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善音開口,她的意識也在身體內開始復蘇,歡喜天那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力量就像是被抓住了尾巴,頓時讓祂耽誤了一息。
周母手中打下的魚竿順勢一釣,兩者之間的空間一條無形的空間之線,順著周母的竹竿牽引向那二十四重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脅,一座座天穹晃動,連帶著整朵巨大的蓮花都緩緩輕舞,就像是在河面上搖擺的蓮花。
但這朵蓮花過于巨大,即使隔著千萬里之遙,晃動起來的空間波紋傳導到此處,也讓周母連同周鐵衣都被拉了過去,這是周母都無法抵擋的巨力,但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放手,因為援軍已經來了。
這一來一去,已經耽誤了兩三息的時間。
一只蒼老有勁的手掌忽然探出,抓住周母手中的青翠如玉的竹竿,隨后是大明宮主高興但卻冰冷的笑聲,“這條魚可真夠大的啊!”
大明宮主探手抓住魚竿,周鐵衣感覺自身所處的空間就像是有了堅定的錨點。
如果說之前,母親抓住魚竿的時候,自己所處的這片空間就像是一艘兩人大小的船在垂釣鯊魚,當大明宮主抓住魚竿的時候,小船頓時換成了輪船,即使鯊魚仍然在拉扯魚竿,晃動魚線,但是輪船絲毫不動,反而給出相反的力。
二十四重蓮花極高處,那尊與整個空間融合的巨大佛陀像忽然開口。
“寂滅如我。”
歡喜天端坐在半傾的男女蓮臺之上,當聽到‘寂滅如我’之聲,忽然臉上的震驚,扭曲,憤怒種種情緒消散,雙掌合十,嘆道,“如我寂滅,來世證無上正等正覺。”
說罷,那蓮花的至高處,琉璃佛光傾倒而下,至大光明,那歡喜天如硫酸潑面的丑陋面龐之中琉璃之光綻放,從骨頭開始向外燒,與剛剛被大夏圣上的日月之輝灼燒之時一模一樣。
兩者內外合一,一下就騰起熊熊佛炎,燃盡整片蒼穹,連帶著千萬里之外,作為神胎的善音身上也騰起佛炎,頃刻燒盡。
二十四重天中,一道蓮瓣脫落,佛光燃燒,頃刻之間就將其中一切有用信息燒毀殆盡,即使大明宮主用力拽住,也只是拉扯過來一片干枯的‘蓮瓣’。
沒有蓮瓣的束縛,二十四重天完全切斷聯系,隱沒在虛空之中。
大戰消退,周鐵衣,周母,大明宮主三人重新跌落到船艙空間之中。
周鐵衣看向大明宮主,“祂死了?”
大明宮主捏著手中干枯的‘蓮瓣’,沉吟了幾息之后,看向周鐵衣笑道,“你覺得呢?”
周鐵衣認真思考了一下。
搖頭嘆道,“輪轉往復。”
佛門說輪回,神道說歸來。
即使形神俱滅,但只要留下名號,仍然有機會復蘇。
雖然自己暫時還沒有理清楚所有的頭緒,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對方兼修神道和佛道,與自己類似!
大明宮主冷哼一聲,“這就是我討厭禿驢的原因,不好殺!”
周鐵衣眼巴巴地看向大明宮主手中那片干枯的‘蓮瓣’,“祖師,我剛剛消耗了圣上賜予的那副字,現在手上沒有保命之物。”
周鐵衣原本計劃之中,預計釣出來的也就是一些野生的三品散修,沒想過會消耗那副字。
因為通過琯琯,周鐵衣實際上已經確定真正的神道高層,也就是荒古九神的嫡系已經準備在兵冢搞事情了。
那么在兵冢開啟之前,周鐵衣猜測祂們對自己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自己是開啟兵冢的那個人,如果出了事情,那么大夏可能就會暫時放棄開啟兵冢,這與琯琯說的神孽計劃在兵冢中搞事情相悖。
而衡量一下現在的自己和兵冢之間的價值。
神道那邊做出的選擇顯而易見。
所以當時自己分析,即使暗樓懸掛自己的賞金,但是野生三品組團接手的概率更大。
二品已經可以算是真正的核心,甚至在諸子百家中也是一門領導者,一舉一動都牽一發而動全身,到了他們這個地步,一般的寶物已經沒有用了。
更重要的是‘道’,只有一條明確的前進道途,能夠爭奪天下氣運的道途才能夠幫他們跨越二品到一品的界限。
這東西太虛幻境都很難給出來,如果他們能夠隨意給出來幫助醫家,史家等諸家突破的道途,也不會是大夏現在在執掌天下,上九流也不會只有九家了。
反倒是三品到二品這個階段,一些寶物至少可以幫助他們縮短修行時間,或者大幅度增強自身實力,特別是諸子百家中那些本身就只能夠修行到三品的道統,因此在周鐵衣的預估中,他們出手的概率最大。
但事實的結果是佛門出手了。
或者說是佛教?
周鐵衣在心中嘆息一聲。
佛道兩家相比于其他諸家,作為當年誅神的急先鋒,反而更容易和神道結合。
既然道家都出現了天一道脈這種嘗試用符箓之法統御神祇的道統。
佛家出現所謂的西方極樂世界就更加理所當然了。
現在看來,佛門不僅出現了佛教,而且這佛教還隱藏得很深,至少大夏就算知道,也沒有公之于眾,甚至連自己以前都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這是擔心讓現在的局勢更加混亂?
周鐵衣聯想到當初儒圣以自身為代價,鎮壓整個中原大地五百年,不讓中原之人修行神道,一直壓制到圣皇出世。
現在看來,儒圣的智慧也不可小覷,或許他當初就察覺到佛門有向神道轉移的可能性。
這也符合自己前世的歷史經驗。
即使在前世那個無法真正修行的世界。
釋迦牟尼的自覺修行之法都演化成為香火供奉之法。
釋迦牟尼如果活著,還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對自家的徒孫們。
佛家也轉變成為了佛教。
這個世界,修行顯世,佛家和神道的融合就更理所當然了。
甚至儒圣連帶著圣皇一直壓制了這種融合上千年,才是真的牛逼。
大明宮主捏著手中干枯的‘蓮瓣’,看著周鐵衣渴求的目光,微微一笑。
這‘蓮瓣’到了他們這種層次,可不僅僅只是代表著寶物,同時也是一份巨大的牽連,不過這小家伙既然想要,那么說明他也做好了接受牽連的準備。
大明宮主將手中蓮瓣放在周鐵衣掌心之中。
船艙之內,谷應天在歡喜天降臨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但他卻遭到了另外一伙人隔空阻攔,不過對方因為要隱藏身份,所以也就隔空出手阻攔了谷應天幾十息。
等谷應天掙脫束縛之后,周鐵衣這邊的戰斗也已經完全結束。
他帶著人沖進了周鐵衣的房間。
這里的一切都完好無損,但是谷應天輕易就能夠察覺到此處發生了一場自己都難以辨別細節的大戰。
周鐵衣衣衫不整,臉上情欲酡紅沒有消退,而且周身還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
這香氣傳到幾人鼻中,竟然讓在場之人都心猿意馬,想要和周鐵衣歡好。
這絕對是極為嚴重的事情!
谷應天剛剛準備開口詢問,周鐵衣就艱難地拿起手中的紙張,“谷先生,本官剛剛遇刺,幸得圣上賜予的四字才安然脫身,支撐到先生趕來救援,現在還請先生將我送回周府治療。”
谷應天看向周鐵衣手中的四字,那‘百無禁忌’四個字雖然還在紙上,但是其中神韻全無,已經重新化為了凡俗的紙張。
確實是遭遇了刺客,而且來頭不小。
只是唯一的疑點,對方知道周鐵衣手中有圣上賜予的四字,那么之前應該做了相應的預案。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讓周鐵衣有機會拿出四字。
畢竟這四字再厲害,也需要使用才行。
聯想到這個方法,谷應天目光快速在房間內搜尋起來,“那舞女呢?”
周鐵衣一邊隱忍著身上的情欲力量,一邊咬牙切齒,“就是她!本官定要嚴查此事!還請谷先生先將我送回周府!”
周鐵衣再次催促道,身上情欲的香氣越來越重,谷應天知道這件事再也耽擱不得,這是真的出問題了,若此時自己再耽擱,那么周家就很有可能懷疑自己也是暗中出手那人了。
于是伸手拉住周鐵衣,下一刻,世界在周鐵衣面前化作了一條條縱橫的線條。
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格狀棋盤,谷應天拉著周鐵衣從一條線跳動到另外一條線,短時間就挪移了上百里的距離。
這和當時蘇洗筆帶著周鐵衣穿梭時空的方法大不相同。
幾十息之后,谷應天已經帶著周鐵衣回到了周府。
回到了周府之后,周鐵衣直奔妙玉所在的望月樓。
“師姐,救我!”
望月樓中,本來正在潛心修行的妙玉聽到這吼聲,頓時睜開眼睛,從二樓窗戶上飛躍而下。
當看到衣衫不整的周鐵衣,當察覺到周鐵衣周身兇猛的情欲之力,她心神也慌亂起來。
“你不是去游洛河了嗎?怎么弄成這番模樣?”
周鐵衣身體發燙,渾身就像酸軟無力一樣往前倒,身上那濃烈的情欲香氣近乎形成實質,化為淡粉色的火焰,以氣血為養料開始燃燒起來。
妙玉顧不得許多,連忙伸手接住周鐵衣,那熾熱的身體帶著情欲的香氣讓她也微微發燙,就像是環抱著一團火焰一樣。
“師姐,我悔不該當初不聽你的話,那舞女害我!”
這個時候旁邊送周鐵衣回來的谷應天看向冰清玉潔的妙玉,大概猜測出周鐵衣為什么往這里跑了,于是對妙玉說道,“周大人現在身中情毒,道長可有解救之法?”
妙玉一咬牙,“我試試,還請先生去通知我師叔周魚龍,如果我的解救之法無效,還請師叔做好準備,另尋他法。”
說罷,妙玉就扶著周鐵衣進入了望月樓中,關門的時候還不忘貼了一張符箓,隔絕望月樓內外的聯系。
望月樓中,周鐵衣已經被情欲迷花了眼,整個人都處于半迷半昏之間,妙玉嘆息一聲,解開似乎永遠不變的杏黃色道袍,露出其中白嫩的肌膚,然后輕輕解開周鐵衣本來就已經凌亂的衣裳。
忽然周鐵衣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熊抱上前,將妙玉撲倒,用力上前一嗅,嘴里嘟囔著,“師姐,伱真香啊。”
情欲的力量通過肌膚之間的接觸,完全傳導到妙玉身上。
一時間粉色火焰包裹二人,靡靡之間,那陰陽交融,四點靈光從周鐵衣身上浮現,分別演化出青帝,赤帝,黃帝,白帝像,而妙玉身上一點玄黑色的靈光,演化出黑帝像。
陰陽如爐火,五帝作造化,龍動鳳音妙,此身見大道。
盡管谷應天想要極力隱瞞這件事,但是周鐵衣突然消失在蛟龍樓船之中,其他諸子百家的人也看到周鐵衣神色不正常的一幕,聞到了周鐵衣身上那種能夠讓自己一個男人都差點失去控制的情欲香氣,大概能夠猜測出周鐵衣遇到的問題有多大。
他們雖然沒有谷應天幾十息回到天京的本事,但也各自通過手段,一個時辰之后,將周鐵衣遇刺受傷的消息傳回了天京。
此時夜色已深,但是天京之中,一座座權貴門院的書房內重新點亮了或清雅的白玉燭,或貴重的墨石燈。
“父親,他確實受傷了?!”
司民之子董修德聲音中半是興奮,半是懷疑。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從各方匯總到的消息,而是周鐵衣給他的心理陰影太重了。
這么心機深沉之輩,怎么會栽在一個舞女身上!
這太不可思議了。
若一個舞女都能夠做到這一步,他們這幾個月和周鐵衣斗什么?
早知道這么簡單,弄幾十名舞女刺客就行了!
當然具體的細節還不清楚,但董修德就是憑直覺懷疑!
反倒是司民董行書,這次聽到這消息,倒是露出了幾分恍然,然后用近乎自問自答的方式說道,“其情若此,自必為情所傷!”
“父親?”
董修德疑惑地抬頭看向董行書,剛剛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他有種儒家讖言的感覺,好像這是預言,同時也在確定這件事。
特別是聽了父親的話,他心中的疑慮不知不覺間消散,好像也覺得這件事理所當然。
董行書回過神來,眸子中精光不減,說道,“這事是真的,通知學部尚書唐安世,讓他們趁著這幾天,趕忙扭轉現在天京對于湖心書院案的風評,同時告訴唐安世,讓他不要攔著諸子百家的報紙,讓諸子百家的報紙快發行,唯一的條件就是公平的報道湖心書院案一事,絕對不能夠失了公正,盡快推動三家合查湖心書院案一事。”
董修德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周鐵衣傷得有多重,但從傳回來的消息來看,他甚至可能已經略微失去了對自身情緒的掌控,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周鐵衣是很難有機會插手天京大大小小的事情。
如果不趁著這段時間重新爭取到輿論權,那么他們很難在周鐵衣的領導下,完全搶奪天京的輿論權。
若諸子百家懂事,這個時候也會暗中偏袒向儒家,畢竟只需要公正就夠了。
司律府上,另外一對父子也在對話。
青空命發出了和董修德同樣的疑問,“父親,這是不是那小子耍詐?”
青空規一時間也捉摸不清,他知道的信息還沒有董行書多,不過他隱約察覺出這件事背后可能有很多十分重要的事情存在。
他思忖片刻之后說道,“明日看董行書怎么做就知道了,對了,你盯緊寧王府的人看他們有什么反應,如果那小子真的只是裝受傷,他們應該會有所反應……”
接下來的兩日,事情的變化出乎青空規這個司律的預料。
因為各方的反應都顯露出一件事,周鐵衣受傷了!
真的受傷了!
宮中也知道了這件事,圣上甚至還派出了親信太監前來探病。
如果周鐵衣是裝受傷,那么就是欺君之罪。
而探病之后,宮里面給出的解決辦法也十分讓人匪夷所思,那就是查天下妓院,查一名妓女善音的來歷,從出生開始查,似乎這件事對于周鐵衣,乃至于對于宮中都很重要。
但是三司去請教整個過程,宮中卻又諱莫如深,似乎這件事關系很大,大到圣上都不愿意現在和三司明說。
望月樓二樓,周鐵衣慵懶地躺在軟墊床上,半敞開衣裳,露出精壯的泛著微紅的胸膛。
這張床還是他幾天前堅持下,讓妙玉師姐搬上來的,不然在地板上,硌得慌,妙玉師姐也太不講究了,而且還總是壓著自己動,美其名曰這是在修行,不能夠讓自己瞎動。
好吧,師姐說修行就是修行。
反正幾天修行下來,周鐵衣順利領悟了黑帝像,他心念一動,身后五色光輝凝聚成完整的五帝。
他另外一只手探入白玉棋盤之中,取出一玉盒,直接抓向玉盒之中的精血。
這滴三品的麒麟精血左突右撞,但是怎么也翻不出周鐵衣的手掌。
周鐵衣直接吞下這滴麒麟精血,精血落入丹田之中。
望月樓上空的祖炁忽然風云涌動,化作張揚的青赤黃白黑五色祥云,覆蓋整座樓閣,片刻之后,一只神俊的瑞獸踏出祥云。
龍首牛尾,謂之力,銳角帶肉,謂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