  “活著。”她先回答了劉義真的問題,接著又道:

  “我們應該還困在鬼夢中。”

  不止是困在了鬼夢內,而且眾人應該進入了更深層次的鬼夢——也就是說,大家離鬼已經越來越近了。

  危險隨時有可能會來臨,興許情況會比在荒村族學的時候還要危險得多。

  劉義真神色一凜,問她:

  “你怎么這么肯定?”

  “老張在車中。”

  趙福生回了他一句。

  眾人聽聞這話愣了一愣,孟婆苦笑了一聲:

  “我們來時張師傅在趕車。”

  張傳世也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

  “是啊,我怎么坐在車里了——”他說完,轉頭往車外看去,接著眼睛一亮:

  “大人,馬、馬,馬在拉車。”

  他認出了此次十里坡同行的鬼馬,臉上露出笑容:

  “馬還沒丟,七千錢保住了。”

  趙福生扭頭一看,也不由松了口氣。

  確認了鎮魔司的財務沒有損失后,短暫的歡喜過去,眾人所處的危險境地又令五人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記憶復蘇后,眾人在族學被困,與無頭鬼交手,孟婆召喚出血月等情景一一浮現在大家心中。

  “大人,這次可怎么辦?”

  張傳世苦著臉:

  “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難道我們就只能被困在鬼夢,無限循環?”

  他說話時,下意識的伸手摸進了懷中。

  懷里揣了一個冰冷的銅盒,張傳世將其取出,那銅盒小孩巴掌大小,燒得漆黑,內里空空。

  他拿在手中把玩了兩下,神色有片刻的怔忡。

  就在這時,劉義真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困在鬼夢?無限循環?那是真的做夢了。”

  “怎么說?”

  張傳世捏著銅盒愣了一愣,接著抬起了頭。

  趙福生道:

  “我們每進入更深一層的鬼夢,就離厲鬼越近。”

  而離鬼越近,就意味著危險臨近。

  她這樣一說,張傳世也明白劉義真話中意思了:

  “也就是說,我們一遇到鬼就會死,夢里一死,現實也就是一具無頭的尸體了?”

  “對。”趙福生點了點頭。

  “……”張傳世頓時惆悵,不敢再把玩銅盒:

  “那可怎么辦?”

  “無頭的厲鬼太兇了——”劉義真說到這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鬼棺。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兩個無頭鬼,都一個賽一個的兇,莫非人因砍頭而死導致的厲鬼復蘇特別厲害?

  劉義真正思維發散之際,趙福生深吸了口氣:

  “反正馬已經找到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她說到這里,探頭想往外看:

  “我們身處鬼夢,按照厲鬼殺人法則,最終厲鬼是要引誘我們靠近它的——”

  她說到這里,轉頭喊了一聲:

  “孟婆。”

  孟婆抬頭看她,還沒說話,就聽外頭有人在喊:

  “小心些,撞了張爺的棺材,把你們全部送到紙人鋪做成尸奴!”

  劉義真一聽有人說話,頓時吃了一驚,渾身肌肉緊繃,倏地起身想往外看。

  趙福生初時有些意外。

  畢竟‘出了’黎家坳進入荒村族學后,眾人便再也沒有看到過一個活人,此時冷不妨聽到有人說話,幾人心弦一下就崩緊了。

  “張爺?棺材?”趙福生眼珠轉了一下,落到了張傳世的身上:

  “這里只有一個姓張的,還恰好是賣棺材的——”

  張傳世也有些發懵。

  他將手里燒得漆黑的空盒子重新蓋上塞進懷里,主動起身:

  “我去看看。”

  但他剛一動,又定住了,扭頭看向趙福生,‘嘿嘿’的笑道:

  “大人,讓滿周陪我同去——”

  他想起這是鬼夢之內,隨時有可能會遇到無頭鬼現身。

  只是話沒說完,他又改變了主意:

  “還是孟婆陪我。”

  荒村族學時,孟婆展現出了非凡的實力,竟能召喚出血月,將野廟泥胎像前的鬼香打斷,逼出了喬越生的鬼影,對喬越生造成了震懾。

  趙福生點了下頭。

  這一層的鬼夢雖說看似青天白日、有其他人出沒,但實則遠比前幾次鬼夢的夜行、荒村要危險得多。

  提刀的無頭鬼影隨時都會出現,張傳世沒有馭鬼,有人同行確實會安全許多。

  孟婆隨即起身:

  “那我跟張師傅出去看看。”

  張傳世有了人同行,立即底氣十足,他率先跳下馬車,轉頭往四周看了一眼,就聽不遠處有人喊:

  “喲,張爺下車來了。”

  先前那說話的人口里提到的‘張爺’果然是他。

  張傳世順聲轉頭看去,接著臉上露出吃驚之色:

  “竟然是你?!”

  他的表情有剎時的失控,趙福生明顯可以看出他的恐慌,他后退了半步,背抵著鬼馬,才道:

  “你、你怎么還活——在這里?”

  “張爺糊涂了。”

  趙福生沒有聽到走路的聲響,卻聽到那聲音靠近了許多,陪著笑道:

  “我們每年五六月份運棺材進十里坡,這是幾年的老規矩了呀——”

  “可是去年就已經不來了啊!”張傳世驚恐道。

  那聲音的主人聽了他這話似是愣了片刻,接著問道:

  “為何不來?這里死人多,村里人又好面子、又有錢,一口棺材能賺一、二兩銀子,每年賣這么一趟買賣,夠一年不開張了。”

  張傳世本能的扭頭往車里看,一臉驚恐之色:

  “話、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

  “張爺,車已經來都來了,村子就在前頭。”

  說完,那人似是伸手一指。

  隨著他話音一落,車內的幾人往前一看,果然就見外頭綠林茂盛,在那綠意盎然的樹林之間,隱約可見重重疊疊的房舍。

  “村里的人可不是善茬,張爺,你車都來了,要是這會兒走了,村里人怕是以為我們耍他們呢。”

  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苦口婆心的道:

  “這些村里人沒甚見識,又兇又橫,手上都沾過血的,這里又非縣城,要是起了沖突——”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故意留了些時間給張傳世消化線索,末了才說道:

  “到時受了傷、死了人就不好了。”

  說完,又笑著問張傳世:

  “張爺,你說是不是?”

  張傳世木然點頭。

  孟婆爬出車外,往四周看了看,接著扭頭看向趙福生:

  “沒見著人。”

  車內的幾人一臉無語。

  情況是有些詭異,但眾人身處鬼夢,本身許多事情就不能按常理論之,趙福生‘咳’了一聲:

  “既然都快到村子了,就先進來再說吧。”

  她一說這話,張傳世如蒙大赦,連忙催促著孟婆重新爬上。

  二人一上車,外頭的聲音再度響起:

  “哎,這就對嘍,還是這位大人聰明,要進村了,哪有回頭路走?大家伙兒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是是。”

  遠處有人大聲應答。

  孟婆出去說過,外間沒有人在,但此時從聲音聽來,外頭至少有四、五人在。

  趙福生與許多厲鬼打過交道,她連喬越生都不怕,自然對這聲音主人也并不畏懼——反正說破了天也不過是個倀鬼罷了,與正主比起來不值一提。

  她饒有興致的問:

  “這是你們幾年進村賣棺材了?”

  那‘人’隔著車廂答道:

  “我跟著張爺進村都好幾年了,去年可真危險呢,差點兒死在了村中。”

  “去年?”趙福生問:

  “去年是哪一年?”

  車廂外的‘人’聽了這話似是怔愣了一下,接著才道:

  “大漢朝243年呀。”

  張傳世又是一抖,老實的夾著雙腿坐下。

  那‘人’說了幾句,又聽后面傳來‘哐鐺’聲響,他罵罵咧咧幾聲,接著陪笑道:

  “先不說了,這邊路難走,我得去盯著,以免將棺材顛簸了,牛欄村的人可挑剔了,到時棺材有磕碰,他們要發火的。”

  “行。”趙福生點頭:

  “你去忙就是了。”

  那‘人’沒有再說話。

  又靜了片刻,似是‘人’已經走遠了。

  張傳世的臉色從烏青轉白,似是已經緩和了許多。

  趙福生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知道眾人心中有許多疑問,這會兒緩過神后就道:

  “那先前說話的人叫魯大江,原本是城里一個牙行的人,他姐夫在縣府衙門做差役,負責四方鎮、十里坡稅收的,很有門路。”

  他將那‘人’的身份說了出來:

  “十里坡當年出現香料,需要棺材,原先就是走的他的關系,我承諾每賣一具棺材,給他五錢銀子的好處。”

  這樣一介紹,雙方的關系就清晰明了了。

  趙福生微微頷首:

  “你之前見‘他’時似是有些害怕。”

  “怎么不怕呢?”張傳世心有余悸,拍了拍胸:

  “大人有所不知,我們這棺材生意做了幾回,每回都賺得滿盆缽,但這小子不老實,膽子又大,去年——不不不——”

  張傳世又驚又怕,一時順著魯大江的話說錯了年份,連忙改口:

  “大前年的時候,他就——”

  說到這里,他頓了片刻,露出尷尬的神色。

  “你們做了什么?”趙福生問。

  十里坡內的牛欄村、野豬寨子的村民雖說兇狠,但畢竟還是屬于‘村民’,雖說因香料之爭大打出手,又格外兇悍,但除了在搶香之余,一般還是會恪守本分,不會輕易招事的。

  張傳世提到前幾年來這里賣過棺材,且利潤很多,后來卻不來做這門生意,顯然是將村里人得罪狠了,不敢再來。

  趙福生之前就已經猜到這點,但因為沒有涉及鬼案,這是屬于張傳世的隱私,她便沒有多問。

  可此時情況不一樣了。

  魯大江成為了倀鬼,應該是當初死在了十里坡內,那么與他之死相關的事趙福生自然就要問個清楚。

  “他、他——”張傳世目光閃爍,不敢看趙福生的眼睛。

  但他在看到魯大江后,先是害怕,后面則知道這個話題是躲不過去的,因此硬著頭皮道:

  “就是、就是我們賣了棺材后,魯大江說運棺材來一趟不容易,還要雇傭人手——”

  十里坡格外兇險。

  附近四方鎮的人都知道這里打得兇,村民彪悍,輕易不敢踏入。

  要想雇人送棺材進村,得將工錢提高才肯有人來。

  當然,這些都是借口。

  主要是十里坡越打越兇,每年死人的人數節節上升,棺材需求量也逐漸增大,張傳世拿不出那么多,村里在前一年就已經頗有微詞。

  “魯大江打聽到,村里人有意向其他縣的人買棺材,他就急了,因此提議等村里人將尸體下葬后,便先假意離開,回頭把墳掘了,將棺材運走,后面重新賣回來——”

  張傳世話沒說完,孟婆就罵:

  “太缺德了!”

  張傳世也知道這個主意缺德,不敢吱聲兒,垂頭喪氣的任由孟婆罵。

  “就那一年,他帶了五個伙計一起去的,許諾給人錢財,結果鍬子還沒動,就被人逮住了。”

  村里人彪悍異常。

  正如先前‘魯大江’所說,這些人手上都沾過血,人命都背著,哪里會輕易饒了這些奸商。

  當天這幾人便被砍斷了手腳,一并被埋進了棺材中。

  張傳世是個奸商,愛錢如命,但他更貪生怕事,不敢摻和這事兒。

  “我知道魯大江他們很難成功,因此他們動手時我就偷偷離開,連那一年的賬都忘了找牛欄村的人結清,虧了!虧了!”張傳世一想到此處,拍著大腿搖頭晃腦的喊,滿臉懊惱之色,連恐懼都消褪了許多。

  這是他開門做生意以來少數的虧損,后來壓根沒臉跟人提起。

  趙福生道:

  “也就是說,你最后一次來十里坡,是大漢朝243年的時候。”

  張傳世點了點頭,趙福生又道:

  “楊桂英說,喬越生是兩年前死的。”

  她說到這里,劉義真心中一動:

  “兩年前,也就是244年,先前魯大江說去年是243年。”

  這樣一算,‘今年’恰好是244年。

  大家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

  “正是喬越生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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