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傾家蕩產來投資,余陽肯定接納。
但他并不建議谷總養牛。
一是牛的飼養周期長達2年,相比肉豬七八個月就能出欄,等于成本翻倍。
二是牛屬于食草動物,嚼的是草料,而自家的秸稈卻要粉碎在耕地里恢復肥力,包括濟水市的耕地也會這么做,到時候去哪買草?
三是當前的牛肉零售價格,以魯西為例,最多8塊錢一斤,遠遠低于養牛成本。
究其原因,主要是農戶飼養的是耕牛,平時寶貝的不得了,除非老牛耕不動地,才會萬般不舍的賣給屠宰戶,而老牛的肉比較柴,自然賣不上好價錢。
再就是。
農戶過慣了苦日子,平時不舍得吃肉,偶爾買一次肉,大多喜歡挑選肥一點的,因為可以熬油,做出來的飯菜也香。
包括包子鋪、肉壯饃攤,同樣如此。
誰會買干干巴巴的牛肉?
所以。
食草動物、飼養周期、高昂成本、市場需求,注定養牛沒什么出路,更賺不到錢。
余陽從多個方面,認真分析之后。
不曾想,谷總反而更起勁了。
“余老板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說明您是真的希望我投資十里營,既然如此,我總要試試,無論盈虧,權當給十里營解決就業問題,況且我賣掉公司股份,至少可以換來10億資金,一座養牛場而已,虧得起。”
“谷總……”
余陽本打算再勸,但喊出對方姓氏,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兩個字。
谷飼!
是啊,其實肉牛可以用谷物飼養。
并且谷飼牛肉在北美的牛肉品級劃分中,略微偏高。
最重要的是。
草飼牛肉,精瘦細嫩,脂肪含量低,更具韌性和嚼勁。
而谷飼牛肉,鮮美多汁,肉質滑嫩,容易咀嚼,尤其雪花紋理十分均勻,做出來的食物口感更好,味道更香。
再就是,草飼肉牛暴露在大自然中,容易遭受寄生蟲或其它病菌。
而谷飼肉牛從斷奶,到出欄,再到宰殺,全程有人監管,定期清潔,定期檢疫,定期消殺,牛肉品質更安全。
當然,這是谷飼牛肉逆襲草飼牛肉的營銷宣傳。
但不妨礙自家借鑒,并將谷飼牛肉發揚光大。
畢竟自家是種地的,未來不缺谷物。
這樣一來,飼養成本下降,肉質又符合農戶胃口,稍微賣貴點,應該會有人接受。
所以,投資肉牛養殖,倒也可以做大做強。
巧合的是,谷總本名谷常青,家中排名老四,小名谷四。
“谷總,我發現你跟肉牛,確實有緣。”
“哦?”
“雖然咱們無法用草料養牛,但你有沒有聽過谷飼牛腩、谷飼雪花牛肉?”
“聽過……哎?是了,谷飼牛肉。”
谷總家大業大,肯定知道谷飼,聞言頓時反應過來,“余老板,我要養10萬頭肉牛!”
“你先把你公司股份賣掉再說,放心,有我在,機械化養殖都能給你搞出來。”
“也是!”
谷總當場返回江浙。
余陽則站在韓垓鄉的省道邊,再次琢磨了琢磨谷飼肉牛養殖。
大豆→榨油→豆粕→養豬養牛。
其中,牛皮、牛筋、可以當做皮革材料。
牛糞可以制作成肥料,用于種植蔬菜。
另外還有牛黃、牛角、牛骨、牛油……
余陽掐著手指算了算,這么擴張下去,自家搞的產業園,很快就會變成產業鏈。
并且擁有無與倫比的競爭力。
到時候,一旦形成壟斷,上級會允許自家搞下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現在先讓老董頂著。”
余陽思前想后,索性拿起望遠鏡,繼續遠眺。
一望無際的原野上,濟水市山推集團代工的十臺巨無霸級聯合播種機,并排咆哮前行。
沖天而起的煙囪,噴吐出一團團煙霧,在呼嘯小北風的吹拂下,猶如拉扯了一條條黑色絲綢。
而在聯合播種機后方,二十五臺拖拉機運載著地膜,一邊鋪設,一邊緊緊跟隨。
另有一輛輛掛車停靠在地頭,卸下一袋袋化肥,一袋袋種子……
負責該項目的四哥,農夫鄭旺,匯報到:
“種子站提供的野生大豆種,平均畝產450斤。”
“我們利用實驗田種植了3000畝,其中一半實現了增產20,令畝產量達到了540斤。”
“未增產的大豆用于榨油,增產20的大豆,被列為三一豆種,約81萬斤,可種植10萬畝耕地。”
實驗田種植農作物之后,有概率增加530產量。
這個概率以畝為單位,增加的產量并不是額外多出來。
比如編號001的實驗田,一畝面積,未增產,等于種出來的大豆沒什么變化。
比如編號003的實驗田,一畝面積,增產20,等于種出來的大豆,豆莢更長,豆粒更飽滿,每一粒都比001實驗田的大豆,沉重20。
這就是余陽認為實驗田可以培育豆種的原因。
試想,把增產20的大豆,再次種進試驗田,依舊有概率增產530,這豆粒是不是更大了?
如是再三,一年產量翻倍,兩年產量破千,三年畝產2000斤。
這是啥?
這是科技。
這是自家對抗世界糧商的最大倚仗。
農夫鄭旺繼續道:“我們目前承包了30萬畝耕地,剩下的20萬畝,要等下個月3000畝實驗田再次收獲,才能補種10萬畝。”
“以此類推,第三個月,再次補種10萬畝。”
“等到8月中旬,我們大概可以得到1.5億斤三一大豆。”
“其中一半用于榨油,一半供應給濟水市農戶,種植753萬畝耕地。”
余陽聽到這,打斷道:“8月中旬?太晚了,最好能在6月中旬把三一豆種供應給濟水市。”
“這樣的話,我們需要更多人手修建更多實驗田,否則豆種產量跟不上。”
余陽了然,要爆兵。
還好,最近十里營再次兵荒馬亂。
有應聘商城服務人員的初高中生。
有應聘商城電子電器銷售的大學生。
有跑來找活的司機、廚師、醫生、各領域勞力。
也有運送貨物的水泥廠人員、石灰廠人員、鋼筋廠人員……
自家新增3000名壯漢,一點都不扎眼。
余陽當即讓十里營、韓垓鄉、舊縣鄉,每個鄉鎮騰出1000座房屋。
這沒什么好奇怪,因為窮鄉僻野的沒什么賓館。
外來務工人員基本借宿在農戶家里,然后按月支付費用。
自家相當于從三個鄉鎮,租賃了3000套住房。
到時候無需鋪設火炕,把農戶的院墻,換成‘院墻’,即可完成占領,進而增加人口上限。
可惜民舍的數量,必須超過農夫,才會增加人口上限。
現在自家只建造了五百座民舍,農夫卻即將突破6000人。
目前看來,短時間內是追不上了。
余陽把占領3000座房屋的任務,交給二哥孫禮處理。
又讓負責實驗田的三哥周武準備擴產。
接著辭別了負責30萬畝大豆項目的四哥鄭旺,準備瞧瞧三元建設集團的選址。
不曾想,負責六叔安全的長矛兵打來電話,六叔出車禍了。
泰市中心醫院。
余陽來到手術室觀察科。
門口站著兩名長矛兵,病房內的窗戶旁,則站著三名。
當然,全都沒有攜帶長矛,只是背負了鋼鐵釬子。
帶隊的長矛兵上前道:“萬幸車好,只是撞斷了左臂和兩根左肋,目前已經做完手術,剩下的輕微腦震蕩,醫生說,先觀察一段時間。”
“什么車撞的?”
“一輛沃爾沃,我們剛上車,對方就從人行道沖過來,撞在了左后門,對方司機當場死亡。”
“意外?”
“市警正在調查。”
余陽走進觀察科,六叔已經醒了。
“三元啊,別讓你嬸知道,不然又哭的滿地打滾。”
“曉得,最近公司有沒有什么特殊事情?”
“一切正常,蔬菜、瓜果,一輪一輪的種植,一輪一輪的往外銷售,有菜販子、火鍋項目、半成品蔬菜包、泰市菜籃子計劃,幾乎供不應求,至于其它的……”
六叔認真回憶一番,“年后,菜販子協會要求增加公租房數量,我同意了,擴建了300間。”
“元宵節那天村里放煙花,燒了五座塑料大棚,現在已經恢復。”
“年前在平東湖沿岸規劃的2萬座塑料大棚,目前已經有500座投產,全部種草莓……”
余陽剝個橘子,“日常運營的事,可以忽略,有沒有跟外界企業接觸過?”
“肯定有,比如推銷蔬菜種子的公司,先后來了五家,包括津港、煙城、江北、魔都、鵬城,另外還有幾個推銷大豆種子、推銷農耕機械的公司。”
六叔說著,用右手從胸口拿出名片夾,“都在這。”
余陽接下,認真翻看。
雖然六叔擔任三元農業的董事長,但稍微打聽打聽,尤其看到公司名,都會知曉三元農業真正當家作主的是余三元。
所以,不會有人對六叔動手。
除非對方什么都不懂。
而眼前的名片,并沒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無非是一些國內種子機構的銷售經理,或者推廣種子的二道販子。
這時。
市警負責人出現在門口,曲指瞧了瞧門框,“余老板,打擾一下。”
余陽已經知道對方投入了老董的懷抱,成了自己人,“領導,快請進。”
“沒耽誤你們談正事吧?”
“沒有沒有,您快坐。”
市警負責人帶著一名身穿白大褂的法醫,走進病房。
法醫觀察了一番六叔,轉而跟負責安全的長矛兵進行交談。
聊天內容包括車速、行駛方向、撞擊的時候有沒有轉向……
末了。
法醫沉重道:“我可以確定,這是一場謀殺。”
接著又道:“沃爾沃的司機,經過尸檢,被認定為吸食白面劑量過多,導致發瘋,以至于猛烈撞擊后,突然猝死,但也有可能是先撞人,再服毒自殺。”
市警負責人,“我帶你來,是驗傷,不是做福爾摩斯。”
“領導,我在北美學習槍傷處理的時候,拜了位師父,他曾多次吐槽北美的謀殺案,毫無花樣,搞來搞去,不是醉鬼撞人,就是吸食白面之后撞人,而一場成功的謀殺,大多是撞了人,再吞食白面,因為這樣做,比喝酒再撞人,成功率更高,并且自己存活率更低,可以保守秘密。”
“這是東方!”
“好的。”
余陽聞言,看向法醫。
對方四十來說,文質彬彬,但眼中卻充滿好奇,尤其對自己,“怎么?我哪里讓伱感興趣?”
法醫想說點什么,瞅到市警負責人的死魚臉,干脆閉嘴。
余陽微微一笑,“有話就說,或許有利于破案。”
“余老板,東岳醫院事件中,那群人為什么殺你?”
“孫大副的兒子,孫翔,想要三元農業,南方的蔬菜商,也想要三元農業,或許雙方湊到一塊,認為解決了我,就能搞定一切。”
“在該事件中,有個死者被鋼鐵釬子穿過肋骨縫隙,刺穿了心臟,我初步估計,投擲者跟死者至少相距25米,并且是從下向上投擲,您身邊應該有高手保護吧?”
余陽看了眼長矛兵隊長。
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摸向后背,又順手把鋼鐵釬子甩向病房另一端的窗戶旁。
沒有什么聲響,鋼鐵釬子扎入混凝土,直接穿透了隔斷墻。
法醫、六叔、市警負責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前者更是喃喃自語,“怪不得沃爾沃側面有個腳印,那是被踹的,不然加長型勞斯萊斯肯定被撞翻,可這力氣,也太大了吧?”
說完,看向長矛兵隊長。
后者聳聳肩,“無它,上過高中。”
“不是,是唯手熟爾。”
不過,這只是滿足了法醫的好奇心,對此案并沒什么幫助。
市警負責人跟六叔交談片刻,回過頭來看向余陽。
“你放心,我知道這事的重要性,我會抽調所有資源,盡快破案。”
法醫搖頭道:“那輛沃爾沃是東岳旅游服務公司的車,但事情肯定不是那群人干的,而司機是黑戶,突然出現在泰市,很難調查,這案子恐怕懸了。”
市警負責人很沒面子,白了其一眼,“收隊!”
“是!”
余陽目送倆人離去,想了想,聯系廖鵬飛的下屬,也就是曾經的聊市招商辦公室主任,現在的天外橋餐廳經理。
“把泰市有頭有臉的大哥,全都抓到冷庫,我今晚要問話。”
“好的,大當家。”
六叔擔憂道,“三元,咱家不比以前,現在你沒必要沖鋒陷陣,不如把這些臟活交給下面的人做,如果你信不過,我讓你大堂弟過來。”
“無礙,只是聊聊天。”
天外橋餐廳經理已經知曉發生了什么事。
對于抓‘大哥’這種任務,得益于壯漢的兇猛,辦的相當干凈利索。
不僅抓來了有頭有臉的大哥,就連街上無所事事的混混,都拖來一大群。
以至于存儲牛羊肉的冷庫,因為人多,都升溫了。
晚上8點。
常福、常祿,拉開冷庫大閘門。
余陽邁入其中,環顧報團取暖的‘大哥’們,拿出傍晚打印出來的司機照片,“誰見過他?”
沉默片刻。
眼看余陽要走,有頭有臉的大哥頓時急了,“快說啊,誰見過?”
驀然。
墻角里傳出一道懦懦的聲音,“我、我應該見過他。”
“快說。”大哥催促道。
“昨晚我在網絡會所通宵,凌晨四點半有點拉肚子,就跑外面的黑胡同解決,當時他縮在墻角里睡覺,若非路上的車燈晃了晃,我都發現不了他,也就那么一瞥,我感覺他的胡子,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無需余陽招呼。
機靈的餐廳經理,已經讓人把說話者拎出來,然后讓對方帶路,并拿起一張復印的司機照片,前往昨晚的墻角尋找線索。
半個小時后。
餐廳經理打來電話。
“大當家,我問過了,路口的報亭見過司機,對方拿一張百元紙幣,買了兩瓶水、一份報紙,百元紙幣已經找到,但很難根據編號查詢在哪取款,我在現場找到幾個煙頭,是外國牌子,并且對方喜歡咬煙嘴,看吸煙速度,應該是老煙民,我現在正趕往火車站,也讓人去了汽車站。”
又是半小時后。
“大當家,打聽到了一些消息,這個沃爾沃司機是坐黒面包來的泰市,之前做過簡單偽裝,上次乘車地點是東山府。”
“先查到這,你把收集的信息匯總給市警。”
“好。”
一個地級市的招商團隊,業務能力肯定很強。
余陽對餐廳經理的表現,絲毫不驚訝。
如果對方查不出什么,他反而會質疑廖鵬飛的帶隊水平。
而查到這一步,幾乎可以確定,這并不是一場意外。
問題是,誰要謀殺六叔?
還是說,六叔出車禍只是誘餌,對方打算把我引出十里營干掉?
余陽當即掀開軍用大衣,從右擺取下望遠鏡,透過病房的窗戶,觀察外面。
果然。
對面居民樓的頂部,也有個人在觀察自己所處的病房。
對方瞅到這邊,微微一愣,矮身躲進樓沿遮掩區域。
余陽沒讓長矛兵出去抓人,因為這依舊有可能是引蛇出洞。
“看來對方的目標是我。”
六叔:“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