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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夏典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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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懷一臉無語。

  這小子,到底在說些什么東西?

  跟那個姓夏的女人接觸一下?

  開什么玩笑……

  女人都是麻煩精,眼不見為凈,他怎么可能主動湊上去,除非腦子出了問題?

  顧長懷心中腹誹。

  墨畫便又搬出了“老借口”,“這一切都是為了查案,為了真相!”

  顧長懷:“你說點實際的。”

  跟墨畫待久了,他現在對這些“大義凜然”的話,已經有了免疫了。

  “好吧,”墨畫嘆道,“我發現,憑我們自己,好像抓不到水閻羅。”

  “這是在二品州界,水閻羅實力又強,手段又詭異,更麻煩的是,他還精通水性……”

  顧長懷皺起了眉頭。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他心里也知道,水閻羅比起火佛陀來說,可能還要更棘手些。

  水閻羅的硬實力,比不上火佛陀。

  正面交手,水閻羅肯定不是火佛陀的對手。

  但想抓水閻羅,或是想殺了他,卻比對付火佛陀更難。

  火佛陀強在磅礴無盡,宛如妖獸般的靈力,強在無可匹敵的火系禁術。

  同等境界下,正面交手,火佛陀幾乎不懼任何修士。

  而水閻羅走的是“奇”道,道法狠辣,身法鬼魅,瞳術詭異。

  最麻煩的,是他傍水而生。

  若在陸地上,還好一些。

  可一旦讓水閻羅游入煙水河,有水性加成,便可實力大增。

  他借此興風作浪,來去自如,沒人奈何得了他。

  想找一個修習水性功法,水性和實力與水閻羅相當的修士,幾乎不可能。

  顧長懷嘆了口氣。

  修士就是這樣的。

  修為是一切的根基,但修為又并非一切。

  光有一身修為,若閱歷不夠,謀算不深,不通曉道法,不精通諸多修道門類,沒有施展修為的手段,遇事還是會處處受到掣肘,有束手無策的無奈感。

  “所以,你想讓夏典司幫忙?”顧長懷問道。

  墨畫點頭,“是的。”

  “可她是道廷的人,不知懷著什么心思。”顧長懷有些顧忌。

  墨畫便道:“顧叔叔,你之前不是說過么,道廷司修士,自當依循道律,實事求是,該抓的抓,該殺的殺,秉公行事……”

  “既然如此,只要依道律行事,能聯手抓到水閻羅,除去這個禍害,又何必在乎夏典司是什么身份,懷著什么目的呢?”

  顧長懷一怔,細細琢磨了下,覺得似乎有點道理。

  道廷司本來就歸屬于道廷。

  而顧家雖說是世家,但卻是仕途出身,本就與其他產業性的家族不同。

  顧家的族訓,也一直都強調遵循道律,秉公行事。

  既然如此,那無論道廷有什么目的,自己只要按照顧家族訓行事便好。

  顧家忽然有所明悟。

  這或許便是,顧家所走的“清流”之道。

  遵奉道律,按原則做事。

  這樣一來,既不與其他世家同流合污,也不算是諂媚道廷。

  因為即便是道廷,也未必會遵守道律……

  顧長懷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清流”,必然遭人妒恨,甚至舉目皆敵,也并非不可能。

  但這就是顧家走的路。

  堅持走下去,或許阻礙重重,前路坎坷,但若一旦拋棄了,失了根骨,怕是轉眼間就有“滅族”之禍。

  他之前偶爾,也會覺得家主行事太迂腐,但此時細細想來,也稍微明白了一些家主的苦心。

  顧長懷沉思片刻,道:“好!”

  墨畫有些詫異。

  他沒想到,顧叔叔這么快就答應了。

  他準備的說辭,都還沒說完。

  不過顧叔叔自己想通了也好。

  雖然墨畫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通了什么……

  “那顧叔叔你抽空,約夏典司見見面吧。”墨畫趁熱打鐵道。

  顧長懷沒說話,他心里到底還是有些抵觸。

  “沒事,到時候我也去。”墨畫道。

  顧長懷皺眉,“你來做什么?”

  我不去的話,估計你倆會一臉冷冰冰地干瞪眼……

  墨畫心里默默腹誹道。

  “我也有重要的事,要跟夏典司聊聊。”墨畫道。

  顧長懷沉默片刻,“行吧……”

  墨畫去了也好,若是他一個人,還真不太想去見那個姓夏的。

  女人太麻煩了。

  “只不過,我約她,她未必愿意出來。”顧長懷道。

  “沒事,顧叔叔你約下試試。”墨畫道。

  墨畫心里琢磨過了,覺得顧叔叔約夏典司,大概率還是能約到的。

  從身份上來說,兩人都是典司。

  顧叔叔在乾學州界,做了兩百多年典司了,還是顧家出身,經手的案子,接觸的罪修,不知有多少。

  夏典司雖然背靠夏家,有道廷做依仗,但畢竟初來乍到,對乾學州界內部的情況沒那么熟。

  這種情況下,她肯定不介意找顧叔叔問些東西。

  另外一方面,就是顧叔叔別的不說,至少模樣還是十分英俊的。

  男子喜歡貌美的女子。

  而這世間的女子,也沒有誰不喜歡俊俏的郎君的。

  因此,顧叔叔這張臉可不能浪費了,一定要好好利用。

  顧長懷不知墨畫心中轉了這么多小心思,只好道:“行,我試試……”

  于是,顧長懷就去試了下。

  幾日后,顧長懷給墨畫傳書:“夏典司答應了,明天晚上你有空么?”

  明晚?

  墨畫想了下,明天上完課,晚上還要教瑜兒陣法,不過教陣法不急。

  墨畫便道:“有空。”

  “太虛城里,有一個顧氏酒樓,大概酉時伱過去。”顧長懷道。

  “顧氏酒樓?是顧家的產業?”

  “是。”

  “好。”墨畫答應道。

  次日,墨畫上完課,給瑜兒布置了一些陣法作業,便離開了太虛門,到了太虛城內的顧氏酒樓。

  酒樓布置得古色古香。

  典雅不失奢華,奢華但又內斂。

  墨畫一看,就猜這酒樓一定是琬姨在打點。

  進了酒樓,有小二迎上來,還沒說兩句,便有一個驚訝的聲音道:“可是墨公子?”

  墨畫抬頭,發現一個笑容可掬,面容微胖的掌柜模樣的金丹修士,沖他拱手行禮。

  有點眼熟,但墨畫又記不起他是誰。

  這掌柜便道:“我在顧家任管事,同時也是這酒樓的掌柜。在顧家的家宴上,我見過小公子。”

  墨畫便客客氣氣道:“顧掌柜好。”

  顧掌柜笑了笑,問道:“小公子,是一個人來吃飯,還是來赴宴?”

  “顧叔叔請我來的。”墨畫道。

  顧掌柜微怔,隨后微微頷首,心道不愧是小墨公子,就連一向性情孤傲,生人勿近的顧長懷少爺,竟也會請他吃飯。

  顧掌柜便笑著道:“長懷少爺的確吩咐過,定好了房間,我這便帶您過去。”

  墨畫拱手道:“有勞了。”

  顧掌柜便帶著墨畫,到了二樓一處環境靜謐,陳設優雅的雅間。

  墨畫神識略一掃過,便發現雅間四周,還布了陣法,防止別人窺聽和打擾。

  此時雅間還沒人,顧長懷和夏典司都還沒來,也沒上菜,桌子都是空的,只放了一壺茶水。

  顧掌柜便道:“小公子,您先坐一會。”

  “好!”

  墨畫點頭,而后找了個看著順眼的,涼快的,“風水”好的位置坐了下來。

  顧掌柜看了墨畫一眼,又看了看有些空蕩蕩的桌面,小聲道:“要不,我先給您上點菜?”

  “等顧叔叔一起吧。”墨畫道。

  “沒事,”顧掌柜道,“算是我送給小公子的‘見面禮’,小公子不必客氣。”

  顧掌柜盛情難卻,而且墨畫肚子的確餓了,便從善如流道:

  “那就有勞顧掌柜了。”

  顧掌柜笑道:“小公子稍等。”

  他退下之后,不一會兒,便有人端菜上來了。

  說是“見面禮”,但無一例外,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等一臉冷漠的顧長懷,帶著一臉冰冷的夏典司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墨畫面前擺著一堆菜,已經大快朵頤地吃著了。

  顧長懷忍不住道:“你怎么就先吃上了?”

  “我肚子餓了,”墨畫理直氣壯道,“而且,這些都是顧掌柜請我的。”

  顧長懷嘆氣。

  這小子,到哪都能混個自來熟。

  甚至來顧家的酒樓吃個飯,掌柜的都會給他開小灶。

  顧長懷搖了搖頭,只能找了個地方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夏典司也落座了。

  她到這里來,是有正事要談的,自然不會計較一些酒菜。

  只不過……

  她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顧長懷,心中疑惑漸生。

  她這些時日來,對顧長懷有了一些了解。

  這個人生冷,孤僻,刻板,不講情面,情商很低,人緣也不好,脾氣也差,難以溝通,對誰都一副冷淡的模樣……

  只有一副皮囊,還勉強算能看得入眼。

  除此之外,又冷又硬,跟石頭一樣。

  唯一真正能惹他生氣,甚至還有些失態的,只有席間這個,正在啃著雞腿的小少年。

  而顧長懷對這個小少年的態度,也十分奇怪……

  可以看出來,顧長懷對他的態度也不算友善,有時候還很不耐煩,言語間也沒那么客氣。

  但顧長懷即便生氣,也很克制。

  即便再不耐煩,也拿這少年沒辦法。

  甚至似乎還有些……忌憚?

  夏典司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夏姐姐,這個雞腿可好吃了,你嘗嘗……”墨畫將一只雞腿,遞給了夏典司。

  一只雞,兩只雞腿。

  墨畫吃了一個,還有一個留給了夏典司。

  顧長懷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夏典司感激墨畫的好意,但她同樣是典司,性情也有些冷漠,只淡淡道:“謝謝。”

  “還有,”夏典司糾正道,“叫我‘夏典司’。”

  “嗯嗯,夏典司。”墨畫道。

  落座之后,顧掌柜便上菜了。

  這些菜,是顧長懷安排的。

  他是世家公子,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所以安排的菜式精致而華貴。

  當然,在墨畫眼里,就是有點“腐敗”。

  不過食物是無罪的,所以墨畫也還是吃了。

  夏典司只淺淺嘗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問顧長懷:“顧典司,你約我過來,是要說什么事?”

  顧長懷沒說話,自顧自喝酒。

  夏典司神色漸漸不善。

  墨畫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便道:

  “夏典司,你知道水閻羅么?”

  夏典司神情微動,但僅僅只是片刻,便恢復如常,“水閻羅怎么了?”

  墨畫打量著她的神色,料想她應該知道些什么,但又不太確定,她到底知道多少。

  墨畫便言簡意賅道:“顧叔叔也想抓水閻羅,他想找你聯手。”

  夏典司略作思索,斟酌道:

  “雖說水閻羅是個禍害,論罪當誅,但道廷司目前要做的事,重點并不在水閻羅身上。”

  “你們不是要查癸水門么?水閻羅跟癸水門關系不淺的。”墨畫道。

  夏典司聞言一怔,而后目光微冷,看向顧長懷,冷笑道:

  “顧典司,道廷司的事,你也敢隨意往外說?”

  顧長懷喝了口酒,冷哼一聲,“我可沒說。”

  “你不說,這孩子怎么會知道?”夏典司目光銳利。

  顧長懷淡淡道:“我不說,他照樣知道,這乾學州界里的事,他知道的恐怕比你這個典司還多……”

  夏典司先是冷笑,而后見顧長懷不像是在說謊,這才有些錯愕,轉過頭看了眼墨畫,忍不住問道:

  “你……”

  墨畫道:“我姓墨,叫墨畫,是太虛門筑基中期弟子。”

  “姓墨?”夏典司有些意外,“你不姓顧?”

  墨畫搖頭。

  “墨……”夏典司沉吟片刻,疑惑道,“乾學州界附近,似乎也沒哪個大世家是姓墨的……”

  “我不是世家子弟,我是散修。”墨畫如實道。

  “散修!”

  饒是一向冰冷的夏典司,神色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竟然是散修?

  她是道州真正的大世家出身,雖然也知道這世間,最多的就是散修。

  但她生在道州,長在道州,有來往的幾乎無一例外,全都是世家或是大宗門的子弟。

  散修不是沒有。

  但能憑借自己的實力,不入贅,不攀附,混入道廷中樞的人,基本都是鳳毛麟角。

  至少她也只是聽過,從未接觸過。

  不說道州,便是乾學州界這里,能以散修的身份,邁過宗門門檻的也寥寥無幾。

  夏典司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墨畫,發現他模樣氣質,雖有些天真爛漫,但氣度絕非尋常,心中更是詫異。

  “你一個散修,是怎么拜入太虛門的?”

  她記得太虛門好歹也是乾學州界八大門之一。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墨畫嘆道。

  真說起來,要從瑜兒的事說起了,所以他也就不說了。

  墨畫立馬說起了正事:“我手里……”

  他想了想,又把顧長懷也帶上了。

  “……我和顧叔叔手里,有水閻羅的線索,但水閻羅筑基巔峰,精通水系功法,混跡在煙水河,神出鬼沒,緝捕十分困難。”

  夏典司皺眉,“你手里,怎么會有水閻羅的線索?”

  墨畫神色謙虛,但語氣卻有些“自負”道:

  “夏姐姐,不瞞你說,我在乾學州界附近,勉強也算一個‘小地頭蛇’,附近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夏典司怔怔地看著墨畫。

  她之前在道廷司碰到墨畫,還以為他只是一個養尊處優,天真活潑的顧家小少爺。

  怎么一轉眼,就成“地頭蛇”了。

  夏典司轉過頭,看了眼顧長懷,見他神情淡淡的,便知道顧長懷對這句話,顯然也是認同的,一時更是有些難以置信。

  但她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便問道:

  “你對水閻羅,知道多少?”

  墨畫知道,這是夏典司在考驗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內情。

  墨畫沉思了片刻,便道:

  “水閻羅,筑基巔峰,修水獄門功法,使水刑鞭,精通水影步,雙目可凝聚煞氣,施展詭異瞳術。”

  “道廷司對水閻羅的記載不多,但此人殺人如麻,必然很早之前,便犯下過不少殺孽。”

  “而一年多前,煙水河下游,于家水寨被滅門,也是水閻羅下的手……”

  墨畫將自己知道的,挑了一些說了出來。

  夏典司越聽越心驚。

  這里面很多事,她事先已經知道了,但還有一些消息,她迄今為止,還未從任何渠道聽到過……

  夏典司看著墨畫,心神微震,問道:

  “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畫一臉笑瞇瞇,沒有答話。

  夏典司沉默片刻,也就沒有再問。

  隨后她神情微肅,道:“那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與水閻羅,應該無冤無仇吧,為什么要抓捕他?”

  墨畫目光微閃。

  無冤無仇,倒也算不上。

  至少水閻羅,應該已經記恨上自己了。

  他恐怕還以為自己是“水獄門的余孽”,因此恨不得殺自己而后快。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不是這些。

  有些話是不方便說的。

  墨畫便一臉正色道:

  “我是太虛門子弟,受宗門教誨,自當恪守本心,一心求道,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水閻羅惡貫滿盈,死不足惜,若不誅殺,必然有更多修士遭其毒手。”

  “因此,抓捕水閻羅,將他打入道獄,承受應當的責罰,是每個心存正道的修士,應盡的責任!”

  墨畫說得慷慨激昂。

  顧長懷以手扶額。

  這小子,又來了……

  倒是夏典司,見墨畫一臉正氣,心中似乎有所觸動。

  她想了想,點頭道:

  “好,我們可以聯手,一起抓水閻羅!”

  墨畫大喜,便替夏典司斟了一杯酒,然后舉杯道:

  “一言為定!”

  夏典司見他這副模樣,也笑道:“一言為定。”

  兩人杯子舉起來后,又默默看向了一旁的顧長懷。

  顧長懷一臉不耐煩。

  墨畫拽了拽他的衣袖,“顧叔叔,就差你了。”

  顧長懷躊躇片刻,這才緩緩舉起酒杯,和墨畫,以及夏典司碰了一杯。

  三人自此達成約定。

  只是吃完飯,離開顧氏酒樓后,顧長懷還是不忘給墨畫潑了一盆冷水。

  “她是道廷的人,更是夏家的人。”

  “道廷森嚴,世家冷漠,每個人的心眼都不少,她答應你,未必存了什么好心思。”

  墨畫點頭道:“我知道的,顧叔叔,放心吧。”

  顧長懷看了墨畫一眼,便不再說什么。

  之后夏典司,為了方便通信,也抽空送給了墨畫一枚傳書令。

  這樣一來,墨畫手里就有了兩枚道廷司典司的傳書令了,一枚顧長懷的,一枚夏典司的。

  墨畫用傳書令,將一些線索,告訴了夏典司。

  而夏典司背靠道廷和夏家,勢力和能力也不小,不過數日,便又抓到了水閻羅的馬腳。

  她也沒避諱,將打聽到的消息,都告訴了墨畫。

  墨畫看著煙水河流圖上,被標出來的圈圈點點,目光微閃。

  圍獵水閻羅的計劃,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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