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橋餐廳。
木桌、條凳、三兩樣小菜,一箱畫有猛虎下山的景陽岡白酒。
這是老董的接風洗塵宴。
看上去有些簡單,遠遠配不上老董。
但老董卻興致頗高。
這讓余陽想起輕軌項目的市總管簽字,以及廣區發展銀行的資助的專項基金。
老董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沒有外地任職經驗。
說白了就是,在本地影響力很大,但在外面沒什么人脈。
這就導致,老董手頭的項目,只能借用泰市資源。
如果泰市資源滿足不了該項目,那就肯定做不成。
現在三元農業鋪設軌道,即便不是真正的‘輕軌’,在外界看來,整體投資也將是一個天文數字,否則自家不會給市里報價80億。
而三元農業是老董的項目,按道理講,老董肯定要給補貼。
不說幾十億,四五億肯定要給。
但老董連2500萬都要挪來挪去,怎么可能掏的出錢?
于是,老董盯上了來自廣區的土豪,市總管。
市總管擁有石油領域的履歷,又能輕輕松松給三元農業搞來2億無息貸款,并且空降泰市的時機,恰好是東岳景區大開發。
這得是多深厚的背景?
湊巧,東山府的孫大副找麻煩,上級派來調查組,老董趁機匿了。
猶如那條挽聯:泰市沒了老董,猶如列車失去了車頭。
但列車沒了車頭,一樣要往前跑。
于是市總管扛下了所有。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如同老董所料,三元農業確實申請了補貼,并且是80億。
在市總管看來。
甭管三元農業是不是老董負責,他都能吃到成績。
現在忽然出現一個輕軌項目,肯定能吃更多。
于是市總管通過人脈,給輕軌項目設置了專項基金。
所謂的專項基金,在官方層次,是官方資產管理委員會發起并設置的一種賬戶,專門用于扶貧、援助、建設等項目。
一旦設置科目,必須專項專用,不能把資金用于其它。
比如修建‘輕軌’。
你購買多少材料,官方給你支付多少。
你支付多少人工費用,官方給你報銷多少。
雖然廣區發展銀行不是官企,也不是民企。
但市總管僅用兩天就能從那邊搞來2億無息貸款,想來雙方關系十分密切,足夠有能力設置專項基金。
并且,廣區發展銀行還能趁機宣傳一番,強調自身作為,并把業務推進到北方。
總的來說,雙贏。
但這一切,全是老董利用喝茶,提前部署好的。
一邊給自己的農業項目拉來基金。
一邊把市總管這個提款機綁在戰車上。
‘自己人,又增加了!’
并且老董在泰市,怕不是成了多爾袞。
余陽如此想著。
老董三兩杯下肚,抬起頭,“小余。”
“誒!”
老董眼神迷離,不知真醉還是假醉,端起酒杯,吐口酒氣,“相遇便是緣,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如果早點遇到你這種敢辦大事的自己人,老子也不至于犯那么多錯誤。”
余陽默然。
他似乎聽懂了。
老董打算自我洗白。
老董繼續道:“出淤泥而不染……出淤泥而不染!!!多么諷刺的一句詩啊。”
“老子15歲被迫下鄉……哦,不,是下鄉討口飯吃,我來到余家村,我深深體會到什么差距。”
“從那一刻起,我不想待在農村,我想往上走。”
“我討好老支書,說服對方舉薦我到鄉里做事,我討好管事,讓我更進一步……但人和人不一樣,有的喜歡被討好,有的喜歡錢,也有的還會讓你去做這樣那樣,違背良心的事。”
“但我知道,我若想站得更高,我只能照辦,這一路走來……”
“領導,您喝多了。”
“沒有,都是自己人,沒什么不能說。”
老董悶下杯中酒,“終于,我坐在了現在的位置,但我卻發現,我也成了當初我最討厭的人。”
余陽能理解老董的心情,畢竟沒誰愿意做壞人,“屠龍者,終成惡龍。”
老董聞言,如遭雷擊,仿佛引發了靈魂層次的共鳴。
其神色復雜,“果然,咱們才是一路人。”
這個道理,怕不是未來人都明白。
不過,老董把黑歷史都說了出來,怕不是要把咱徹底綁在戰車上。
飯吃到這,差不多該結束了。
否則今后……要么老董弄死咱,要么老董被咱弄死。
但話又說回來。
市總管都成自己人了。
咱再不加入,怕不是整個泰市,就剩下咱一個正派。
到時候,少數服從多說,到底誰才是正派?
余陽同樣悶下杯中酒,“領導,您放心,三元農業肯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甚好!”
老董發泄完個人情感,提及最近發生的事,“孫大副的兒子,還挺有種,竟然敢搞襲殺。”
“那是您秘書教唆。”
“甭管是誰牽頭,既然他敢做,湊巧老孫走向咱們對立面,咱們就要咬住不松口。”
“明白。”
余陽當即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也就是讓孫翔干掉劉副主任妻子的娘家人,再干掉老董秘書,借此讓孫家得罪劉副主任,手上也沾滿鮮血,被自家拿到把柄。
不曾想。
老董聞言,卻恨鐵不成鋼,“你應該去上大學,讀政治!”
“真的,這樣,你不是高三沒讀完嗎?這才輟學一個來月,我給伱辦理泰市高級中學的學籍,你去參加高考。”
“不必了,我早把老師交的全忘了。”
余陽說的是實話。
雖然搞了那么多工程,懂得如何計算立方體、圓柱體、尖錐體等等,但那是實際應用,跟書面表達不一樣。
你要寫:求解、因此、得出。
并且語文、生物、化學……
上個毛線的學,躍個毛線的龍門,咱現在是龍騎士。
老董卻很不滿,“小子,你要學的地方,還很多。”
“領導,我處理的不行嗎?”
“手腕太稚嫩了。”
“嗯?”
“把孫翔交給我,明天上午游街示眾,下午喂花生米,然后公布東岳醫院事件,并向上反映,申請調查孫大副,看看對方是不是伙同境外什么什么……畢竟戰爭剛剛結束,鬼知道有沒有幺蛾子混進來。”
“嘶……”
看來,咱還真得去讀大學啊。
不然怎能跟上老董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