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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村長的小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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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陽帶上大哥、六叔、倆堂弟,前往農機站。

  留在院子里的鄉長,跟幾個干部再次鉆進塑料大棚。

  眾人時常外出招商,也曾見過塑料大棚。

  甚至見過燒爐子的暖棚。

  但在兩端砌筑火窖,再在地下鋪設火炕的塑料大棚,還是第一次見到。

  “豆苗確實賺錢,但投入的成本太高。”

  “尤其到了夏天,這套設施肯定會被閑置。”

  議論之后。

  鄉長作出結論,“不適合大面積推廣,不然咱這也算新興產業。”

  “新興產業哪有這么好搞,能組建一家本地企業,再實現利潤增長,就已經謝天謝地。”招商辦主任回應道。

  副鄉長有些憂慮,“領導,老余因為低價購置磚窯進去了,小余又想從農機站低價買下農機,在這風頭浪尖上,有點不合適吧?”

  “剛剛小余只是說低價,可沒說具體數字,再就是,回頭有錢了再說,等他回頭有錢了,哪還看得上這幾臺老舊農機,以北邊荒地上那些塑料大棚的規模推算,到時候怕不是要引進帶有冷藏功能的拖掛和集裝箱,然后把農機還回去。”

  鄉長說完,言傳身教道:“在某些事上,咱要難得糊涂,否則凡事都要較真,還怎么辦實事?還怎么謀求發展?”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學到了。

  “當然,這也要分人,如果對方什么都不懂,咱們肯定不能裝糊涂。你們看小余,說話多有水平,處處給你點出來。”

  眾人恍然。

  副鄉長惋惜道:“不來咱們隊伍,可惜了,否則一塊去招商,咱們鄉何愁不崛起。”

  鄉長眼神一亮,“下次出門,咱可以讓小余當外援。”

  “招商還能帶外援?”

  “上級不允許嗎?”

  “沒說啊,也沒這方面規定……”

  副鄉長說著,悟了,“難得糊涂!”

  這時。

  五輛銹跡斑斑的大型農用四輪,亢亢亢的停在胡同口。

  由于十里營的大鍋飯,結束的比較晚。

  這些車輛全是鄉里在92年從一拖采購的新型東方紅,用于全鄉耕種。

  可惜還未派上用場,上級忽然派人過來,要求土地確權,分包到戶。

  很快,私營經濟高速發展,村民爭相購買屬于自己的農機,就連鄉里也多了幾家農機維修店。

  而十里營的農機站,同樣屬于集體所有制(也有的地方屬于農業局,全民所有制,國企)。

  猶如磚窯,集體的東西,鄉里賣了同樣會招來不滿,因此閑置。

  如今五年過去,喜新厭舊的人們,更不會買這老掉牙的機械。

  當然,也不能說老掉牙,畢竟西邊的韓垓鄉,還有60年的履帶式東方紅,在田野里咆哮。

  鄉長出了胡同,招呼跳下車的余陽。

  “小余,下周有沒有空?”

  “下周?下周四我爹開庭,其它時間除了忙活豆苗,應該都有空。”

  “那就好,周六吧,你忙活完老余的事,跟我出去辦點事。”

  “能方便透露點什么嗎?”

  “好事,為了全鄉發展。”

  余陽眼看鄉長就差把大局為重說出來,連忙拍拍胸口,“時刻準備著!”

  鄉長聞言,笑容滿面,擺擺手,示意其他干部打道回府。

  余陽回到院子,走進塑料大棚。

  愕然發現25個壯漢,全都斜躺在角落里小憩。

  “咋了,回屋睡啊!”

  大哥抬頭,“回哪個屋?”

  余陽微微一愣,環顧院子。

  是啊。

  堂屋支了火炕,用于種豆苗。

  東屋火炕也種豆苗。

  僅剩的土灶間,雖然換了生鐵爐子,但5個壯漢加上自己,就已經擠不下,更不可能再容納20個。

  余陽本打算喊六叔騰幾個房間,忽然想起什么。

  “村長回來了嗎?”

  大堂弟撓撓頭,“我爹去他家瞧了好幾趟,一直沒人。”

  “走,咱去村長的小洋樓,借住幾日。”

  壯漢們聞言,集體起身。

  余陽示意新買來的一批生鐵爐子,“抬上幾座,再拉一車炭,咱們晚上取暖用。”

  “還有這五輛拖拉機。”

  “哎,我讓你們開拖拉機,不是讓你們抬拖拉機……慢點,臥槽,抬著還跑那么快?!”

  村長家的小洋樓,確實不錯。

  臨近省道邊,有個寬敞的大院,可以并排放置五輛拖拉機。

  而下面六間房,上面五間房,也足夠安置壯漢。

  甚至余陽還在二樓,拿到一個雙人間,跟大哥睡一起。

  沒辦法,十里營太亂,身邊總得留個猛男。

  眾人安置好爐子,燒水燙腳,余陽趁機沖了個熱水澡。

  還別說,躺在村長從老余那抄家抄來的席夢思床上,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天亮。

  壯漢們已經返回村子種豆苗,只留下大哥守護現場。

  余陽在二樓用村里的大喇叭,讓小堂弟到小賣部給自己買套牙膏、牙刷,外加毛巾肥皂。

  再用大喇叭喊喊十里營街里,讓那邊送來100塊錢的肉包子。

  接著用大喇叭通知六叔,讓對方從村里找10個司機,開著拖拉機前往佛陀廟,訂制十節拖掛車廂。

  “想不到這大喇叭,比電話還方便。”

  殊不知。

  村長那一支的堂弟堂兄,已經開始罵娘。

  “囂張!”

  “太囂張了!”

  上午。

  吃完肉包子,再沖一杯村長從老余那抄家抄來的鐵觀音,解解膩。

  余陽左右無事,索性來到村長的書房。

  然后發現,坐在辦公桌前,目光透過小洋樓的后窗,竟然可以看清余家村全貌。

  排隊的菜販子……

  散養的大白鵝……

  互相追逐的土狗……

  看膩北美大片,又跑出來曬暖的老頭老太……

  更遠方。

  北邊是連綿起伏的東岳西麓。

  東邊是遼闊平坦的平東湖。

  西邊是與黃河并行的高速公路……

  “這視角,這感覺,這也太爽了吧?”

  感嘆中。

  樓下傳來一陣呼喊。

  “余村長?”

  “余村長在家嗎?”

  余陽走出書房,站在走廊的前窗,往下瞧。

  院子里停著一輛日產,副駕駛門外站著一名前幾天見過的銀行人員。

  “村長昨天就出遠門了。”

  “你是…余陽?”

  “對。”

  樓下沉默片刻。

  后車門被推開,之前見過的縣農行支行行長,走下車,熱情招呼,“小余同志,又見面了。”

  “是啊,您怎么來了?”

  “辦點事,湊巧路過,對了,你怎么在這?”

  “村長離開前,把這租給了我。”

  “好,臨近路邊,挺不錯。”支行行長擺擺手,“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回到后座,日產小汽車掉頭離去。

  “這倆人……”

  余陽遙望遠方省道,暗自思忖。

  行長與村長的交集,無非是磚窯。

  進一步講,很有可能銀行從自家收回磚窯之后,低價轉讓給村長,借此拿到貸款,順便撈點外快。

  這很正常。

  但現在村長似乎被嚇跑了……

  那銀行會把磚窯賣給誰?

  十里營。

  日產小汽車停靠在煤球廠。

  劉大年在黃廠長的熱情招呼下,走進小平房。

  劉大年作為縣農行的支行行長,其實權利挺大,至少他知道縣區內,誰有錢。

  比如這個煤球廠,一年盈利30萬,遠比磚窯更賺錢。

  “老黃,我不跟你繞彎子,我手里有你們鄉的磚窯,你要不要?”

  “十里營的磚窯?”

  “對。”

  “那可是個大麻煩啊。”

  “有啥麻煩?”

  “余建軍都進去了,還不麻煩?”

  “嗐,那是有人告他。”

  “是啊,因為磚窯賣便宜了,鄉里人不愿意,所以才告他。

  那等我拿到磚窯,鄉里人怎么想?

  他們可不會管這磚窯倒了幾回手,更不會管什么轉讓合同,只在乎誰用磚窯賺了錢,等鬧起來,上面也為了穩定,也為了平息民怨,最終還是會把我送進去。”

  “你也太膽小了。”

  “跟膽小無關,再就是,熄火多年的磚窯,余建軍只投產半年,雖說因為洪水熄火,但誰又能保證真修好了?”

  “25萬!”

  “余建軍拿下磚窯,才花了10萬塊,你賣給我25萬?”

  直到這時,支行行長終于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當初余村長上門,說要25萬買下磚窯,銀行只知可以拿回貸款,從未想過余村長不買,銀行該怎么辦。

  現在看來,這磚窯確實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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