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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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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城,徐府。

  夜幕未至,徐府早早遣人做好準備,擺下一桌宴席,用來招待貴賓。

  “諸位遠道而來,都是貴客,不必客氣。”

  太安城副城主徐囿坐在主位,笑容和善,舉杯示意。

  鄧赤城和鄧白漪父女,初次踏入青州,見到徐囿這樣的“大人物”,都有些緊張,聽了這番話后,舉杯對飲,心里輕松了許多。

  這位太安城副城主大人。

  面相看上去十分和善,聲音醇厚,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這位就是謝真謝公子?真是年輕英俊,人少有為。”

  徐囿將酒杯緩緩挪向白衣少年。

  “徐大人謬贊,今晚宴席,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謝玄衣笑著問道:“不過是路過太安而已,哪里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謝公子若不嫌棄,今晚便在太安住下。”

  徐囿笑著一飲而盡,緩緩道:“我聽沈妍說了,你們從北郡東行,一路南下,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好好歇息了。”

  謝玄衣也飲盡杯中酒:“既然徐大人開口,謝某當然樂意之至。”

  踏入太安城后。

  自己心中的那股不安,便抵達了頂點。

  謝玄衣知道……距離“圖窮匕見”,大約只差一步。

  今夜這席,來的輕松,吃的輕松。

  可要想走,可不會那么輕松。

  “聽沈妍說,謝公子師出道門?”

  酒過三巡,徐囿重新打量起謝玄衣,他隱約覺得這少年有些面熟,好像以前見過,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出處。

  這少年俊美,的確是極罕見的。

  假裝喝多的鄧白漪,以手扶額,青絲垂落,此刻連忙豎起耳朵,想聽聽謝玄衣的回答。

  謝玄衣微微一笑,說出了與豐穗城前截然不同的答案:“師出道門算不上,在下只是略懂一些道術,還算不上道門子弟。”

  “哦?”

  徐囿來了興趣,笑瞇瞇道:“能讓豐穗城駐官恭敬開門,可不是一件簡單之事啊。”

  很顯然。

  這一路上發生之事,沈妍已經在書信上,一五一十,全都寫明。

  “前些年跟著一位朋友,學了一丁點符術。”

  “之所以順利入關,主要是因為豐穗城那位駐官大人慧眼如炬,看出了這些符箓術法出自道門……徐大人應該也知道,道門的面子,大家都愿意給。”謝玄衣瞥了眼沈妍,不動聲色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箓,遞給徐囿。

  徐囿接手那一刻,眼神便亮起一抹精光。

  他有些詫異地抬首望著眼前少年。

  謝玄衣平靜說道:“謝某沒什么大本領,畫幾張符還是不成問題的,若是喜歡,這張清凈符便送給徐大人。”

  “那徐某就卻之不恭了。”

  徐囿怔了一下,長嘆一聲,感慨道:“道門符術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我聽說這門術法,絕不外傳……沒想到謝兄還有如此背景,失敬失敬。”

  他沒去細究這位神秘的謝公子,到底怎么學會道門符術的。

  酒席上的話,真真假假。

  每個修行者,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只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徐囿對謝玄衣的稱呼已經變了——

  從謝公子,變成了謝兄。

  坐在另外一邊的徐靖神色有些復雜,他沒想到自己義父為何對謝真態度如此尊敬,竟是以平輩論交!

  義父喊這小子“謝兄”,那自己喊什么?

  “徐大人說笑了。”

  謝玄衣知道徐囿在想什么。

  能坐在這位子上的,都不是蠢人,豐穗城入關之時,自己刻意當著沈妍的面,揭開了“道門”這么一張底牌,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今踏入太安城。

  這場所謂的接風酒宴,其實就是徐囿為了試探自己道門身份而設下……

  眼下,徐囿的試探結束,便到了自己開口的時候了。

  謝玄衣舉起酒杯,柔聲開口:“徐大人,不知沈姑娘是否在書信里,提及靈羅山的事情?”

  徐囿面色轉化極快。

  他一飲而盡,聲音苦澀:“當然。我與沈兄相交多年,當年在嘉永關外,他曾救我一命,沒曾想……竟遭遇如此意外!此事徐某絕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提了,那便好說。”

  謝玄衣打斷了徐囿的聲音。

  他直截了當開口:“北郡險惡,入關艱辛。沈姑娘用五枚青元丹,買了她一條命。送入太安城,便是五枚青元丹的兌現之日。”

  徐囿明顯怔住了。

  他完全沒想到,酒宴進行到一半,前一刻還和顏悅色,這一刻,謝玄衣便開始算賬。

  沈妍的面色也有些尷尬。

  “沈姑娘信里寫了那么多,連我出自‘道門’的事情都交代了,想必青元丹這等大事,一定也說過了。”

  謝玄衣笑道:“徐大人,堂堂太安城副城主,該不會付不起五枚青元丹吧?”

  “五枚青元丹……”

  徐囿唇角微微抽搐一下。

  凝練元氣,用來修行的丹藥,市面上有許多。

  最常見的元丹,以顏色定義品級,白元丹,赤元丹,黃元丹,青元丹……使用青元丹修行的,幾乎都是馭氣境修行者,一枚青元丹,徐囿自己慢慢吞服,幾乎可以修行一個月!

  這小家伙一要就是五枚!

  這是要升仙嗎?

  徐囿深吸一口氣,朗聲笑道:“五枚青元丹罷了,我徐囿豈是背信棄義之人?”

  “靖兒!”

  他輕輕以酒杯叩擊桌面,吩咐道:“去!將我的青元丹取來!”

  區區數句,便讓徐靖心潮澎湃。

  這位義子連忙起身,領命而去,片刻之后,徐靖帶回一枚雕琢麒麟的雪白錦囊。

  錦囊打開,里面是五枚如眼珠大小的青色玉珠。

  “這就是青元丹?”

  第一次看到元丹的鄧白漪,瞪大美眸。

  哪怕是她這樣初出茅廬的煉氣士,也能感受到那五枚青元丹中所蘊含的龐大能量。

  這一枚丹里蘊含的元氣,自己得修行多久?

  這一枚,得值老多錢了吧?

  “徐大人高義。”

  謝玄衣淡淡稱贊了一句,只是瞥了一眼,便將錦囊收起。

  很好。

  目的達成。

  五枚青元丹到手,這趟太安城便不算白來……

  徐囿擺了擺手,低聲道:“沈兄遭遇不幸,妍兒便是我的義女,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謝兄,你愿救妍兒一命,是多少青元丹都換不回來的,哪怕你要更多,也不為過。”

  “呵。”

  謝玄衣笑了,這徐囿倒是有點意思。

  明明很心疼,還要裝作不在意。

  “還有二位。妍兒都與我說了,這一路東行承蒙你們照顧,二位若有什么要求,但提無妨。”

  徐囿笑瞇瞇望向鄧白漪,鄧赤城。

  “要求?”

  鄧白漪無奈,她當然知道這是客套話。

  雖然不知道青元丹到底價值幾何……但剛剛這位徐副城主的肉疼表情,連她都看出來了。

  今晚這酒宴,對她而言,已經足夠給面子了。

  此刻她不可能再提什么要求。

  可萬萬沒想到。

  一直安安分分喝酒,低頭沉默不語的鄧赤城,此刻站起了身子。

  “徐城主大氣。”

  鄧赤城行了個禮,小心翼翼瞥了眼謝玄衣,然后低聲道:“小民倒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哦?”徐囿挑了挑眉。

  鄧赤城從懷中取出了一份賬簿。

  他當然知道,今晚的酒宴,主角是謝真謝公子……剛剛他一直低頭喝酒,可徐囿和謝真的對話,字字句句,他都認真聽著,不曾有絲毫遺漏。

  鄧赤城弄清楚了一點。

  不管謝真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坐在這里,徐囿就要給他三分面子。

  他知道救下沈妍這件事情,鄧家可沒出什么力。

  他也知道,謝真愿意教授自己女兒修行之法,已經是天大的善舉,如果懂得審時度勢,這個時候就不要開口說話,給謝公子平添麻煩,他們父女二人,只需要順著話題,表示感謝,酒宴便會這么過去。

  “這賬簿?”

  謝玄衣瞇起雙眼,覺得有些眼熟。

  他回想起來了,這幾日舟車勞頓,鄧赤城和沈妍共處一車,并無言語,大多數時候這位鄧家家主都在伏案寫著什么……

  寫的,便是這個賬簿。

  沈妍眼中也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她與鄧赤城共車,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只是她也不明白,鄧赤城一直在寫什么。

  徐靖起身將賬簿取走,然后放至徐囿面前。

  徐囿根本就沒有打開。

  他淡淡問道:“這是什么?”

  “玉珠鎮曾和靈羅山有過幾場貿易。”

  鄧赤城姿態放得很低,他咬了咬牙,艱難說道:“這幾年世道不太平,北郡趕上大饑之年,靈羅山的貨款有好幾筆一直未結……如若不是謝公子帶我進青州,這些銀子我也會去靈羅山討要。這些銀兩,小民本想留給女兒,日后好在皇城購置一套屋宅。”

  此言一出,滿堂皆寂。

  沈妍以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鄧赤城,她怎么也想不到鄧赤城這幾日在算的賬,是這筆賬。

  “你……”

  徐囿沉默地看著面前泛黃的紙張,停頓良久,方才問道:“是在向我討債?”

  “準確來說,是找沈小姐討債。”

  在修行者面前卑微了一輩子的鄧赤城,難得挺起了一次脊梁。

  他輕輕說道:“靈羅山是她的,欠鄧家銀兩的,不是您,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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