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崩了?”
于麗看著黑夜里隨燈光恍惚間變換神情的李學武,試探地問了一句。
李學武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西琳還在等?”
“是,正在辦公室”
于麗伸手幫他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輕聲安慰道:“工作不要急,慢慢來,你可以的”。
“你總是對我抱以信心”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工作沒事,談話其實很順利,我是在想其他事”。
說完拍了拍她的胳膊,拉著她的手一起往回走,嘴里感慨:“共患難易,共富貴難啊”。
于麗攥了攥李學武的大手,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陪著他一起走。
她知道,李學武的話不是在說她,可并不妨礙她自我檢討。
在處理弟弟與蘇晴一事上,她得承認是自己有了貪心和私心。
當然,這件事并沒有造成什么后果,于喆也沒再來過俱樂部。
只是在李學武的心里,她的地位可能要受到影響。
除夕的那天夜里,與雨水分享自己的感情經歷,不全是給對方提個醒,也有內心壓力郁積,不吐不快。
說真的,又有哪個女人希望與更多女人分享一個人男人呢。
尤其是男人身邊的女人因為各種情況被分成幾個類別的時候。
于麗難免的要想,自己對于李學武來說,是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個。
同時回歸本身,她也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是否就是這樣了。
如果再找一個合適的男人組建家庭,生兒育女,還能不能擁有完整人生。
毫不懷疑地說,李學武一定不會阻止她,更不會干擾她,甚至會送上祝福。
且在這里的工作、之于他對自己的信任,以及未來工作的方向,并不會受到什么影響。
兩人都很清楚,對方之于彼此,既然不是名正言順,更沒什么一紙保證,何談天長地久。
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攤子越來越大,加入進來的人會越來越多,她的作用越來越小。
直到他不需要她的時候,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就點到為止了。
于麗不敢想象那一天會什么時候到來,但她不能保證這一天是永遠永遠。
被李學武牽著手,也只敢在夜里走一走,就算他愿意,她也不敢奢求。
如果她是雨水,她一定奮不顧身地愛上李學武,哪怕是活在陰影里,也要在一起。
管他什么公序良德、離經叛道,人這一輩子才短短幾十年,過去了誰還會記得你。
只是她沒有這個資格和本錢,只能努力做好他需要的事,做他需要的人。
就像等在辦公室里的西琳,看李學武也是可望而不可求。
不過剛剛兩人也談了談,西琳比她要成熟,更看得開,也許今年就有成家的打算。
于麗想象不到她是如何下定決心,走出這一段求而不得的經歷。
除夕過后,她便開始忙著俱樂部的工作,還得抽空回家看看爹媽。
有時間又得幫沈國棟忙站里的工作,以及大院里的人情。
傻柱雖然不是回收站里的人,但他們全家都吃回收站里的飯,這份情斷不開。
迪麗雅生產,于麗去醫院看了兩次,回家后又拿著雞蛋看了一次,只等著傻柱擺酒再熱鬧了。
沈國棟和小燕的事情也快,小燕的年齡一直都卡著,興許先結婚,后辦證,這還不知道怎么說呢。
不過有一遭事她聽說了,擱在心里挺牙磣的。
“你最近回大院了嗎?”
于麗扭頭看著李學武說道:“閆解放搬到葛淑琴屋里去了”。
“是嘛”
李學武好像還在思考著什么,被她冷不丁的開口所打斷,這才驚訝地問了一句。
是了,能讓李學武驚訝的怎么可能是這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于麗自知眼界就這么短淺,除了俱樂部,就是四合院,再多一點就是回收站的延伸了。
可能覺得自己的話題擾了李學武的思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瞧我,啥事都說”。
“呵呵,心里不舒服?”
李學武晃了晃她的手,說道:“你要是嫌來回跑辛苦,就住在這邊好了”。
“不是那個意思”
于麗現在也是經常住在這邊,只是趕著年節了,她的房子總不好空著。
一般都是回收站誰有空了幫她填一把柴火暖暖炕,回去要是涼了再引就是。
“都二月中旬了,再一個月都開春了,有啥不方便的”
于麗抬起頭,看著李學武笑道:“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嗯,我也是”
李學武的嘴,哄女人那都是張口就來的,就于麗這樣的,他能一起哄八個。
“閆家說什么時候擺喜酒?”
“你就損吧你”
于麗笑著嗔了李學武一句,甩了甩他的手,道:“真擺喜酒你要去啊?”
“你還別說!”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就依著我跟三大爺的感情,說啥我也得去,就是請假都得去”。
“就沒溜兒吧你!”
于麗翻了翻白眼,道:“他們家都打熱毛子了,分家了都”。
“又分家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這是分第幾次了?
“壞吧你就!”
于麗就知道他要寒磣自己,抬手拍打了他一下,道:“真分家了,說是出去單過了”。
“其實是好事兒”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他們家鬧架,院里人都跟著鬧心,早點分出去好”。
“我說也是,有啥磕磣不磕磣的,日子過好了才是真的”
于麗認同道:“真窮的穿不起衣,吃不起飯,就算是天天扎喜歌有啥用”。
“是前院看不開,放不下他人民教師的面子,也把自己孩子圈在了籠子里”。
“嗯,比喻的很是形象”
李學武回想起除夕那天,微微搖頭,道:“給閆解放憋的那個難受啊,嗷嗷直叫!”
“那是哭嚎吧!”
于麗看了看他,道:“人被逼到一定程度,比野獸也好不了多少,精神瘋癲的有多少個”。
“要不我怎么說是葛淑琴救了他呢,不然一股火,跟門房睡熱炕,第二天早晨非瘋了不可”。
“不過他也是自找的!”
于麗看走到管理處小院了,便主動松開了李學武的手,道:“當初要有現在這般正經的,不跟棒梗耍壞,能至于今天這樣?”
“人的命,天注定”
感慨完這一句,她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推開辦公室的門,對著里面招呼道:“西琳,老板來了”。
“等著急了吧”
李學武笑著進了屋,由著于麗幫忙脫了大衣,在門口洗了洗手,這才往里走。
辦公室只有暖氣,還挺暖和的,以前強多了。
去年那會兒這里窗戶扇都漏風,屋里只有火爐子,燒多少都白扯。
西琳穿著一件繡花的紫色馬甲,領口和袖口都帶著白色毛皮,看著就暖和。
“有招待?”
她幫李學武泡了一杯茶,笑著說道:“我這沒啥事,今天不行明天再說也成”。
“算了吧,著急忙慌的”
李學武看了于麗問道:“車票給買完了?”
“是,國棟去給買的,臥鋪”
于麗點頭解釋了一句,隨后摸了摸暖氣,拿起暖瓶示意了門外道:“你們聊,我去打熱水”。
“快點回來啊,等你”
西琳笑著招呼了一句,等她走后這才看向沙發上坐著的李學武。
她自然知道于麗借著打水躲出去,是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可她要談的都只是工作,并無不可告人之事。
“現在工作是不是很忙,這次看你比上次累呢”。
“還行,年節事多”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了西琳一眼,解釋道:“廠里主管生產的副主任程開元,談點事”。
“聽說了,于麗找趙科長陪著他司機吃的飯”
西琳點點頭,說道:“是去年調來的吧,我聽彪哥說過,也去鋼城調研過”。
“嗯,不太好相與”
李學武笑了笑,看著西琳問道:“你呢,在吉城遇到過這樣的領導沒有?”
“還行,都給二叔面子”
西琳捂嘴笑了,介紹說道:“二叔脾氣不太好,有一次還急眼了,其實我都沒太在意”。
“嗯,家里都說我脾氣跟二叔相像”
李學武疊起右腿,問道:“他跟沒跟你說,今年有進步的計劃?”
“沒,二叔只是辦事的時候找我們”
西琳說道:“好像從年前便開始忙了,尤其是這幾次的運單,都是他幫忙處理的”。
“給我打電話來著”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后說道:“說是領導有意調他到辦公室任副職”。
“二叔也蠻辛苦的,林業的關系很復雜”
西琳感慨道:“要是早進辦公室,未來走的更輕松些”。
“嗯,確實”
李學武點點頭,道:“不過現在也不晚,只要穩住就行”。
“那得看你的了”
西琳笑著對李學武說道:“京城的貿易訂單越多,二叔可不就越穩嘛”。
“怎么可能”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這無疑是在填無底洞,人心叵測,欲壑難填,沒頭沒腦的”。
說完,彈了彈煙灰,說道:“在吉城開辦辦事處,不是為了獲取資源,而是有出有進,你懂吧?”
“是,我懂”
西琳點了點頭,道:“聯合貿易產品清單我們去年已經吃下了不少,今年以打陣地戰為主”。
她滿臉自信地說道:“只要一年,就能吃下吉城經銷市場份額的三分之一,絕對能”。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
李學武點頭,道:“不過不要急,慢不可怕,怕的是走快了要摔倒”。
“吉城辦事處的架子就在那,什么時候用,什么時候都有”。
他同夾著煙的手示意了西琳,道:“你沒有競爭對手,至少三年之內”。
“三年,我能拿下吉城一半的市場”
西琳謹慎地說道:“再多就不可能了,怕不是要挨打”。
“嗯,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
李學武張開雙手,對她說道:“當你把市場壟斷的時候,就要選擇把面鋪開,引入更多的參與者,然后退居幕后”。
“分享不等于吃虧,反而是維持企業生命的一種智慧”
他抽了一口煙,道:“我給你在吉城定的目標就是,三年之內,你要把市場做開,不可能像今天這么多人放在那”。
“一個辦事處,三個管事的,找一些做事的足矣”。
“我懂”
西琳點頭道:“如果市場做開了,不用出面,只做經銷和賬目就好,像國棟那樣”。
“嗯,就是這個意思”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你們都是精兵強將,培養不易,以后是要持續開拓的”。
他探了探身子,看著西琳說道:“三年之后,你要么去奉城,要么去冰城,到時候你來選”。
“整個東北?”
西琳愣了愣,隨即看著李學武說道:“其實現在彪哥也在做奉城的業務,從鋼城滲透過來的”。
“嗯,三年時間,能做多少算多少”
李學武看著她交代道:“你也是一樣,盡早拿下奉城,周邊城市也可以培養一些代理,但要謹慎”。
“彪哥從鋼城不是完全要做奉城吧?”
西琳皺眉問道:“他還做其他城市?”
“當然,東北的重工業都是連通的,只要是有鐵路網的地方,都可以做”
李學武確定道:“軋鋼廠在鋼城未來會成立一個綜合型的集輕工業、重工業于一體化的工業區”。
“現有的規模和標準你也有所了解,未來重工業將作為輔助工業,輕工業和小商品工業會作為主要工業來發展”
他說到這,點了點西琳提醒道:“這話還是機密,你不要說出去,自己知道就好”。
“明白”
西琳點頭,看了李學武,問道:“你什么時候去鋼城?”
她問了這么一句,隨后又強調道:“我是說去鋼城主事?”
“急不得”
李學武苦笑道:“怕不是要一兩年吧,很有可能是明年初,或者明年底”。
西琳的眼睛亮了亮,問道:“你現在是副處,明年初提正的,年底如果能去鋼城,是隨著集團化一起提級?”
“想的都是好事,但得做到啊”
李學武沒把話說死,但還是笑著給了她信心,道:“你只管做事就好,有什么需要的盡管提”。
“這可真是好事”
西琳欣喜地笑了,說道:“兩年后你要主持煉鋼廠工作,東北的分站推進力度可就能加強太多了”。
“一個辦事處,一個站”
李學武看了看她,道:“軋鋼廠把辦事處開到哪,回收站就辦到哪,做好承接和分銷工作,永遠都不會吃虧”。
“你也不要把目光釘死在東北,放長遠一點”
李學武看著她說道:“三年時間,你要是提前完成工作量,我就把你調去港城工作一段時間”。
“港城?”
西琳驚訝道:“去換三舅回來?”
“不一定,你去跟他回不回來沒關系”
李學武解釋道:“送你去港城是為了開拓眼界,學習那邊的管理模式和見識新鮮事物”。
“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個設想,到時候還要看具體的工作安排”。
“我有點興奮了”
西琳笑著說道:“長這么大,從西北到了華北,又到了東北,真去港城就是去了東南,太能折騰了”。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道:“說不定日后你還要去美國,去英國,去世界各地長見識和學習呢”。
“得了吧,快別忽悠我了”
西琳笑著捂住了嘴,道:“叫你這么一說,我心里都長草了”。
她眉目間含情脈脈,看著李學武說道:“本來今年還有跟葛林結婚的意愿呢,聽你說了,我要想歪了”。
“好家伙!你還真要吃了葛林啊?!”
李學武好笑地問道:“葛林今年多大了?有十八了嗎?”
“去你的!”
西琳瞪了李學武一眼,道:“我年齡也不大的好嘛,什么叫吃啊!”
“再說了,你又不娶我!”
她堵著嘴說道:“我問過葛林了,他并不嫌棄我,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就算了,絕非良人”
李學武搖了搖頭,看著西琳說道:“孩子都快生了,不敢再沾花惹草了”。
知道西琳的心意,他用玩笑的口吻拒絕道:“我倒是對你的過去沒有任何偏見,真的!”
他認真說道:“不是沒有想過要你,只是給了我,也得做小,太委屈了你”。
“你是個好姑娘,配得上一份幸福和美滿的家庭”。
“快別說了,我都要哭了”
西琳捂住了眼睛,眼淚要落下來,可臉上全是幸福的笑。
能聽見他主動說這個,就算是她沒有白喜歡過他一回了。
不管是他哄自己的,還是騙自己的,她都愿意相信這是真的。
李學武也從未在這些事情上哄騙過她,從邊疆帶她回來,就算是賣了,她有啥法。
再說了,就她這樣的不潔之身,對于李學武來說又有什么可哄騙的價值。
所以她知道,李學武在她坦白的時候,也坦白了對她的在意。
這就足夠了!
“呦,這是怎么了?”
于麗這熱水打了得有十多分鐘,拎著暖瓶進屋的時候,就見著西琳又哭又笑的。
西琳見于麗進來,抹了眼淚道:“沒事,他讓我給他做小呢”。
“啊?”
于麗嚇了一跳,隨即看著李學武臉上的苦笑,以及西琳嘴角的欣喜,就知道是個玩笑。
“那敢情好了,你可算是得償所愿,我是不是回來的早了?”
她作勢拿起暖瓶道:“要不我再打壺熱水去?”
“哎呀”
西琳被她說的有些嬌羞起來,嗔著說道:“我就是鬧著玩的”。
“我還以為是真的呢!”
于麗笑著給她和李學武的茶杯滿了熱水,嘴里說道:“要是真的,你這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他這個天太高了,攀著太累了,算了吧”
西琳整理了自己的情緒,笑著說道:“我還是喜歡葛林的簡單,說什么是什么”。
“造孽啊”
李學武玩笑道:“他還是個孩子呢!”
“去你的,我們那過十六就男人了”
西琳強調了一句,好像是在給自己老牛吃嫩草證身。
于麗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推了他一下,道:“說點好的,這是喜事了”。
“當然,當然是喜事”
李學武確定道:“她能選擇葛林我第一個是同意的,好事,喜事”。
他想了想,對西琳說道:“你們的戶口還在帕孜勒那里,回頭我叫國棟給你們弄套房子,單立戶頭,到時候結婚也方便”。
“太遠了,年底呢”
西琳說道:“我還沒問葛林的年齡允許不允許登記,如果不成,還得等一等”。
“等什么,這就是最好的時候”
于麗在一旁出了主意,道:“跟國棟他們一樣,先結婚,后領證,又不耽誤過日子”。
“再說了,你們要是著急要孩子,跟街道協調一下就過去了”
她看向李學武示意道:“王主任那邊不追著這件事,就沒有人胡亂搭茬兒”。
“嗯,可以,我看可以”
李學武緩緩點頭道:“三舅都有孩子了,彪子媳婦說是也有了,咱們這下一代都可以趕在一處,好事”。
他示意了于麗道:“回頭孩子多了,咱們自己辦個幼兒園,條件給的足足的,是吧”。
“你可真敢想!”
西琳的臉上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道:“真生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上班了”。
“這話說的,生孩子當然是要緊的”
李學武認真道:“只要你愿意生,十個八個的,咱們都供養得起”。
“咦生豬仔啊”
西琳笑著嗔了他一句,隨后說道:“等我回去跟葛林商量的,我們不辦事情,大家知道就行了”。
“都成,反正我的心意到了”
李學武示意于麗去拿桌上的文件,是有關吉城工作的。
“明天你到鋼城后,先跟彪子對接一下,有個了解”。
從于麗手里接過文件,翻開找到吉城的部分,便就著于麗,同西琳談起了去年的業務總結,以及今年的工作計劃。
于麗和西琳都拿著筆記本在記錄,有涉及到需要討論的,兩人也會放下紙筆,與李學武溝通。
主要還是西琳跟李學武匯報和請示,同于麗之間的溝通今天上午就已經完成了。
去年設在俱樂部的辦公室還只是輔助李學武來完成業務管理工作。
今年開始,辦公室主任于麗,與各分站負責人基本上都見了一面,有了合作的前提。
在工作計劃中,是有于麗從李學武這邊延續工作計劃,照單執行并做出反饋調整的。
于麗在工作中不會有業務主觀決斷,但會依照李學武給出的意見和計劃對各分站進行業務分配和收集反饋。
辦公室的職能加強了,各地聯系緊密了,李學武的工作輕松了。
送了西琳去休息后,于麗回來發現李學武還在辦公室。
“還不回家?”
她看了看墻上的時間,這都九點過了,知道李學武不在外過夜的。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說道:“走,這就走,腦子里有事愣神了”。
“不讓你走了!”
于麗嘟著嘴攬住了他的脖子,嗔道:“你就會勾搭我!”
“冤枉死我了”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我真是想事情耽誤了,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走可以,但我得允許”
于麗嬌嗔著推了他在沙發上,不無抱怨道:“你都多長時間沒要……”
多長時間?
李學武不記得了,大概一個小時多一點吧。
主要還是今晚得回家,他不回家韓建昆就回不去,韓建昆回不去秦京茹就回不去。
真要人家小兩口分開睡怪不好意思的,他可拉不下這個臉。
今天是周六,有應酬,順便跟西琳把事情談完了。
她回來都快一周了,要是再不見,真就得在火車站談了。
西琳從京城往回走,先到鋼城打個站,同鋼城回收站的人熟悉一下。
這段時間彪子回來京城,必須得有個穩妥的人把控局面。
相比于吉城,鋼城更加重要,如果不是年節,李學武也不會允他回京。
今年軋鋼廠要在鋼城布局,回收站也在那布局。
其他地方聯合貿易就是端口,可鋼城以后就是集散地。
五金、電子、家具、木料、食品等等,都會從鋼城往整個東北調撥擴散。
其實依照軋鋼廠的布置安排,主要貿易管理機構應該放在津門。
但李學武考慮到津門的位置比較特殊,距離主要生產地鋼城較遠,作為貿易賬目管理可以。
真要做業務管理,不似軋鋼廠那般手段強力,會有鞭長莫及的危險。
周日這天,李學武并沒有去送西琳,而是委托于麗和韓建昆去送的。
他在俱樂部這邊忙了一上午,大嫂趙雅芳閑不住,坐月子的時候也沒把他的賬目落下。
下午趕時間去了趟一監所,見了那邊的會計。
年節的時候是于麗代他跟這些老會計拜的年,送的年禮。
這一次見著他,也是紛紛跟他客氣道謝。
李學武并沒有在意這些,年過完了,人情就算是過去了。
過來一趟要問問對方有沒有什么意見和建議,還要問問家里有沒有什么困難。
去年的風波李學武都盡量幫這些人維持著,今年也算是打個前站,有個準備。
從財務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還跟大哥聊了聊,讓他有時間多回去看看家里,看看孩子。
李學文超級喜歡一監所的,也就媳婦兒生孩子那段時間在家休了一段時間。
連帶著過年,算是放了個小長假。
但等年過完了,李順和李學才回了山上,家里也沒啥事了,他又回來上班。
主要還是黃干催的緊,他也喜歡這邊的氛圍。
你還別說,華清的學生學習勁頭足,可這里的“學生”學習意愿也不差。
“你調這邊了?”
突然發現劉光福從身邊走過,這是剛剛從電子生產廠的走出來的隊伍。
見李學武詢問,管教點了劉光福出列。
李學武也是經常來這邊,跟管教們都熟。
見對方這么做也沒攔著,給劉光福招了招手。
“李……李處長”
劉光福剛剛很想裝看不見來著,可被李學武點了名,又被管教叫了出來,他只能小跑著到了李學武跟前。
“進電子廠的隊伍了?”
李學武上下打量著他,問道:“吃力不吃力?”
“是……是學文大哥幫忙”
劉光福可能是真怕見著李學武,這會兒臉色漲的通紅,說話都吭哧癟肚的。
李學武轉頭看向大哥,沒想到他還有這份閑心和善心。
李學文微微點頭,表示這是他的主意,不過還是看著劉光福解釋道:“缺人手,正趕上了”。
李學武才不信呢,這電子廠是整個一監所里最舒服的崗位了,只坐著就行,冬暖夏涼的,誰不愿意。
其實劉光福也不信,監所里的改犯人多了,怎么就在李學文見著他以后這邊有了缺,還就點了他。
知道是一個院兒的鄰居照顧他,心里也感激著,所以李學武問了,他也就說了。
這會他也是不敢看李學武的眼睛,低著頭看腳尖,全沒有在院里時候的囂張跳脫。
帶隊的管教走了,可執行看押的管教還在不遠處看著這邊。
“給你判了多少年?”
李學武打量著規規矩矩的劉光福問了一句。
前段時間黃干和馬俊他們聊起來,司院那邊雖然很被動,但工作還在嘗試著做。
有一部分業務挪到了監所這邊,有一部分則是挪到了分局那邊。
主要是應對自去年5月份以后進入羈押狀態的改犯人員清理工作,司院解釋已經下發到了基層,就是為了快速解決問題的。
說來也是好笑,一監所的黃干竟然有一天擁有了判決權,特么上哪說理去。
當然了,他所擁有的權利限制在了小案子上,專案和大案還是由司院來處理。
恰巧,劉光福的案子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全看從哪個角度來調查他。
不過黃干也是人,不可能在監所里分出那么多力量去調查未判決這些人的錯誤。
只能是審訊,再結合前一段時間的表現,以及來自街道的評價。
這味道和手段熟悉不?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階段,很多案子都是這么處理的。
要不說干啥都看命,當初劉光福接二連三地絆在李學武的手里是命,到了這邊努力工作,好好表現也是命。
關于他的評價,因為街道往院里去調查,大家礙著四鄰關系,再加上他也真沒惹出什么大禍,就都沒說不好聽的。
結合在監所里的日常評價和勞動成績,就給他判了一年半。
立即釋放當然是不可能的,就依著黃干的性格,你覺得他能輕易了放人走?
劉光福能判的這么輕,主要還是街道和勞動的評價好,在審訊中主動交代問題,主動認知錯誤。
在給李學武介紹自己刑期的時候,劉光福也是很坦然,也對出去后的生活抱有希望。
其實黃干就是愿意看到這樣表現的改犯,他就算是再喜歡盈利,也不希望這里的人出去后都是混吃等死再進來的。
“今年下半年出去?”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香煙遞了一根給他,記得這小子是抽煙的。
劉光福看了他手里的煙一眼點點頭,又看了看管教,見對方轉身不看他,小心翼翼地接了。
李學武沒給他點煙,而是將手里剩下的半盒塞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你父親今年下半年也能恢復工人身份,你母親的身體也好轉了許多,我看著還跟街上買菜來著”
看著劉光福,他介紹道:“你二哥調去了鋼城,支援生產建設,你大哥最近回來的勤了,也知道孝順了”。
“嗯,我知道”
劉光福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腳面子上掉,囁嚅著說道:“我爸來看我了”。
“這就是好事”
李學武打量著他,道:“你在家不學好,總有教你學好的地方”。
“在這學的好,回家了也能好,你知道?”
“我知道”
劉光福緩緩地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道:“學文大哥跟我說修收音機掙的比上班還多”。
“呵呵,你不白來啊”
李學武笑了笑,看了一眼大哥,拍了怕他的胳膊,道:“真要用一年半的時間把這門手藝掌握了,你能吃一輩子”。
“說起來,因禍得福,對吧”
他這話說的,好像劉光福被送進來跟他沒一點關系似的。
不過就依著他的話,劉光福也是認同的,他爸來看他的時候也說了,跟他們一起玩鬧的,好幾個都沒了。
也不知道死在了哪,更慘的是死在了家門口的,或者直接給你抬回家啥也不告訴你的。
他自己也后怕,知道當初自己跟的那些人不是好東西。
說真的,在這里待的大半年,恨也恨了,怨也怨了,想也想明白了。
就算沒有學到修電器的手藝,指著縫紉機的技術他也不會餓死。
甭說他這樣的找不著工作,就是清清白白的也不在家蹲著呢嘛。
所以李學武說給他道理,他聽著都懂,也能理解。
“行了,好好改造吧”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以后那院里興許屬你有出息呢”。
“謝謝李處長”
劉光福再抹了一把眼淚,捏著手里的煙示意后,小跑著去找了管教。
2月16號,周一。
過了年以后,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路邊的積雪已經完全化開,雖然雪水在夜里結冰,但興許也就十幾天的事。
這冰白天化,晚上凍,越來越少。
當完全消失的時候,有的小草就要頂芽了。
相比于北方,京城的春天來的更早一些,甚至三月末就能見著果樹花團錦簇。
不過二月下旬還是要小心一些,倒春寒的威力可不容小覷,稍稍不注意便要來一場大感冒。
這年月雖然感冒不算大病,但會致命。
沒道理可講吧?
可事實就是如此,尤其是轉肺炎、腎炎、膽囊炎的,甚至莫名奇妙人就沒了。
上午參加了一個會議,是谷維潔主持召開的人事專題工作會,先前已經協調聯系的景玉農也參加了。
兩人應該已經談過,在會議上雙方都是快速的溝通和跟進,人事處的一系列問題都得到了解決和處理。
李學武主要是以委辦副主任的身份參加,會后又將辦公會討論內容轉發其他廠領導閱覽。
匯報主要還是跟李懷德匯報,尤其是針對會議上做出的討論結果,還要給與一定的評估和判斷。
李懷德不用參加會議就只聽李學武提綱挈領的內容便能了解一切,省時省力。
看著老李現在偷閑躲懶的模樣,李學武都特么想找個自己這樣得力的人了。
剛從李懷德辦公室出來,便見委辦副主任敖雨華腳步匆匆地往這邊走。
“敖副主任,這是……?”
“有點事兒”
敖雨華看了一眼李學武出來的方向,拉著他往窗邊走了走,輕聲問道:“剛跟領導匯報工作來著?”
“是,辦公會的事”
李學武看了看她,見這一幅緊張的模樣便沒有往下問。
也不用他問,敖雨華并沒有瞞著他的意思:“張國祁死了”。
“誰?老張?”
李學武眉頭倏地便皺了起來,這老家伙才多大歲數,四十剛過吧。
敖雨華也知道這事麻煩,小聲對李學武詢問道:“委辦這邊怎么處理?”
她目光示意了李懷德的辦公室方向,道:“我有些拿不準領導的意思”。
“嗯”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領導不會有別的意思,但您得意思意思”。
他眨了眨眼睛,提醒道:“這事跟領導說一聲就算了,千萬別請示,不太好”。
“我說也是這個問題呢”
敖雨華是主管廠務的副主任,這件事就得她來處理。
張國祁已經被開除了,說起來他死不死跟軋鋼廠是沒有關系的。
但問題就出在了對方雖然被開除了,可有些問題還掛在廠里。
這個時候死了,到時候那些賬誰來接?
李學武的提醒很及時,也很有必要,敖雨華真敢去請示,必定會撞的滿頭包。
李懷德一邊忌憚張國祁會吐口亂咬,一邊又擔心他扛不住,把那些“收藏品”的事抖落出來。
其實張國祁不死,一直干扛著才是最好的狀態。
老李甚至愿意養他后半輩子,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
“家屬說的很明白,出門穿少了,回來就發燒,上半夜打擺子,下半夜人沒了”。
“這可真特么快!”
(好哥哥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