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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民國落魄千金(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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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魔都有名的雪廬主人盧雪凝女士嗎!”

  “怎么,盧女士,今年是哪股風啊,把您這個魔都名媛吹到我們這個破家來了?”

  龍歲歲提著東西,剛剛來到傅家租住的房子,就被郝氏好一頓的陰陽怪氣。

  龍歲歲眼角的余光都欠奉一個,直接當郝氏不存在,“媽媽,快過年了,我來看看你!”

  說話間,龍歲歲還不忘把手里的東西晃了晃。

  小袋的米,一整塊肉,還有幾個蛋、蔬菜等。

  擱在普通百姓人家,一年到頭,若是能夠在過年的時候,有這些物資,也算是過個好年了呢。

  但,郝氏、韓氏等,都是過慣了好日子的人。

  過去的半年里,他們淪落到出租屋。

  一棟三層的小樓,包括房東在內,住著好幾戶人家。

  房屋老舊,樓梯吱吱嘎嘎,用個水都要排隊。

  還有廚房,也是好幾戶公用,你用我一點兒油,我拿你一棵菜……吵吵鬧鬧、紛紛亂亂。

  說得好聽些,這叫有人間煙火氣。

  說得難聽些,就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市民。

  郝氏和韓氏每天都是煎熬,他們可是做過老太太、太太的人啊。

  沒有女傭也就算了,居然還為了雞毛蒜皮跟鄰居掰扯不清。

  短短幾個月,就讓這對婆媳覺得難以煎熬、無法忍受。

  尤其是原本他們可以不用這么落魄——雪廬啊!那么大的雪廬!

  就算只能分到兩間屋,也有這么大一個院子呢。

  自從處理完債務問題,從自家小洋樓搬到這么一個破院子,郝氏就每天都在后悔。

  當初她就不該因為些許名聲,就放過盧雪凝。

  過了幾個月的“市井小民”的生活,郝氏就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

  名聲?

  名聲算個屁啊!

  而且,傅興邦已經死了,就算是背負罵名,他也不知道。

  死的人,一閉眼就解脫。

  可活著的人,還要生活啊。

  就因為顧及那點兒名聲,就被盧雪凝拿捏,繼而放過了她,讓傅家陷入巨債的泥潭。

  變賣了一切,淪落到出租屋,每天為了柴米油鹽發愁。

  唉,都怪她一時心軟啊。

  或者說,是富貴的日子過得久了,她就忘了當年在鄉下,為了幾畝田,她能當著所有人的面撒潑打滾,還敢拿著麻繩去祠堂上吊。

  那個時候,哪里會考慮什么臉面、名聲?

  她只想活著,再把兒子培養成才。

  只要兒子有了出息,哪怕早些年她背負了潑婦的罵名,也能一筆抹去。

  就像當年兒子剛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就把她從老家接到了魔都。

  村子里的人,仿佛都忘了曾經的恩怨,也不再指著她郝氏的鼻子罵什么潑婦,而是只夸興邦有出息,還說她苦盡甘來,以后也會享盡兒孫的福。

  所以啊,名聲、面子,真的不用在意。

  先讓自己和家人活下來,然后再說其他。

  等以后,孫子像他爸爸一樣,也有了福氣,她郝氏就依然是人人羨慕的對象,大家口中的富貴老太太!

  傅家的債,本該由盧雪凝頂缸的。

  就是她兒子傅興邦,當初讓韓氏去簽字,應該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只可惜,傅興邦驟然自殺,郝氏悲痛之下,竟顧不得多想。

  盧雪凝稍稍一鬧,她就放過了。

  不該!

  糊涂啊!

  郝氏忽然覺得,自己這么做,非但不是在維護自己兒子的名聲,更是破壞了兒子的計劃呢。

  這幾個月里,郝氏一有閑暇就開始胡亂琢磨。

  特別是傅家的日子捉襟見肘,而盧雪凝和她的雪廬卻頻頻上新聞。

  郝氏這個曾經的老祖宗與盧雪凝這個寄人籬下的拖油瓶,如今,地位、處境等也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怪我!都怪我!我就不該中了盧雪凝的計——”

  類似的話,郝氏沒少在心底里罵自己。

  不過,還不晚!

  盧雪凝雖然叛出了傅家,但韓氏母子三個還在啊。

  血緣,可不是一份斷親聲明就能切斷的。

  郝氏想了幾個月,終于等到了過年,她就想趁著過年,讓韓氏帶著兩個孩子去雪廬鬧。

  若是能夠找到幾個小報的記者,再胡亂炮制幾篇新聞——

  雪廬主人不孝生母,不管年幼弟妹!

  雪廬富貴奢靡,其血親食不果腹!

  盧雪凝忘恩負義,大難來時獨自飛!

  盧雪凝……

  諸如此類的新聞標題,郝氏都能想出好幾個。

  郝氏相信,那些人品堪憂、卻有文采的小報記者,定能寫出更多、更吸引眼球的新聞標題。

  只要把盧雪凝的“丑事”曝光,就能靠著韓氏等人與盧雪凝的血緣關系,重新把這個逃出手掌心的臭丫頭抓回來。

  這個年代,雖然禮崩樂壞了,但孝道卻不能亂。

  這世上,更加沒有做女兒的住兩進豪宅,做母親的卻只能窩在出租屋里!

  還有傅雪如、傅嘉樹,他們可都是盧雪凝的親妹妹、親弟弟,做姐姐的都成為魔都的名媛了,給弟妹出個學費、生活費,應該不算什么吧!

  老太太的算盤撥得噼里啪啦,腦海里更是開始暢想自己一家人住進雪廬,重新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的美好畫面。

  對了,還有孫子孫女,有了盧雪凝這個名媛姐姐,不管是學業、婚姻,還是以后的事業,都能有個保障呢。

  郝氏已經想好了,再等兩天,過完了小年,若是老天作美,再給下點兒雨雪,他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再換上破衣爛衫……

  盧雪凝,我就不信,你能頂得住。

  過去,是郝氏在乎傅興邦的名聲,這才被盧雪凝拿捏。

  可如今呢,他們傅家都成了光腳的,盧雪凝卻要顧及自己的名聲臉面。

  她若還想繼續當個光鮮亮麗的魔都名媛,就必須被她郝氏拿捏!

  郝氏將一切都考慮好了,只等找個合適的時間。

  但,郝氏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找上門,“盧雪凝”竟自己來了。

  郝氏一時沒忍住,就開始陰陽怪氣。

  可恨的是,“盧雪凝”這死丫頭,居然、居然敢無視她!

  “……”韓氏正在縫衣服,見到好久不見的大女兒,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驚喜。

  只是還不等她站起來,表達自己歡快的心情,就聽到了婆婆的冷嘲熱諷。

  稍稍抬起來的屁股,韓氏就又坐了回去。

  沒辦法,她打從骨子里怕這個婆婆。

  慢說婆婆已經開始陰陽怪氣了,哪怕她只是冷哼一聲,或是咳嗽一下,韓氏都會心慌。

  韓氏面對龍歲歲的問好,也不敢應聲,而是下意識的去看郝氏。

  郝氏見韓氏看向自己,在龍歲歲那兒受到的氣,就全都一股腦的朝著韓氏發泄:

  “你看我做什么?我一個老婆子,都入不了人家千金大小姐的眼!”

  韓氏更加無措了。

  她看看郝氏,又看向龍歲歲,目光里帶著些許祈求。

  仿佛在說:雪凝啊,你千萬別對老太太不敬啊。

  龍歲歲卻仿佛沒有看到韓氏的目光,她繼續對韓氏說道:“媽,雪如和嘉樹呢?”

  “現在應該放假了呀,他們怎么不在家?”

  “對了,你這段時間身體可還好,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哦,對了,我還想給你和雪如、嘉樹做件衣服。”

  龍歲歲的態度非常明確,她會孝順韓氏這個親媽,也會“適當”的照顧傅雪如、傅嘉樹這對弟妹。

  其他的,就不關她的事兒了。

  郝氏再一次被忽視,她肚子里的火啊,蹭蹭的往上冒。

  不過,這次郝氏沒有貿然開口。

  一雙三角眼,不斷的在韓氏、龍歲歲這對母女身上轉來轉去。

  她的腦子里,則是不斷的回響龍歲歲的那些話。

  忽的,郝氏想到了什么,略顯渾濁的眼睛都變亮了。

  “盧雪凝,你也別在這里裝樣子了。”

  “你如果真的想要孝順母親,照顧弟妹,就別只是嘴上說說。”

  郝氏開始輸出。

  龍歲歲卻忽然抬高手里的東西——

  老太太,我可不是只是嘴上說說,我帶了東西。

  而且,你剛才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我還會給我的媽媽、我的弟妹做衣裳。

  又有吃、又有穿的,還不夠孝順長輩?友愛手足?

  郝氏被噎了一下。

  剛剛鼓起來的氣勢,就被壓制了一下。

  不過,郝氏可不會輕易認輸。

  她翻了翻眼皮,繼續不屑的說道:“就這點子東西,不嫌寒顫嗎?你可是堂堂雪廬的主人,平日里舉辦的都是高檔宴會,手里一定不缺錢。”

  “你一年到頭了,才給親媽、親弟妹送點兒米、肉,做一件衣裳,盧雪凝,你也好意思!”

  龍歲歲勾唇,“我當然好意思!”

  “老太太,您可別忘了,我是提前預付了三千塊大洋的贍養費。”

  “還有,‘這點子東西’?呵呵,老太太,您果然是財大氣粗的富貴人,要不,您也給家里弄這點子東西?”

  龍歲歲說話的時候,沒有忽略掉,房間左右、門外的走廊等都有人探頭探腦。

  嗯,住在這種幾戶人家聚居的院子,就是有這種“好處”——沒有秘密!

  屋子本就不隔音,再加上郝氏也好、龍歲歲也罷,都沒想著藏著掖著。

  房門都沒關,音量也沒有控制,可不就把左右、上下的鄰居都吸引了來。

  龍歲歲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一個個的身影,便繼續說道:“三千塊大洋,應該能夠買下你們現在住著的這棟樓吧?”

  郝氏:“你母親生養你一場,難道還不值三千塊大洋?”

  三千塊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估計是幾十年才能賺到的錢。

  但,對于“盧雪凝”這個魔都名媛來說,也就是幾場宴會的事兒。

  只是,郝氏這話不該在這么一個出租屋來說。

  這個小院住的未必都是窮人,畢竟在租界,兩間屋的租金也不便宜。

  可能是一些上班族,或是剛畢業的學生,亦或是做些小生意的人。

  有點兒錢,但還不足以租個整院,或是買房。

  而所謂的“有錢”,也還做不到認為三千塊大洋是小錢。

  三千塊啊,就像是龍歲歲所說的那般,都能把這棟院子都買下來了呢。

  “老太太,您還真是富貴人!三千塊大洋啊!嘖嘖!”

  “可不是,而且還只是個閨女,我女兒要是能夠給我三千塊大洋的養老金,我做夢都能笑醒!”

  雖然這位鄰居的話,透著重男輕女的意思。

  但在這個年代,大部分人的認知就是,看重兒子,以后的養老也都是兒子的事兒。

  女兒只要嫁了人,那就是別人家的了,不用在承擔娘家父母的養老問題。

  若是女兒不嫁人,只要家里還有其他的男丁,也不用背負太重的負擔。

  不像是后世有些極品父母,仗著所謂法律就不要臉,愛和財產都給兒子,老了卻讓女兒養老。

  這個年代,雖然新舊交替,雖然秩序被打亂,但人的骨子里還是有著規矩,以及堅守的底線。

  至少按照世情來說,一個女兒,在家里還有弟弟的情況下,能夠掏出三千塊大洋給還不到四十歲的母親養老,已經是非常難得、非常孝順了。

  “哎呦呦,三千塊大洋啊,這如果都不算孝順,那世上還就真沒有多少孝順的兒女了!”

  “對啊!老太太,別太貪心!你家又不是只有一個孫女,其他的兩個孩子也都不小了,可不能按著一個人吸血啊。”

  “……喲!這孩子多好,過年來,還不忘給媽媽送東西。”

  “我剛才還聽到人家囡囡說,要給媽媽和弟妹做新衣服呢。”

  在當下這個吃飯都吃不飽的年代,能夠過年做新衣服,也是很難得的呢。

  “不過,這個小囡也是,媽媽、弟妹都照顧到了,怎么就不說給祖母——”

  “哎呀,你看不出來啊,這大女兒根本就不是老太太親生的。”

  “等等,我剛才聽到雪廬。是不是新法租界的那個雪廬啊,如果是那個的話,哎呀,雪廬的盧女士可是早早就被親生媽媽登報做了斷親聲明啊!”

  鄰居們議論紛紛,還真有關注魔都文化圈,以及整日看報紙的人。

  關鍵是,雪廬真的被龍歲歲打響了名號。

  雖然不是什么大飯店,卻也是高端人士推崇的私人聚會場所。

  這樣的地方,其實比大飯店還要有逼格。

  有門檻啊,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如此就讓參與過的人,覺得自己都變得高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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