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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再攻江陵之重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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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既平,大軍凱旋而歸。

  待回到建康,已是四月。

  卻見皇城縞素,各處舉哀。

  侯勝北一驚,打聽之下,章太后于三月丙申,崩于紫極殿,享年六十五歲。

  遺令喪事所須,并從儉約,諸有饋奠,不得用牲牢。

  章后的親屬并無在朝者,唯族兄章鈕洽,官至中散大夫而已。

  侯勝北默然生憫,與章要兒出行去見陳昌,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而已。

  好端端一個人,轉眼就與世長辭了。

  這位南朝最尊貴的婦人,也是一位普通的母親。

  陳昌要是得知母親亡故的消息,恐怕要悲痛欲絕吧。

  生老病死雖是世間常態,但是落到自家頭上,都是難以承受之殤。(T_T)

  太后過世,雖說喪事從儉,天家自有禮儀規程。

  皇帝本服大功已上親及外祖父母、皇后父母、諸官正一品喪,天子不視事三日。

  劉宋元嘉立義,心喪以二十五月為限。即身無喪服,但心存哀悼。

  這段期間陳頊的旨意,都以仁慈頒于天下。

  丙午,曲赦廣、衡二州。

  丁未,大赦天下。

  詔自討周迪、華皎已來,交兵之所有死亡者,并令收斂,并給棺槥,送還本鄉;瘡痍未愈者,各給醫藥。

  槥者,小棺材也。

  侯勝北心想,還得加上這次討伐歐陽紇的。

  不過此戰損失輕微,我軍死傷不過千人。

  他從軍已久,不會有什么慈悲心腸,覺得死了這一千人,就是一千個家庭失去了父親、丈夫、兒子什么的。

  本是亂世,掙扎圖存,有何可說。

  侯勝北去闕下看了一下歐陽紇的人頭。

  說起來,從頭到尾他都沒和這位敵將見過一面。

  聽說歐陽紇的兒子因為年幼被赦免了,希望他長大成人后能夠有所成就,替父贖罪吧。

  不過有的人,就不能讓他長大,還要以死替父贖罪了。

  四月乙卯,就在侯勝北回來不久,出居別第的廢帝陳伯宗薨。

  和陳伯茂不同,這次倒不是侯勝北下的手,只是廢帝的這個下場是早已注定的。

  陳蒨的兩個嫡子皆亡。

  至于僻處深宮,改封文皇后的沈妙容是何等心情,也不會有人去理會。

  此事到此為止。

  戊寅,皇太后附葬萬安陵。

  分離十一年之后,章要兒終于能和陳霸先團聚了。

  相信她會告訴丈夫,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的消息吧。

  平定廣州一戰,主將章昭達的升遷遲遲尚未決定,其他人的封賞倒是很快就宣布了。

  錢道戢除左衛將軍,入朝。

  任忠除直閣將軍,入朝。

  胡鑠除廣州東江督護。

  蕭摩訶重任巴山太守。

  馮仆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將,轉石龍太守。

  冊冼夫人為石龍太夫人,賚繡幰油絡駟馬安車一乘,給鼓吹一部,并麾幢旌節,鹵簿一如刺史之儀。

  沈恪得以赴廣州上任。

  監軍的徐儉賜奴婢十人,米五百斛,除鎮北鄱陽王陳伯山的諮議參軍,兼中書舍人。

  而麥鐵杖累積前功,得了九品橫野將軍的封賞,大盜成了官身。

  侯勝北自己也進號掃虜將軍,領護軍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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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快啊,還差一級就官復原職了。”

  陳頊調侃道:“這才兩年時間,就從白身成了七品,朕可沒虧待卿吧。”

  侯勝北只得再次謝過陛下隆恩。

  陳頊繼續問道:“哎,今年卿就三十了吧,想不想再升一級啊?馬上倒是有個機會。”

  他的語氣輕松,彷佛開著玩笑,侯勝北卻把握住了其中意思。

  “陛下打算再度用兵?”

  “是啊,去年和卿說的,北周膽敢干涉我朝內政,得給個教訓。這話還記得吧?”

  侯勝北沒有附和:“我怎么聽說去年年底,北周遣御正杜杲來聘,要與我朝重修舊好,陛下答應他了啊?”

  陳頊露出一絲尷尬:“卿怎么沒回建康多久,這么快就知道了?杜杲那張嘴太能說了。朕讓徐陵與他交涉,居然辯不過他。”

  以徐師的話術,都辯不過嗎?

  侯勝北心想:那杜杲是挺厲害的,回頭倒要去問問,究竟說了些啥。

  陳頊轉而笑道:“我朝和北周重新修好,可沒答應不打后梁啊。”

  “再攻江陵?”

  侯勝北下意識地說道。

  這和與北周開戰,有什么區別呢?

  陳頊點頭肯定:“正是,吳明徹此前沒能打下來,這次朕打算換章昭達為主將。”

  這是換個主將就行的事情嗎?

  北周就自己見過的、聽過的那些將領,水平都不在章昭達之下吧。

  侯勝北待要進諫兩句,就聽陳頊道:“周齊之間,在宜陽已經燃起戰火。此時攻打江陵正是時機!”

  原來如此,陳頊是看到了這么一個機會啊。

  趁著周齊大戰的功夫,如能一舉滅了后梁也是上策。

  只是,江陵有那么容易攻下來嗎?

  侯勝北沉吟道:“周齊之間雖然開戰,并未傾力而為。江陵必定會向襄州總管府求救。”

  陳頊有些懷疑:“宇文直此前與華皎聯軍,被打得大敗,還有力量支援江陵?”

  侯勝北想說華皎之戰,北周全軍覆沒的,不過是元定所率萬人,再加上數千水師。

  如今三年過去,以北周的動員能力之強,完全可以彌補上這部分的損失。

  而且彼時能夠打贏,我朝動員十萬大軍,幾乎傾力而為。

  徐度、淳于量、吳明徹、程靈洗、章昭達……諸位宿將都派上去了。

  只是陳頊多半已經和朝堂、軍部的重臣有過商議,定下了方針。

  果然陳頊說道:“群臣的意見,當趁此時機取江陵,平滅后梁,全據長江中上游,西窺巴蜀,北望襄樊。朕以為有理。”

  道理雖是如此,然而戰場就是最不講道理的地方啊。

  侯勝北這么想著,結束了覲見。

  撫恤部曲,發放賞賜。

  侯勝北如今也有些余財,買些酒肉不成問題,對于普通的士卒來說,能夠得一醉飽,就很開心了。

  與麥鐵杖吃酒慶祝他解褐著緋,為蕭摩訶踐行送別。

  最重要的還是回家與親人團聚,抱抱蕭妙淽,逗逗小長安。

  忙碌了幾日,侯勝北想到陳頊說的北周使節一事,前去拜訪徐陵。

  徐陵自從出任尚書右仆射,身為宰輔公務繁忙,不過還是接見了侯勝北。

  畢竟兒子徐儉還多虧了這個昔日弟子,才得以平安歸來。

  寒暄問候之后,侯勝北問起杜杲來聘之事,徐陵把交涉的經緯告訴了他。

  當時徐陵先發制人,質問兩國通好,本欲救患分災,彼朝受我叛人,何也?

  杜杲則說陛下昔年在長安時,授以柱國,位極人臣。

  之后又贈子女玉帛,備禮送還,遂主社稷,北周有恩在先。

  然則南朝忘恩負義,接納郝烈等來投的邊民。所以北周援助華皎,正是一報還一報。

  侯勝北不解:“郝烈什么的,怎么聽都沒聽說過?”

  徐陵微笑道:“區區一百戶而已。”

  “啊?”

  侯勝北目瞪口呆:“這也能相提并論嗎,華皎可是一個大州,足足五萬余戶啊。”

  “我也是這么說的。彼納華皎,志圖吞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華皎方州列將,竊邑叛亡。郝烈一百許戶,脫身逃竄。大小有異,豈得同年而語乎?”

  “那杜杲怎么說?”

  “他說大小雖殊,受降一也。若論先后,本朝無失。”

  徐陵不屑道:“強詞奪理,詭辯而已。”

  侯勝北覺得這太過無賴了,要是華皎叛亂成功,北周肯定會趁勢席卷江南,就和他們當年吞并巴蜀一樣。

  “外交辭令嘛,表面上冠冕堂皇,實際還是利害權衡。”

  徐陵繼續道:“既然杜杲擺出這等態度,再與他辯論是非,豈不成了口舌之爭?”

  “我以送主上還國,既以為恩;衛公宇文直與元定渡江,敦云非怨。若是藉此了卻恩怨,不虧不欠也好,免得北周一直拿送還陛下的恩情說事。”

  “對啊,徐師高明。”

  徐陵搖頭道:“誰知杜杲連這都不想認。他說元定等兵敗身囚,其怨已滅。而陛下如今稱帝臨朝,其恩猶在。”

  “這算什么道理,不是等于把起兵之罪都歸結于元定身上了嗎?元定要是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非得活活氣死不可。好吧,他已經氣死了。”

  徐陵道:“杜杲如此無賴,我就笑而不答了。”

  侯勝北舒了口氣,原來不是徐師說不過杜杲,是不想和他做低級的辯論啊。

  那陳頊為什么又同意和北周通好了呢?

  徐陵正色道:“之前唇槍舌戰,不過是彼此為了維護國家體面。接下來杜杲說的幾句話,才真正打動了至尊。”

  侯勝北豎起耳朵。

  “杜杲是這么說的:今三方鼎立,各圖進取,茍有釁隙,實啟敵心。兩國彼此日敦鄰睦,輕車往返,積有歲年。”

  “比為疆埸之事,遂為仇敵,構怨連兵,略無寧歲,鷸蚌狗兔,勢不俱全。若使齊寇乘之,則彼此危矣。”

  “這才是大實話。三國各自都有進步之心,若是露出了破綻,怎能指望彼此遵守盟約,不趁火打劫?”

  徐陵評論道:“自送還陛下,我朝與北周積好多年,一朝放棄,實屬可惜。至于讓北齊得利之事,更不可為之。”

  侯勝北點頭贊同,總算是理解了陳頊的決定。

  一面使節來往,彼此修好。一面厲兵秣馬,尋機相攻。

  這就是亂世。

  徐陵最后說道:“杜杲提議,我國息爭桑之心,北周弘灌瓜之義,修好如初,共為掎角,以取齊氏。非唯兩主之慶,實亦眾民之福。”

  什么爭桑、灌瓜的典故,侯勝北不解,還想要再問。

  徐陵讓這個不肖弟子該去好好讀書了,沒空和他解釋。

  “史記和新書上都明明白白寫著,自己去看吧。”

  徐陵稍作提示,就把侯勝北趕了出去。

  閏四月。

  陳頊輿駕謁太廟。

  不知道他會和親兄長,世祖文皇帝陳蒨說些什么。

  五月。

  北齊使者來吊,表達兩國通好之意。

  此時討伐后梁的決定,在少數一部分將領的圈子里已經不是秘密。

  不過在新的出兵之前,前番用兵的收尾尚需處置,仗不是打贏了就可以的。

  廣州遭罹兵荒,所在殘毀。

  詔令沈恪綏懷安緝,被以恩惠。遣中書舍人周確前往慰勞,是為安撫人心。

  召見廣州諸人,詢問嶺表諸事,是為觀省風俗。

  征袁敬為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騎常侍。拜蕭引為金部侍郎,授岑之敬東宮義省學士,是為拔擢人才。

  人事調整也一如既往在推進。

  年初被征還的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黃法氍入朝,改任中權大將軍,獻上瑞璧一枚。

  江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進授使持節、都督江、郢、晉三州諸軍事、軍師將軍,刺史如故。

  侯勝北覺得黃法氍這位南川豪酋挺可憐的。

  中衛大將軍、南徐州、郢州、中權大將軍,五年換了四個職位,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

  根本就沒得到朝廷的信任,還要通過獻寶這種手段表達忠心。

  哎,寒門出身,朝中缺乏根基,又并非嫡系的,就是這樣了。

  他回頭看看自己,在周圍人的眼里,陳霸先的舊部一系、陳頊的從龍之臣,這兩個標簽是跑不掉的了。

  什么時候還會被貼上第三個標簽嗎?

  侯勝北不禁啞然失笑,黃法氍好歹是二品將軍加大字,什么時候輪得到自己這個七品將軍來可憐他了。

  不管怎么說,萬事俱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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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建二年,六月。

  詔令章昭達率諸將攻打后梁,進號車騎大將軍,遷司空,侍中、儀同、鼓吹如故。

  此次的陣容較討伐歐陽紇更為強盛。

  輕車將軍、左衛將軍錢道戢。

  都督荊信祐三州諸軍事、云麾將軍、荊州刺史陸子隆。

  都督巴州諸軍事、智武將軍、巴州刺史魯廣達。

  宣遠將軍、豊州刺史陳慧紀。

  武毅將軍、長沙內史樊猛。

  超武將軍、豫章內史程文季。

  宣猛將軍、巴陵內史雷道勤。

  平虜將軍、護軍司馬侯勝北。

  合計五萬五千人,艦船二千。

  距離討平廣州回師建康,不到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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