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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云姨,血雨,近海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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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

  青木州,州牧府。

  周池鶴微帶詫異地看向不遠處的女子,道了聲:“鵝梨,此事可準?”

  周鵝梨已按著和主人商量好的,把編好的故事娓娓道來。

  此時,她冷冷淡淡地撫著長刀,道:“第一次,他拒絕,是因為王豐揚太怠慢了,人家一眼看出王豐揚名為招攬,實則只是為了討好相爺,他自然拒絕。

  第二次,他展示出了他的天賦,我們便誠心邀請。

  比起執掌兵權的勛貴,與皇權盤根錯節的將軍們,你們這樣的讀書人其實更該在一處。”

  周池鶴沉默了下。

  “讀書人”三個字,喚醒了他許多的記憶。

  他贊同地道了聲:“是啊,我們都是靠科考慢慢上位,不知何時就竟也成了家族。

  我還記得在我考中進士之后,需得四處擺宴,四處拜訪。

  送喜報,謝座主,拜宰相,燒尾宴,探花宴,題名宴,歡慶宴種種名目。

  欸,而擺宴幾乎耗盡了我周家的家財。

  可能怎么辦?

  別人都辦了這些宴會,我能不辦?

  但鵝梨你很開心,你說你一輩子從沒這樣天天吃肉,你說你要靠自己的手讓周家每天都吃到肉。

  后來,我們做到了。

  一轉眼,都這么多年了。”

  周鵝梨道:“那時候還是先皇了。”

  “是啊,先皇”周池鶴眼中流淌著回憶,嘆了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因為,我們空有官位,卻沒有力量。

  也幸好,那群將軍太過跋扈,先皇為圖制衡,這才提拔了相爺。

  相爺手段高明,硬是領著我們開辟了一畝三分地。

  可新君卻嫌相爺掣肘,而想王霸先班師回朝。

  其實,新君但凡有些氣魄,相爺感先皇知遇之恩,也不至于鬧得這么僵。

  可新君他是想相爺死啊。

  再說了,王霸先領兵邊界,又豈是那么好回朝的?

  新君,終究還是個拎不清的孩子。

  相爺不把他高高架起,他就要相爺的命。”

  周鵝梨道:“所以,相爺才會主動去接觸秘武,我們沒有兵,但有力量。如今妖魔亂世將至,相爺府缺的便最是人才。”

  周池鶴道:“所以,李玄是人才?”

  周鵝梨淡淡道:“此子天賦恐怖,前途不可限量。”

  周池鶴奇:“如何恐怖?”

  周鵝梨道:“他修兩門秘武,心性毫無變化,不卑不亢,威武不淫,誠然君子。而伱若是知道他是花了多久練成的秘武,那便會大為震驚了。”

  “多久?”周池鶴忍不住問。

  周鵝梨道:“不到半年。

  雄山縣大疫期間,他在地窖中學成。

  從入門,直接到秘武大成。”

  周池鶴驚道:“可我聽說,想要秘武大成,期間需得許多功夫,順心逆心,且需得重重磨煉。

  無論是大哥還是你,能夠大成,都是吃了許多苦的。”

  周鵝梨道:“這便更可見得此子心性之恐怖。

  旁人需要歷練,他卻只是盤膝,在心間走了一圈,便已開悟。”

  周池鶴愕然道:“竟妖孽如斯?”

  周鵝梨點頭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值得我變更態度。

  他,值得我周家拉攏。

  周家秘武武者,本還有大哥,但現在只剩我一人了。

  若我也去了,你怕是獨木難支,而我周家也怕是大廈將傾。”

  周池鶴沉默許久,似在思索,然后才頷首道:“我知道了。”

  原本,他也沒這么快決定。

  但對于李玄這個人,他還是有一點認知的。

  而認知的來源,主要就是兩個:一是他乃曹書達門生,曹書達不僅贈了他雀翎劍,還欲與他聯姻;二是曹書達出事后,尸體無人收,而那少年卻在大疫后遠去百花府,為其厚葬,再寫祭文,聽者無不動容。

  那文章他看過,是篇好文章。

  而很顯然,李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而非白眼狼。

  這般的好名聲,再加上自家親戚的訴說,直接讓周池鶴改變了想法。

若是李玄沒有那些流傳在外的名聲,便是周鵝梨再怎么說,周池鶴也必然存著戒心,不可能如此快地接受這個結果  次日。

  州牧府。

  李玄應邀而來。

  隨車帶了幾匹雄山“雀金繡”的特產。

  州牧府本只是隨意收著。但才收下,就有夫人察覺了“雀金繡”的不凡,而眼熱地盯了起來。對于這贈送了“雀金繡”的公子,她們也自有幾分念頭的轉變,從原本的“不就是鄉下土紳么”變成了“似乎很有些檔次啊”。

李玄則被邀請往府內片刻后  一處茶寮。

  室為斗室,其上覆有茅草,隨春風簌簌而動。

  檐側,有童子正在煮茶。

  這般雅室坐落在奢華的州牧府中,卻顯幾分另類之感,不過這卻是周池鶴修身養性之處。

  繁華迷人眼,故需一寒室。

  這寒室自也是周池鶴接待真正心腹之處。

  此時,

  寮內,

  一少年一中年人正在對弈。

  中年人正是州牧周池鶴,他發絲已有幾縷花白,但雙目炯炯,內藏幾分陰冷和不動聲色,此時正靜靜盯著棋盤,看著那黑白子交構的大勢。

  博弈,乃文人喜好。

  因需要冷靜思考,可磨礪人之心性,而在某種程度上還受到部分秘武武者的推崇。

  周池鶴落子。

  李玄緊跟而上。

  兩人悠閑落子。

  一旁煮茶童子似也不是普通仆人,時不時也瞥眼看向那棋盤,神色里頗有幾分躍躍欲試之感。

  一局結束。

  李玄拱手道:“玄,險勝半目。”

  周池鶴盯著棋盤半晌,然后哈哈笑道:“落子有序,不行險招,穩健的不像個少年郎,倒似個老將軍,妙,妙,真是妙啊!”

  那童子道了聲:“叔父,茶好了。”

  周池鶴招招手,拍了拍那童子,道:“李玄,這是我周家神童周濟海,雖年幼,卻極為好弈,便是老夫也未必是他對手。”

  李玄看了眼那童子。

  童子年齡與他二弟相仿,鼻梁高挺,目光專注且犀利,雖年少卻已顯出了幾分英氣。

  這般童子,一看就和之前周家紈绔周昌業不同,而看周池鶴的態度,顯然這童子算是周家“重點培養”的對象了。

  而周昌業那種則算是養殘了的。

  “李玄兄。”

  童子宛如大人般地行禮,彬彬有禮,舉止極有大家風范。

  李玄笑道:“玄虛長幾歲,便冒昧稱一句濟海,可好?”

  周池鶴哈哈笑道:“你比他大足足八歲,濟海自是叫得。”

  童子迫不及待道:“李玄兄,可還有手談興致?”

  李玄笑道:“青山不厭千杯茶,白日惟銷一局棋。”

  童子道:“不想竟是同道中人。”

  他目露喜色,又匆匆取了煎好的茶水奉上,然后道了句:“李兄,請用。”

  李玄看他,再看周池鶴,卻見兩者目露幾分等待之色,他心思玲瓏機巧,稍一轉動,就已明白。然而,這許多時日他沒有練功,卻是對文人的手段做足了功夫。

  于是接過茶水,撥動浮沫,又飲了一口,品了品,沉吟道:“茶乃云夢州明月、碧洞兩色茶混成,卻又稍偏艱澀,顯是成色略差。

  云夢旱災,顆粒無收,茶田自也受了影響,故而成色稍差;而大旱之際,商隊混亂,混了茶,也不無可能。”

  童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雖是混雜,卻別有一番滋味,尤想其誕生于旱災之年,閉目可見那片干裂黃土上赤足而行的百姓,不由心生戚然,唏噓不已。

  茶雖差了點,但內含故事,卻也是獨一無二。”

  說罷,他又問:“李兄能鑒出茶種,實在不易。

  可不知是否知道這水,乃是何處的?”

  李玄又抿了口茶水,閉目想了想,道:“府中雖有井,然井水味濁,常人品之不覺,但卻不能入我輩之口,若供烹煮,味極艱澀。

而此水味稍甘偏柔,調和了茶本身成色略差的問題  這應是天泉春水。

  夏已將至,暴雨傷人,不可作茶。

  這春水,不過春既已過,這些天泉當是濟海你最后的存貨了吧?”

  天泉者,雨也。

  天泉春水,自然就是春雨。

  那童子啞然,眼中生出欽佩之色,扭頭看向周池鶴,道了聲:“叔父,李玄兄好厲害啊。”

  周池鶴開心無比,道了聲:“知道你兄厲害,那便多親近親近。

  你們都是過了院試的,也同是案首,今年又同參加鄉試,自是有許多話可說。”

  周濟海道:“自當如此。”

  周池鶴道:“那你們聊著,李玄,今日午間便別走了,在我府中用膳。”

  李玄道:“恭敬不如從命。”

  周池鶴見他答應的爽快,又見自家那往日里目高于頂的神童竟和他相處融洽,心中舒暢,面帶微笑著離去。

  他一走,周濟海就坐到了李玄對面。

  兩人收拾棋子,又各自落子。

  這一殺便是殺了足足一整個白天。

  周濟海棋風險而穩健,喜孤兵深入,似春泉暗長。

  李玄棋風卻是堂皇大勢,無懈可擊。

  兩人午間去簡單用膳后,旋又復回茶寮對弈。

  直到暮色時分,周濟海看著那棋盤,欣喜道:“我又輸了。”

  他抬頭看向李玄道:“李兄,再來!”

  李玄看看天色,道:“天已暗了。”

  “暗又如何,李兄,再來嘛”周濟海明明輸了棋,可卻感受到了一種與高手對弈的快感,這種高端局讓他舒服至極,恨不得拉著李玄下通宵。

  小大人的模樣里也恢復了些孩子氣。

  李玄想了想,笑道:“來便來,這一次我要贏你兩目。”

  周濟海一聽,想到之前兩局,每一局李玄都是嬴他一目,心里哪里還不明白,可他卻越發興奮,道了聲:“來來來,便不得讓你嬴兩目。”

  兩人點燭夜戰,殺的不亦樂乎。

  周濟海也不是那種“為了不讓你嬴兩目,我就故意輸三目”的人,他是拼盡全力廝殺,可恰如孤軍重入了敵方腹地,每每都有十面埋伏之感,左沖右撞不得出,每次都只能悻悻而歸。

  而在一次又一次沖殺之后,回頭一看,卻是大局已定。

  再一宮子,落定。

  數了數,恰是兩目,一點不差。

  李玄云淡風輕飲了口茶。

  而一側傳來女子笑聲:“濟海,該讓你李兄休息了。頑童之心,可當不得濟世能臣。”

  李玄看去,卻見是個云鬢朱唇、風韻猶存的俏麗貴婦人。

  貴婦人看向李玄,笑著道了聲:“濟海還是第一次這么纏旁人呢,今后要李公子多多擔待了。”

  周濟海道:“娘,我與李兄乃是知己,哪需什么多多擔待?”

  貴婦人道:“才相識一日,便是知己啦?”

  周濟海道:“似周家那些個紈绔蠢貨,便是相識十年,也是路人。”

  貴婦人道:“你還年幼,且速速去入睡。”

  周濟海不再拂婦人之意,于李玄行禮,繼而又道了句:“周昌業那貨色,兄長勿用煩惱,明日一早,便讓他滾出周家,去外面管些產業!”

  說著,他便匆匆跑開了。

  而貴婦人坐到了李玄對面,謙謙有禮道:“我乃周濟海之母,淳陽郡主趙云裳。”

  李玄云淡風輕,行禮道:“見過淳陽郡主。”

  這一刻,他知道,周家是真的開始投資他了。

  而要解決周昌業那種貨色,你若從外出手,只會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畢竟這關乎家族臉面,便是對方勉強罷手也會懷恨在心,可如今一切已經改變。

因為他的緣故,周昌業會被周家拋棄  四更天。

  李玄因天色過晚,便未歸去,而是留宿在了州牧府。

  對于周家的情況,他也大抵是了解了。

  周家一門,兄妹三人。

  長兄周洵鵠,乃是三修秘武武者,屬于在相府一早就嶄露頭角的人才。也正因如此,皇室趙姓的一位王爺才將郡主嫁予其為妻,聊作皇室一脈和相爺一脈的“緩沖帶”,畢竟雙方雖然不和,可其中關系還是極為復雜的,嚴格來說大家都能攀上親戚關系。

  只可惜,周洵鵠前年去云夢州調查一起妖魔事件,便失蹤至今,未曾歸來,周家甚至是其妻子淳陽郡主便當其已死于妖魔之手。

  二兄周池鶴,則是州牧。

  三妹周鵝梨,乃是二修秘武武者,因為長兄死去,其一直駐守在周家,心底所想便是等待提升境界后,再去云夢州一探究竟。可惜,她境界還沒來得及提升,就已經死在了李玄手中。

  可話說回來,李玄若不殺她,若不將她變成惡鬼,又哪里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州牧府?

  此時,少年坐在黑暗里。

  周鵝梨則在他房間中,與他竊竊私語,將一眾有關相府的、周家的信息原原本本地相告。

  她現在雖然有著周鵝梨的相貌,回憶,想法,甚至是處世風格,但是她卻已不是周鵝梨,而是基于周鵝梨的一切誕生的惡鬼,只認李玄的惡鬼。

  李玄默默聽著,分析著。

  心中頗有感慨:果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從外看,只看到其威風,其排場,其權勢,可只有成了這家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原來煊赫如州牧之家其實也有內憂外患,也是煩惱極多。

  他看著那同樣坐在黑暗里,與他侃侃而談的周鵝梨。

  忽地,想起了前兩日李家傳來的口信。

  ‘老爺說,他和鷹先生見過面了。

  而鷹先生告訴老爺,說是外面似有異人可辨妖魔,他就差點被看破。

  不過不過,他經住了考驗。’

  這話語,在李玄腦海里反復閃過。

  ‘異人可辨妖魔。’

  ‘可辨妖魔’

  ‘不!這不僅僅是可辨妖魔了,而是能辨魔仆!這一點便是連我都不能做到!’

  ‘那異人既能辨得魔仆的第一重,會不會很快發現魔仆身上的幻象血液?’

  李玄忽地又想起那周洵鵠去年便以三修秘武武者之身去調查妖魔事件,然后失蹤。

  緊接著,他又想起自家丫鬟所說的“心慈寺有人用天眼通能看寺外”

再接著,無頭大佛,無頭土地  一幕幕情景閃過。

  這個世界,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可怕。

  李玄思索著,忽地看定周鵝梨道:“我們想個時機。

  讓你,王豐揚,還有那兩百三十一個武者,重新消失。”

  周鵝梨想了想,道:“我等可毀容后,去雄山縣以南的亂鴉崗定居。

至于時機  我大兄周洵鵠能失蹤,我便也能失蹤。”

  李玄道:“那你在何處失蹤?”

  周鵝梨又想了會兒,道:“去年水災,東海中曾經出現過鱗甲魔影,我們可以調查妖魔為借口,無意去到海邊,然后集體失蹤便是。

  不過,在我們失蹤前,還需得寫幾封信,為主人將路鋪好。”

  李玄道:“如此豈非痕跡畢露?”

  周鵝梨一愣,想想道:“主人說的是。”

  李玄道:“你無需特意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即可,該寫信寫信,該外出外出,便是信寫一半,也是無妨。”

  周鵝梨點點頭。

若是真的周鵝梨,必然會說一句“今后周家便勞煩主人了”,可是她不是  時間一晃,便是小半個月過去了。

  李玄成了州牧府的常客。

  而之前找過他麻煩的周昌業,還有王家那紈绔,都被家族丟了個差事,給直接踢出了門。

  而李玄,自也重新搬入了綠柳館。

  館中管事殷勤無比,每日餐宴也是豐盛無比,這就連帶著薔薇都跟著吃香喝辣,開開心心。

  青木州不同于百花府,其地勢近海,故而海魚,海產頗多。

這一日,黃昏  天降大雨。

  遠處,綠柳館的幾個伙計打著大雨傘,拎著餐盒匆匆跑來。

  莫道這異界沒“外賣”,便是綠柳館里都能提供這種服務,風雨無阻。

  伙計把餐盒放到李玄屋里,拉開,道:“李公子,這是今早新撈的海貝,加了蒜泥烤熟,管事讓我們送來給您嘗個鮮,這個不算錢。”

  李玄笑了笑,讓薔薇拿了銀子塞伙計懷里。

  伙計不要錢,李玄便不要餐盒。

  伙計無奈,只能受了,然后離去。

  李玄這才開始享用美食。

  免費的東西最貴,沒必要。

  雨垂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

  白墻黑瓦,木門檻前,公子和丫鬟抱著餐盒開始吃海貝。

  薔薇舔了舔沾著海貝乳白汁水的手指,道:“想起來啦,屋里還有一壺猴兒釀,這是心慈寺產的,公子要不要喝?”

  李玄點點頭。

  一會兒,薔薇來了,把酒壺遞給李玄。

  李玄對著酒壺嘴兒就是一陣狂喝,那叫一個爽。

  喝了一大口,他往旁邊一遞。

  薔薇居然也對著酒壺喝起來,喝了一小口,她雙頰發紅,忽地抬手一掩紅唇,美目圓瞪道:“公子喝了這酒壺,我也喝著這酒壺,那是不是我和公子親嘴兒了呢?”

  李玄不理她。

  薔薇湊到他耳邊哈氣,茶里茶氣道:“親了嘴兒會不會生寶寶呀?公子”

  李玄看著這撩人的小妖精,拿了塊海貝,用手指一挑,塞她嘴里去了。

  薔薇“嘰咕嘰咕”地吃著,又坐到了李玄旁邊。

  李玄壓低聲音道:“你的拜神法練的怎么樣了?”

  薔薇什么都不瞞他。

  所以,什么“羽教四護法”之一的紫尾蛟王,什么拜神法都和他說了。

  薔薇變臉般的露出哭唧唧的樣子,道:“感覺要死。”

  “要死,就別練了。”李玄抬起海貝殼兒,把內里的鮮湯飲盡,又道,“回頭傳授給我。”

  薔薇花容失色,以手掩唇,道:“公子,你想入我圣教?可可你若入了圣教,奴家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你你還那么每天壓著奴家。”

  李玄:

  “你想怎樣?”

  薔薇仰起雪白脖頸,美目中露出幾分野望,“奴家也想高高在上。”

  李玄:

  “行吧,我答應你。

  你傳授我便是了。”

  說實話,他很難有安全感。

  所以,無論什么力量,他都抱著一種“來者不拒”的心,至少先試試看。

  如果是在一個普通的低武世界,如今他這局勢真就一片大好。

  他這殺了人就能立刻轉化為自己惡鬼的法門,也足以稱霸世界。

  甚至搞不好,那在外搞叛亂的劉鷹義,曲二,管戊就能自己拉起一大批起義軍,把這大給滅了,然后為他黃袍加身。

  可是,這不是低武世界。

  這是一個“紅云妖魔咬了一口,就能形成大疫”的可怕世界,這是一個妖魔頻出,神神秘秘的恐怖世界。

  朝不保夕,一切無常,上一秒還在算著怎么通過知府上位,下一秒知府連同整個府城都“炸”了。

  而他面板上,那“幼魔”和“第一境”顯得格外刺目。

  什么意思?

  他這能夠翻云覆雨的魔血力量,還只是妖魔中最低級的層次,是屬于幼魔層次。

  他的境界,也還是剛剛脫離了不入流的第一境。

  所謂的強大,只不過是“未曾見到真正恐怖”前那“井底之蛙”似的知見障。

  于是乎,李玄在“藏七露三”的自保之道外,又準備設立第二個自保法門————“及早抽身”。

  所以,他在得知有異人能看破劉鷹義后,直接否決了自己原本“養寇自重”的計劃,也否決了讓周鵝梨,王豐揚以惡鬼之身留在青木州幫他的計劃。

  及早抽身!

  享到了一波好處,就立刻切牌,不可貪心,不可戀戰,不可讓人懷疑他!

  諸多思緒,閃過。

  雨水“滴答滴答”的聲音,又返了回來。

  忽地,薔薇小鼻子嗅了起來。

  李玄眉頭一皺,他也聞到了一股怪味兒。

  “有腥味。”

  薔薇道。

  她趴在李玄肩頭,一會兒從左邊探出腦袋,一會兒從右邊,到處查看著,小嘴兒念念有詞,“哪兒來的?在哪兒呢?”

  李玄也被這突兀的腥味弄的有些愣住,他目光掃著四周,陡然間抬頭,這一抬頭他瞳孔便不由地緊縮了起來。

  薔薇跟著他一起看去,也詫異地張大了小嘴。

  兩雙眸子里印著的雨水,不知何時已經血紅。

  血雨。

  血紅的雨。

  垂天而落。

  覆籠青木州萬千的亭臺樓閣,居民宅院,還有那一條條路道,路道上吆喝的小販,撐傘走過的行人。

  而在血雨之后的厚云上,是一座巨影的輪廓。

  那輪廓端坐不動,左手翻對上方,作沉思之態;右手則是兩指相捻,余指舒展。

  這種手印,李玄見過。

  那還是他母親告訴他的。

  這乃是佛門的說法印。

  一旦佛陀施展,便似是在說“來,聽我講法”。

  可是,那似是佛像的巨影并沒有頭。

  沒有頭,又如何說法?

  轟隆!

  一聲雷響!

  蛇電四落,天色陡暗,穹蒼好似被抹上了黃土,而人間則似正在被埋葬的墳墓,那土壤間流著的血雨恰如未曾死透的尸體淌出的血漿。

  雨水滂沱狂落,大風呼嘯如穿街過巷的巨蟒。

  薔薇面色蒼白,嬌體發僵,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就這么緊緊的貼在李玄身邊。

  李玄也只能這么地看著天空。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災禍若將至,魚蝦又豈能先知曉?

  幸好,這般的雷雨并未持續多久。

  兩炷香時間后,那厚土色的天空就消失了,轉而變成了一場陰冷的暴雨。

  暴雨漸緩,無星無月。

李玄提前關了門,脫了衣褲上了榻,和自家高高在上的羽教圣女大人黏糊糊地擠在了一起  數日后。

  一封家書再度從雄山而來。

  送信的還是李樹。

  信是田媛寫的,內容則是“上次你寫的信我看到了,你說的某某風景我也很喜歡。這些日子,家里發生了什么什么,你在外要多注意身體,勿用掛念”之類的。

  而信后,李樹又悄悄轉告了一句口信。

  他壓著聲音,面色凝重道:“大少爺,老爺說鷹先生不見了。

  老爺本來和鷹先生約了時間的,老爺也想借這次機會和鷹先生斷了往來。

  可是鷹先生失約了。

  老爺說他現在慌得不得了。”

  李玄:

  空氣一時有些死寂。

  李樹有些焦急地問:“少爺,怎么辦?”

  李玄迅速地報了三個名字。

  李樹愣了愣,他記得,這三個名字是李家的丫鬟和護院。

  李玄道:“你去告訴老爺,讓他轉告這三個仆人,就說少爺想他們了,要他們回家。”

  李樹:???

  李玄拍了拍他肩膀,道:“保密,速去。”

  夏日已至,前幾日那一場沿海的暴雨似是海邊颶風的延伸。

  周鵝梨,王豐揚等人自是按著計劃,領著兩百三十一的武者隊伍前去探查了。

  按著計劃,這一批人也會在東海合情合理地失蹤,之后再悄悄折返雄山縣以南的亂鴉崗。

  惡鬼不需要吃飯,什么都不需要。

而亂鴉崗那陰冷的山地環境,也適合惡鬼久住噠噠噠  少年策馬,如往常般向州牧府而去。

  正行到半路。

  卻見打對面兒,一只約莫百人的精銳騎兵正急促而來。

  且看那騎兵,身著漆黑寒甲,胯下馬匹健壯無比,而馬側竟未懸掛騎兵慣用的長槍,而是盾牌和刀。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獸皮囊袋,其中也不知存放了什么。

  “讓開!讓開!!”

  精銳騎兵縱馬而過。

  李玄勒馬,往旁邊讓了讓。

  身側,不少百姓都在議論,可基本就是你猜你的,我猜我的,沒人能說個靠譜的東西出來。

  片刻后,李玄到了州牧府。

  周濟海興奮地拉他下棋。

  而淳陽郡主則是成了“茶童”,為兩人泡了茶,又喊丫鬟送了點蜜餞,以防兩人手談到半腹中饑餓。

  李玄開口道:“淳陽郡主”

  話音才落,那云鬢朱唇的美婦則打斷他話語,笑道:“我兒喚你兄長,那你又何妨叫我一聲云姨?”

  李玄老作派,欲要受之,必先嗲之,于是道:“這這會不會于禮不合?”

  淳陽郡主道:“瞧不起我孤兒寡母嗎?”

  李玄急忙道:“您乃是郡主,而我不過是縣城一介布衣,哪敢高攀?”

  周濟海和李玄已經很熟了,直接道:“兄長何必客氣?

  若是個普通貨色,便是皇親國戚,我與母親也不會搭理半分。

  兄長文武全才,與我情投意合,何必推脫?”

  李玄這才起身,對著那美婦恭敬地行了一禮,道:“云姨。”

  “欸”淳陽郡主笑意盈盈地應下了,又道,“你叫我一聲姨,那今晚便不許走了,姨親自下廚,給你做些好吃的。今后啊,你與濟海多多往來。”

  李玄道:“聽云姨的。”

  淳陽郡主扭著腰肢,歡喜地去了。

沒了秘武三修的相公,可卻多個可供投資的文武全才的侄子,也算是一步妙棋  東海之畔。

  周鵝梨,王豐揚等人順利地完成了“消失”。

  此時一個個假扮乞丐,顯著毀容模樣的惡鬼正悄悄潛入海中。

  惡鬼怕火,但喜水,便是浸泡在水中幾個月,也全然無事。

  故而,周鵝梨等惡鬼打算通過海洋的支流,順著潮水繞過青木州區域,繼而進入青河,再無聲無息地抵達亂鴉崗。

刷刷刷  潮水翻涌,將面目猙獰的惡鬼們吞沒。

  惡鬼們潛入水中,順潮而游。

  游著游著,周鵝梨忽地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那森冷的瞳孔往下一拐,卻見近海海底那一團疑似海底巖石的東西忽地動了。

  這一動便如山巒浮起,掠過潛海的惡鬼們。

稍息之后,海底則恢復了平靜,而不見了那些偷渡的惡鬼  妖魔皆有領地。

  入侵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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