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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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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掌柜再一次親自登門拜訪張巒。

  這次她沒有與汪機同行,帶了另外一名跟她有生意往來,平時常駐京城的徽商代表李吾唯,兩家湊一塊兒去給張巒送禮。

  “張先生,這次我們代表徽商,來感謝您造福我徽州鄉梓……先前通過汪先生,我們拿到了神藥,在京城的徽州之民中大力推廣,這一波痘瘡時疫中未感染一人,張先生善莫大焉。我們徽州商賈素來最講禮數,您幫了我們,我們特前來答謝。”

  李吾唯負責說場面話。

  他年紀五十左右,有幾分富態,也是因為當了京師的坐商,平常不怎么出來走動,缺少運動的緣故。

  張巒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如今朝廷正在大力推廣種藥之事,早晚有一日痘瘡會在華夏大地絕跡,吾心甚慰。”

  李吾唯笑看秦掌柜一眼,心說眼前的張巒臉皮可真厚,大言不慚不說什么天花經其之手會滅絕,怎么可能會這么簡單?

  要是將來一波反轉,還不知道誰會倒大霉呢!

  雖然今天李吾唯負責搞活場面,但論在徽商中的地位排序,秦掌柜才居上,因為很多生意秦掌柜屬于“甲方”,李吾唯需要看秦掌柜臉色行事。

  但這次秦掌柜沒什么表示,大概意思是,你按照我們先前所定計劃執行便可。

  李吾唯繼續道:“還有一件事,說來慚愧,我等一直仰慕朝中禮部右侍郎、通政使司通政使李大人,奈何與他關系疏遠,想與之交往,饋贈些禮物,順帶請他做一些造福我徽州鄉里的事情,可惜苦無門路。”

  “哦?”

  張巒好奇地問道,“乃李孜省李侍郎嗎?”

  李吾唯和秦掌柜都很驚訝,張巒竟然直呼李孜省大名?

  李吾唯重重點頭:“正是。”

  張巒盤算了一下,這才略微遲疑道:“若你們真沒什么門路,我可以代為引薦,也不是不行。”

  這下李吾唯不得不趕緊側頭看向秦掌柜,意思是還是你來說吧。

  秦掌柜好奇地問道:“敢問張先生,您是通過什么,與李侍郎往來密切的?還是說,他對于您的事跡,也很上心?”

  張巒在人前還是比較喜歡顯擺的,尤其最初見徽商時人家還看不起他,他知道這群人有錢,肥得流油,如今自己手頭有點權力,不在這群人面前適當展現一番實力,更待何時?

  “是這樣的,最初也是因為治痘瘡之事,由我的一位姻親,舍妹夫婿帶我去拜見了李侍郎,他對于京師民生很關心,除了派遣太醫院的人協助我種藥外,還做了一些安排,李侍郎通情達理,禮賢下士……”

  張巒在人前把李孜省好一頓夸贊。

  李吾唯和秦掌柜,都感覺張巒是在吹牛逼。

  兩人對視一眼,那尷尬的神色分明是在說……這人嘴里沒一句實話。

  因為他們聽說和知悉的李孜省,素以刻薄寡恩著稱,雖然朝中不少人支持李孜省,但那更多是利益之交,都是看中李孜省在皇帝面前擁有極大的發言權。

  有人形容,李孜省相當于大明沒有官銜在身的吏部尚書,朝中人事任免,基本都要過他那一關,或是要被其盤剝一遍。

  在這前提下,他們很難理解,李孜省到了張巒嘴中,怎就成了通情達理禮賢下士的賢臣?

  秦掌柜實在聽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出言打斷張巒:“我們想先見見通政使司沈經歷。”

  “你們要見汝學嗎?那好辦。我這就差人去把人請過來。”張巒隨口道。

  秦掌柜怕張巒吹牛逼閃了腰,趕緊打圓場:“不必急于一時,約個時間也可。”

  張巒一點不覺得自己夸大其詞,拍著胸脯道:“這有什么?李侍郎我一時請不來,但請汝學過來一趟,那容易得緊。

  “你們有事,也可以跟他說。正好有件事我還打算找他問問。說起來,我自己也有些心焦啊。”

  李孜省府宅。

  臨近黃昏時分,府上的人正翹首以盼。

  作為當事人的李孜省當天閉門謝客,只把自己最信任的幕賓龐頃留在身邊,負責對外聯絡,探聽消息。

  “道爺,今日一早,趙玉芝就進到鄧常恩府上,他們已在暗中籌備,以給事中參劾道爺編撰天機,混淆視聽,甚至干涉天家大事,現在他們都留滯鄧府沒出來。

  “山東那邊,已派了幾波人前去打探消息,現在回報的乃截止昨日午后,未見有地動發生……”

  趙玉芝,擅長扶鸞術,以方士被太監高諒引薦到皇帝面前,得到寵幸,論地位遠不如曾經的繼曉以及現在的李孜省和鄧常恩。

  正因為繼曉失勢后,李孜省成了皇帝跟前首屈一指的寵臣,導致皇帝身周一圈方士都以之為勁敵,聯合起來打壓他。

  李孜省怒道:“我也是扶乩算出泰山地動,他們不服氣,自個兒推算去,作何要來攻訐我?”

  龐頃和沈祿都用尷尬目光望了過去。

  他二人都很清楚李孜省根本不是自己推算出來的,而是從張巒那得悉的,他們都在想,李大人怎么在我們面前還裝起來了?

  “他們是什么人自己不清楚嗎?會有言官聽從?說要參劾我,哼,他們確信能找到人幫忙?不會連帶他們一起給參了吧?”

  李孜省又連番怒問。

  龐頃回答:“道爺,這事已查清楚了,具體負責參劾的乃兵科都給事中張善吉。此人頗有手段。”

  李孜省聽到張善吉的名諱,頓時咬牙切齒。

  這個張善吉曾任兵科左給事中,因事被貶謫,干過一件很不要臉的事情。

  明史列傳一百九十五記錄:

  “……兵科左給事中張善吉謫官,因秘術干中官高英,得召見,因自陳乞復給事中,士論以為羞。”

  自被成化帝起復后,張善吉靠著跟中官也就是太監的良好關系,還暗中巴結鄧常恩,很快便升到兵科都給事中的位置,現在更是跟鄧常恩聯合起來參劾李孜省。

  這讓李孜省感覺自己正在被人針對,惱怒至極。

  “錦衣衛不是也派人去查了?現在回報消息了么?”

  李孜省突然想到,皇帝也關心泰山是否發生地震,而那邊算是“官方”渠道,消息比較保真。

  龐頃道:“相繼有人回報,不過都言沒發生地動,負責此事的聽說是錦衣衛千戶牟斌,此人并不結交內外臣,現在尚未回京。”

  “啪!”

  李孜省猛地拍了一把椅子扶手,霍然站起。

  旁邊坐著的沈祿也趕忙起身。

  李孜省來回踱步,半晌后側目看向沈祿,厲聲喝道:“看看你舉薦的都是什么人啊!他到底有何神通?竟敢以泰山地動之事造次?”

  沈祿面帶苦澀笑容,心想,這是您非要聽他的話,還鬼迷心竅般上報皇帝知曉,我想拉都拉不住,這事能怪到我頭上嗎?

  龐頃勸解:“道爺,事情遠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昨日泰山發生之事,或還不及傳至京師,先且放寬心。”

  “哼!”

  李孜省冷笑不已,“泰山又不是寧夏,隨便一點消息,需要走個一天一夜嗎?眼看都已入夜了。”

  沈祿急忙寬慰:“李侍郎稍安勿躁,事只要發生了,哪怕延遲個一兩日也很正常。”

  龐頃附和:“正是如此,只要泰山發生地動,就算時間不契合,也不算什么。”

  “哼哼!”

  李孜省突然有點無語,瞥了兩個手下一眼,搖頭道,“那何時發生,才算是被我準確言中?再去探,我要知道確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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