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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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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珈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等來沈輕舟,她渾身的緊張瞬間就松了下來。

  “你怎么會來的?”

  “剛好路過。”

  “這么巧?”

  陸珈望著他身后跟那天一樣粗衣打扮的何渠與唐鈺,當然不相信。

  但是眼下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常他們還在和那幫攔路的農民糾纏呢。

  沈輕舟把她拉到身后,何渠唐鈺同時上前,也把謝誼和李常給拉了過來。

  那擋路的幾個人,看到這個陣仗,掉頭就跑。

  何渠大喝一聲:“哪里跑?!”

  頓時和唐鈺追了上去。

  那幾個人餓的身上沒幾兩肉,哪里走得快?更不要說跟何渠他們這樣的護衛比速度了。

  走出幾步后便有人撲倒在田埂上,隨后便接二連三的有人撲倒。

  就算沒有撲倒的,也立刻跪倒在地上,朝著沈輕舟他們使勁的磕起頭來:“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何渠提著棍棒:“你們是哪里的?為什么要攔路搶劫?”

  幾個人怯怯懦懦,沒有一個人說出了完整的話。

  沈輕舟走上前:“你們手里拿著鋤頭,是不是附近的農民?”

  這幾個人聽到這里,才戰戰兢兢地點起頭來。跪在最前面的漢子道:“我們不是天生的盜匪,實在是餓得沒辦法,這才,這才出此下策!”

  “胡說,”謝誼道,“沙灣這么多良田,稻田,只要肯勞動,怎么會落到餓肚子的地步?”

  “小哥兒有所不知,沙灣的良田稻田是多,可那大多都是地主們的,家里有田的自然也餓不死,可更多的是沒有田地的。

  “像我們這種,世代給人做工,務農,家里沒田地,又買不到糧食,到了冬春季節,只能等著餓肚子。”

  陸珈三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他們的日子雖然過得窮,可因為一直都住在碼頭旁邊,而且早些年有張老爺子照顧,根本也沒有到多窮的地步。

  哪怕是后來這兩年手頭沒錢,可因為一家三口都算勤勞,在碼頭上做工也足以糊口。

  她很清楚,依傍著湘江,哪怕是沒有田地的農民,也能通過做工賺取銀錢買米。

  陸珈是根本沒有想過,就在距離繁華的沙灣碼頭幾十里外的地方,竟然有人真的在餓肚子!

  她不信:“為何買不到米?”

  跪在地上的幾個人眼淚汪汪:“沙灣米鋪多如牛毛,可米都在人家手上囤著,他們就等著冬春之際,哄抬米價,從中賺上大筆的銀子,又怎么可能隨意賣出來?

  “就算賣出來,連陳米的價格都比新糧剛出來的時候高出三四倍不止。一日三餐都要進食,我們做工的那點錢,哪里夠糊口的?”

  打開了話匣子,其余幾個人也爭先恐后附和起來。

  陸珈抿緊雙唇。

  一旁謝誼道:“就算買不到米,你們也可以種點雜糧過活。我們沙灣產紅薯,芋頭,高粱也能種活,你們如何不種這些?”

  幾個人苦笑:“小哥兒哪知我們的苦處?要種雜糧,要么就是有地,要么只能去山頭上開荒。可咱們要是有地,又何至于出去做工?

  “若是開荒,咱們這片到處都是竹子,到了春天筍子見風就長,十天半月就竄的老高。而且地面以下竹根密密麻麻,根本就沒法種莊稼,鏟也鏟不盡,鏟完了到了來年也瘋長。

  “土坳里是能種些紅署,芋頭,終歸種出來的也有限,冬春夏兩三個季度,得多少紅薯芋頭才能填飽肚子啊!”

  陸珈望著跪地抹淚的他們,忽然發現自己在沙灣碼頭住了十年之久,竟然并不了解這個地方。

  都說潭州一帶水土豐饒,除去旱澇天災,不可能會有饑荒發生,而眼前的石潭鎮,稻田里禾苗碧綠,蜿蜒數十里,也有力的說明了本地糧食供應力是十足的。

  可是面前哭訴的人,不只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群,老天爺沒給饑荒,這些唯利是圖的糧商們,竟然也人為造出了一場饑荒來!

  她問道:“這樣的情形,持續多久了?”

  “近年來年年如是。從前碼頭不如這般紅火的時候還好些,雖說不富,卻也不至于餓肚子。這七八年就漸漸地吃不上飯了。今年通貨門的船只大部分來了沙灣,大伙都盼著會好些,誰知比起往年來還更不如!往年怎么說也要到暑夏之時才短缺,缺也不過兩三個月。今年倒好,二三月時米價就瘋漲了!”

  陸珈只知通貨門的船泊來沙灣,這對沙灣是個絕好的事情,沒想到卻反而帶苦了百姓。

  沈輕舟道:“你們誰帶路,上你們家看看。”

  幾個人便爬起來,前往引路。

  天黑不久的村子里,除了幾座一看就是富戶的大院子,其余皆是黑燈瞎火一片。

  沈輕舟他們三個都擦亮了火折子,好歹能加快腳步了。到了村子最深處,便是一個山坳中,幾座歪歪斜斜的蓋著茅草的磚房顯露在眼前。

  沙灣縣為丘陵地形,幾乎沒有高山,多是矮小的黃土堆,建房子的土磚燒制起來并不復雜,建個臨時的土窯,燒上一兩日足夠。

  所以即使窮的吃不起飯的人家,能住磚房也不罕見。

  這仲春季節,密密麻麻的竹子遍布了村子的四面,而竹林下的田埂中,散布著許多茅草棚,這些都是地主們雇來守稻田的佃戶。

  進了其中一個磚房,有人抓了把柴點起來,屋里終于有了光亮。可這一看,還不如黑燈瞎火呢!

  原本的四面墻或許是因為前陣子接連兩個月的雨水已經倒塌了兩面,剩下兩面墻夾子的角落里,就砌了個簡單的灶,放了兩張小板凳。其余什么也沒有。

  另有一個門口通向別的屋子,但根本不必踏進去,就能看到里面不過攤著張床板,團著一床看不出顏色來的棉絮。

  沈輕舟問:“整個鎮子,像你們這樣的人有多少?”

  “倒也不多,每個村子總有三四成吧,都是沒田沒地的。”農民們苦笑,“再多的話,也瞞不住上邊了。”

  “狗日的縣官!”陸珈冷笑著怒罵起來,“那新來的欽差看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來沙灣這么久了,天天只知道待在縣衙里,被那幫狗官伺候著吃香的喝辣的,底下農民過的這般水深火熱,他愣是不出來看一看!

  “狗東西!”

  何渠和唐鈺均替郭翊咳嗽了下。

  但沈輕舟回想起就著一碟剁椒都能狂干兩碗飯的郭翊,卻覺得陸珈這話也沒說錯,他可不就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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