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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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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凌亂,午后漸近的黃昏里,燈光也黯淡。

  在隨便租來的房子里,此刻一片死寂,只有怒火蔓延。

  啪、啪、啪、啪……

  低沉的悶響里,臉上帶著疤痕的隊長剛剛從外面回來,摔上門之后,看向了角落里望風的天選者,在確認內外屏蔽之后,再無法克制怒火,將帽子砸在了地上,一腳將椅子踹開,怒吼:“今天你是瘋了嗎,老子X你娘,這里不是中土,明不明白?真惹急了安全局你覺得我們走的出海州去么!”

  啪、啪、啪……

  悶響里,無人回應。

  令隊長越發狂怒:“赫伯特,我特么說話呢,你聽見了嗎?”

  “嘿……”

  在桌子邊上,赫伯特靠著墻,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撞在墻上,帶著空洞的笑容,表情不時抽搐。

  在桌子上展開的錫箔上,還殘留著粉末。

  “隊長,我的錯,我知道,我不該,我錯了……”

  自禁藥的迷幻里,赫伯特的眼瞳擴散開來,喘息:“我知道,可是有聲音,有聲音……水滴的聲音,鈴鐺的聲音,說話的聲音……好亂……”

  “好累啊,睡不著。”

  他的雙眼遍布血絲,抽搐里,越發鮮紅:“閉上眼睛,到處都有聲音。”

  “螞蟻一樣的東西,都在墻里,到處亂爬,在我的血管里,我可是找不到它。”

  在空洞的笑聲里,他抓撓著自己的胳膊和脖頸,扯出了血來,粘稠,殘存在指尖,如此香甜。試探著舔舐一瞬,便仿佛陷入迷醉,啃著手指,停不下來。

  哪怕鮮血淋漓。

  隊長的臉色漸漸難看,如臨大敵,拽過了他的胳膊,檢查:“藥呢?你沒打藥?!”

  在他腳下,只有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

  可拉開之后,卻發現里面只有一堆用過的針管。

  足夠使用一個月的抑制劑,已經全都注射完畢了。

  此刻,空空蕩蕩。

  “打了,都打了,全部都打了,可是沒用啊,隊長,那個聲音它越來越響了,就在我腦子里。”

  赫伯特抽搐著,一下又一下的撞著墻,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空洞和詭異,粘稠的猩紅漸漸的爬上了眼瞳。

  “不論怎么樣,都殺不光,嘿,嘿嘿嘿……只要殺光,就安靜了,就安靜了……”

  那一瞬間,空洞散亂的眼瞳在血色中,再度匯聚。

  浮現出猙獰的光。

  猩紅的眼淚,緩緩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他說:“我找到它了。”

  那一瞬間,伴隨著理智的崩潰,癲狂之物自破碎的靈魂中,孕育而出。

  當老張一腳踹開大門,沖破了鏡系所設下的偽裝,所看到的,便只有滿目瘡痍的景象。

  殘肢斷骸飛舞,破碎的內臟黏著在墻上。

  墻壁,地板,天花,盡數破碎。

  千瘡百孔。

  而一顆帶著刀疤的頭顱,緩緩的滾落到了他的腳下,被扯斷的頭顱上,依舊殘存著曾經的神情。

  沉痛、憤怒、悲傷,還帶著一絲麻木。

  太過于復雜了,被死亡所模糊,已經再分不清晰。

  只有斷續的呼吸聲,在空無一物的角落里響起。

  “給我滾出來!”

  老張猛然伸手,狂風席卷,雷鳴迸發,氣浪沖擊中,鏡所布下的幻術分崩離析,只有一個渾身沾滿血的身影,胸前被什么東西掏出了一個大洞,奄奄一息。

  “救命,救命啊。”

  眼看有人沖進來,他再顧不上自己的身份和有可能面對的審判了,竭盡全力的哀求:“救救我……”

  老張漠然。

  沉默的環顧著四周,踏著血泊,靠近,俯瞰,手掌抬起,卻并沒有伸出,五指之間,一縷精純到煥發出朦朦光亮的生機顯現,盤繞,照亮了那一雙絕望的眼瞳。

  “告訴我怎么回事?”

  “是赫伯特,赫伯特那個神經病!”狂喜的幸存者顛三倒四的述說:“他瘋了,已經徹底瘋了!失控了!打藥也不管用……”

  那一瞬間,老張愕然回眸,看向了小安。

  兩人的神情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最糟糕的狀況出現了。

  孽化!

  有天選者孽化失控了,而且還是一個最擅長殺戮的大群!

  “他去哪兒了?!”

  老張一把提起了幸存者的脖子,強行續上了一口氣,催問:“什么時候走的?!說!”

  “剛走、他剛走,才幾分鐘,從后面的窗戶,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了!”

  幸存者哀嚎,祈求,再看不見酒吧內殺戮的殘忍模樣:“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那一瞬間,凄嘯聲驟然從室內掀起。

  蠕動的陰影之中,有一只手毫無征兆的出現,伸出,手握著一柄鋒刃隱約模糊的無形匕首,向著老張手中的幸存者,刺出!

  毫不關心老張的安危。

  或者說,打心底里不覺得……老張會有什么受傷的可能。

  再然后,刀鋒便刺在了那一只平平無奇的干癟老手之上。

  松弛的皮膚覆蓋著干枯的骨骼,血管從手背之上都可以清晰分辨,如此衰朽的手掌,在觸碰刀鋒的一瞬,浮現的是宛如黃金一般的璀璨光芒。

  火花迸射,鋒刃徒勞無功。

  可一線碧綠卻從刃口所觸碰的肌膚上蔓延開來……

  “想要滅口?”

  他瞥著影中隱隱綽綽的影子,恍然一笑:“是不是有點晚了?”

  “老東西,為了那幾百塊錢沒必要拼命,好好躺平賺養老金不行么?”

  影中隱藏的天選者聲音沙啞:“沒必要的話,我不想和安全局的人動手,放下他,當什么都沒發生不好么?”

  “又是荒集啊……”

  老張沉默,凝視著他,許久,緩緩點頭:“實話說,我對你們白鹿的內訌沒興趣,也不想讓孩子們在這里面牽扯太深,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都該有自己的前程,不該被一幫人渣和垃圾之間牽扯到他們狗咬狗的廝殺里。

  所以,這個人交給你其實也沒什么。

  沒必要這么緊張。”

  他說:“多大點事兒啊。”

  說著,他將手中絕望的幸存者,丟在了兩人之間的地上,毫不在乎,就連前來滅口的天選者都愣在了原地。

  沒想到,安全局,居然這么好說話。

  緊接著,便聽見了那個枯瘦老人的話語。

  “……不過,得請你幫個忙。”

  老人垂眸,看著自己手掌上的皺紋,殘存的鮮血,再忍不住一聲輕嘆。

  在安全局干了一輩子,打了一輩子的硬仗。

  怎么臨老了,卻越活越回去呢?

  明明當年三四十歲的時候,跟著第一任局長,當時大家多么意氣風發,簡直就好像整個世界都等著他們去改變一樣。

  可一晃神,到現在,所有人卻都已經老了。

  死的死,退的退。

  留下自己這么一個僥幸活得最長的老東西,每天打卡上下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愿意繼續,也不愿意離開,就這樣看不到盡頭的熬著,失卻了雄心壯志,等待死亡。

  而這個世界,也變成了這個吊樣。

  以至于……荒集那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敢在崖城里攪動風云,而連這種下三濫的鼠輩,也敢洋洋得意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耀武揚威。

  太可笑了。

  早在很多年以前……

  他凝視著窗外昏黃的天光,忽然說:“我心情不好,想發泄一下。”

  “所以——”

  他懇請道,“你只要,別死的太快就行。”

  陰影激震,動蕩,飄忽的人影仿佛陷入了凝固,已經被那仿佛火山一般井噴而出的怒意所籠罩。

  意識,好像都斷絕了一瞬。

  好像,有人朝著自己,揮了一拳。

  再然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里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剛剛在哪里?不對,我是誰?

  記不得了。

  全都想不起來了。

  唯一所感受到的,只有未曾有過的恐懼和絕望。

  “很好,不愧是白鹿。”

  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傳來,隔著一路上他所砸出的十幾堵墻壁上的破洞,一張陌生的面孔自煙塵之中顯現。

  似是贊許一般,頷首:

  “命夠硬!”

  只是,這一張面孔,已經絕非是尋常的血肉,而是更勝金屬的璀璨金黃,寶相莊嚴,宛若神佛。

  以蛻變位階的賜福鐵骨、銅心、神氣為基礎,融匯貫通,在重生位階淬煉肉身數十上百年……如此漫長的時光,一日不曾空過,一日不曾懈怠,百煉千煉萬煉,所成就的,便是這傳揚出去足以驚世駭俗的——

  一步,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老人已經近在咫尺,垂眸俯瞰著驚恐的天選者,忽然,咧嘴一笑:“也希望你,不要死的太快。”

  那一瞬間,無堅不摧的鐵拳之上,浮現出宛如瀑布一般的濃郁生機。

  慈悲與毀滅收束于五指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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