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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燕藩,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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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銃廠。

  朱標帶著一群人,行走在寬敞的磚瓦木頂廠房內。

  廠房寬十米,廠幾乎一百米,中間是人行以及運送物料的通道,通道兩側,各有兩排立式腳踏機床。

  機床數,足足兩千架,同時有四千,隸屬匠作監的匠人在加工火銃管。

  一座座預熱的小爐子,哪怕是臨近春節的臘月時節。

  整個廠房內,四周寬大的窗戶通著風,依舊熱浪滾滾。

  一個個匠人,穿著去掉袖子的內襯,光著結實黝黑,寬大的膀子,奮力加工銃管。

  朱標指著匠人用布包在頭頂,大大的發包,“用這種方式包起頭發,后面再沒發生什么事故吧?”

  這兩年,就因為匠人不注意,頭發被旁邊的預熱爐點燃,或者一個機床兩個人配合,負責蹬腳踏板的,將負責加工火銃之人的頭發卷入機床中,造成的事故就不少。

  雖然都沒鬧出人命。

  可最初一年,老四派回負責技術指導的匠人離開后。

  這樣的事故就幾乎每天都有,以至于,匠人們都有些畏畏縮縮。

  而且,頻繁的人員受傷,也十分影響火銃制造進度。

  朝廷有百萬精銳,父皇要力爭在三四年內完成全面整編。

  就算火炮可以慢一點配置。

  火銃每年需求量就高達二三十萬支。

  自火銃廠建立以來。

  產量就一直無法滿足需求。

  到目前為止,京營二十萬精銳,也只完成了十五萬整編!

  反觀老四幫老二、老三他們編練藩王衛。

  到目前為止,老五的藩王衛據說都編練完成了。

  總共編練了十萬新軍!

  在老二、老三他們編練成后,藍玉、沐英他們代表朝廷去點檢回來說,老四可能是為了給朝廷留面子。

  所以有意控制了編練藩王衛的速度。

  并且還拿回幾支燕藩制作的火銃。

  無論是做工精美度,還是質量,都比金陵火銃廠強很多。

  藍玉曾提出,金陵火銃廠的產能既然無法滿足編練新軍的需求。

  是不是可以向老四燕藩購買。

  價格低廉,質量又高。

  他當時也心動了。

  他和藍玉為首的軍中將領一樣,都想盡快完成百萬精銳整編。

  反正,大明現在不缺錢。

  這幾年,恐怕是朝廷立國以來,最好的幾年。

  整個大明境內,鄉土村社建成度達到四成,百姓漸漸富裕。

  又加全面放開海貿。

  河北、山東江浙等地的海商,雖然沒有可以遠航的大船,但利益驅使下,駕駛小船,往來于高麗、倭國。

  尤其是倭國。

  據說,現在整個倭國都殺瘋了。

  老四支持的五個倭人在倭國搞鄉土村社、雇工身股制受到倭國精英層的尖銳反擊。

  視為異端。

  打入五個倭人統治范圍后,凡事搞鄉土村社的普通倭人百姓,也被視為異端,統統殺了。

  對方似乎秉承著,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制造問題之人的理念。

  誓要通過肉體消滅的方式,徹底產出鄉土村社、雇工身股制這套理念。

  而以大野五郎為首的五個倭人也爭鋒相對。

  打出去,凡事精英層全都殺了!

  據說,搞得十分極端,完全喪失了中庸之道。

  倭國的情況,也無疑驗證了他推行鄉土村社,而明面上否定雇工身股制的決定是正確的。

  倭國的戰亂,導致倭國需要各種各樣的物資。

  于是,倭國的白銀、黃金大量涌入朝廷。

  同時還有老四燕藩流入的金幣、銀幣,促使朝廷國庫充盈。

  僅僅一年多時間。

  朝廷已經由過去,每年幾乎收支平衡,或者略有結余,變成今年節余五百萬兩白銀!

  所以,朝廷完全有能力支撐外購火銃、火炮,編練新軍。

  可這個提議剛被藍玉等人,在朝堂提出來。

  就被已經開始參政的雄英斷然否決了。

  雄英當時當著父皇、他以及滿朝文武是這樣說的:朝廷的成本雖然高,火銃精美度以及質量是差了點,但并不影響正常使用壽命,如果向四叔購買火銃、火炮,我們就達不到訓練工匠的目的。

  對于雄英的建言,父皇表現的極為高興。

  事后,他詢問父皇,才得知,老四已經預知了大明工業,發展會緩慢。

  但老四向父皇建議。

  只要保證工廠的收支平衡,控制好貪污腐敗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培養工人。

  他問父皇,老四從什么原因,判定朝廷工業發展一定會緩慢?

  父皇只說了一句話:陳腐的風氣!官僚風氣、尊卑貴賤風氣……

  他這次來工業區視察,就是想好好搞清楚,到底什么制約了朝廷工業的發展。

  可貌似呂兆等人也干的不錯,并沒有一味守舊,也在積極尋找辦法變通啊。

  就比如這頭發。

  以前散在背后,現在不也變通了嗎?

  呂兆并不知,短短瞬間,朱標想了多少事情,邀功道:“太子爺,自從上次允炆來觀摩,提出這個辦法后,就再也沒有受傷事故發生。”

  朱標聞言,驚訝看向跟在身后的朱允炆。

  眾人全都齊齊看著朱允炆。

  藍玉微微皺眉。

  朱允炆文質彬彬作揖道:“父親,孩兒就是隨意提了點意見,沒想到真的發揮了一點作用……”

  其實,這不是他想出來的。

  是不久前,他來這里觀摩。

  發現有一個老匠人用毛巾包著頭,他詢問才知道目的。

  然后指派舅舅試著推廣一下,看看到底管不管用。

  當時的目的很簡單。

  就是想讓金陵工業區變得更強大。

  一定要追趕、超越、狠狠碾壓燕藩。

  可沒想到,舅舅把別人的功勞給了他。

  不過,確實有他的功勞。

  大哥剛剛不久前,因為堅持自造培養工人,得到皇祖父夸贊。

  他也想讓父親贊賞。

  “允炆,這件事你辦的不錯。”朱標含笑表揚一句,轉身繼續參觀。

  雄英帶著楊榮,時不時詢問工匠,漸漸落在后面。

  某刻。

  楊榮看到朱允炆跟在朱標身邊,時不時有說有笑的一幕,微微皺眉,拉了拉正在和工匠攀談的雄英。

  雄英結束與匠人的攀談,起身,邊走邊問:“師兄,你怎么了?”

  “太孫真相信,發包這個想法是允炆殿下想出來的?他都沒有深入一線親自干活,他能想到?而且,類似發包這種修修補補的辦法,真的能對咱們大明的工業環境,產生突破性促進作用?”

  朱允炆特別會討太子歡心。

  太子屬于那種中庸溫文爾雅之人。

  他注意到,這一年多,朱允炆似乎有意在模仿太子。

  他無法判斷,這到底是朱允炆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在背后教朱允炆。

  雄英看著楊榮雖然擔憂,卻十分沉穩的神色,不由笑了,拍了拍楊榮肩膀,“師兄,我知道你擔心什么。”

  雄英沒有繼續談論關于朱允炆和朱標的事情,只是向楊榮豁達表明,他都知道。

  轉而說道:“其實,我也不喜歡這種類似發包,修修補補的辦法,原本,我想著,巨大不便中,最終促使人們放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老觀念,主動剪發,可我沒想到……”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類似這種,束縛大明發展的傳統老觀念還有很多很多。

  這一道道枷鎖,如果不沖破,大明的工業發展,就永遠不可能提速和活躍。

  “其實,問題都擺在那兒,呂兆為首的管理層,除了皇祖父、父親視察時,會來一線,平日里,他們幾乎天天坐在官房喝茶,下面人做出功勞了,他們搶著往自己頭上按,這種情況,匠人們如何能有積極性?”

  這就是典型的官僚風氣。

  雖然父親還沒看出來。

  可皇祖父已經知道了。

  但能有什么辦法?

  永遠沒辦法遏制官僚風氣。

  四叔說過,天下各種力量講究一個平衡、勢均力敵才行。

  只有百姓的力量增加,才能有效遏制官僚風氣。

  否則,除非換一個真正的好官能官,才能辦好金陵工業區。

  可用四叔的話說。

  天下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同理,絕大多數官員也是平庸的。

  真正的好官能官,太少了!

  總不能,把左相、伯溫先生放在金陵工業區,搞工業吧?

  雄英看著朱標已經走出火銃廠,收斂思緒,“走吧。”

  一個時辰后。

  朱標走出金陵工業區。

  看著殷勤送他們出來的呂兆,叮囑道:“看得出,伱也用心了,不過,不要總是坐在官房內,咱們都去雞籠嶼工業區看過,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雞籠嶼工業區的管事之人,都天天在一線嗎?”

  “輝祖和老四他們當時搞鄉土村社,還天天深入農村調研呢……”

  呂兆臉上笑容凝滯,忙低頭。

  他堂堂太子側妃的兄長,難不成還要天天泡在這種環境惡劣,高溫、噪音、灰塵飛揚的一線?

  用得著嗎!

  別說他了。

  太子爺問問滿朝文武,誰愿意這樣干!

  大家伙兒是來當官兒的,不是做低賤的匠人。

  如今看來,以后得天天去廠房,裝模作樣,裝裝樣子了。

  “太子爺教誨,臣記住了,往后,臣肯定天天坐鎮一線!”

  楊榮瞧著呂兆,搖了搖頭,湊到雄英耳邊,低語:“瞧著吧,以前工業區這群官員是坐在官衙喝茶,接下來,他們就要去一線搞形式主義了,他們的心情必然不好,惡劣的情緒,必然要發泄在匠人們身上,對生產、匠人積極性的打擊更大!太子殿下似乎看到了問題,可解決問題的方法,完全錯了……”

  藍玉偷偷聽著楊榮的分析。

  滿眼欣賞。

  楊榮這番預測,令人驚訝。

  他聽聞太子對呂兆的叮囑,也覺得,應該對金陵工業區能起到促進作用。

  可楊榮卻認為,非但不會促進,反而還會起反作用!

  楊榮這番分析,又讓人無可辯駁!

  不愧是朱老四的學生!

  而朱老四把這么優秀的學生,安排在雄英身邊,幫雄鷹。

  這恩情,他們藍常兩家,還不清。

  藍玉伸手按在楊榮發頂,楊榮和雄英看來時,低聲笑問:“今年除夕夜,在宮里過完,是不是還要去土橋村大營,和你們那一群兄弟,一起過年”

  朱雄英含笑點頭,藍玉征詢道:“舅姥爺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去?”

  一大兩小,跟在朱標的視察隊伍后,往前走。

  來到緊鄰工業區不遠,坐落在秦淮河碼頭的一處院落外。

  院子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伍,有單獨的青壯、有攜家帶口的。

  院落大門左側的柱子上,掛著一塊牌子,上書:燕藩遷民辦事處。

  朱標看著熱鬧的排隊景象。

  身后很多官員臉色變得難堪。

  朱標詢問:“今年,金陵這處遷民辦事處,不包含朝廷動員的無地百姓,自愿主動的百姓有多少人?”

  方孝孺看看左右同僚,知道的也全都臉色難堪不說話,微微向前一步,作揖:“稟太子,臣前幾天曾來這里了解過,據辦事處人員介紹,自發性遷民,大約有一千人,幾乎有八成,就是金陵本地的百姓……”

  金陵雖然是皇城。

  身在皇都的百姓,會自豪。

  可也有些百姓,并不在乎這些虛的東西,他們更喜歡,全面施行鄉土村社、雇工身股制的燕藩。

  認為,燕藩比大明更有前途。

  也相信燕王。

  所以,變賣城內為數不多的家業,攜老扶幼乘坐往來燕藩和金陵的商船出海。

  “太子,臣也了解過,各地遷民辦事處,真正活躍的只有三個地方,一個是福建、一個是江浙、一個就是咱們金陵,其他地方,除了朝廷動員,一般情況都很冷清。”

  方孝孺看了眼齊泰,想反駁,嘴唇動動,又咽了下去。

  他要說的這些話不好聽。

  沒必要直接說出來。

  私下里找太子爺,單獨談談。

  他認為,大明必須抓緊時間變革。

  因為他調查統計過,自發出海的這批人中,很多都是讀過書的!

  雖然沒考中功名。

  但不是文盲!

  他很擔心,未來,考取功名的人,都想出海!

  大明再不抓緊時間變革。

  或許十幾年后,這種情況就會出現。

  甚至更快!

  “嗯!”

  朱標點點頭,看了眼遷民辦事處熱鬧的場景,轉身離開。

  當初,和老四簽協約時。

  很多人冷嘲熱諷說:每年能有一千人愿意出海,都不錯了。

  事實證明,一年多,說這話的人就被打臉了。

  恐怕,用不了幾年。

  每年五萬名額,就不夠了。

  “馬大!”

  “馬大!”

  “哎,俺在這兒!”

  一個排在門口的壯漢,收回盯著朱標的視線,大喊著,急匆匆走了進去。

  辦事處院中放著一張桌子。

  兩名辦事人員坐在桌子后面。

  坐左側的讀書人,不耐煩催促:“以前是做什么的?哪里人?為什么要遷徙出海,家里一共幾個人,父母走不走,有沒有父母的同意書,把這些問題都說說。”

  馬大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問話的讀書人,“俺是山西人,孤兒,以前是山西富商孫家的伙計,家里沒人了,這是俺東家給俺寫的介紹信。”

  讀書人接過掃了幾眼,抬頭,打量著馬大。

  忽然冷哼一聲,“我看你不像山西人,像是蒙古人!”

  “對對對,俺是跟隨燕王到的示范區,然后被山西富商孫家大掌柜相中就做了伙計……”

  讀書人再次審視馬大幾眼。

  把文書交給身邊的年輕人,“朝廷這邊沒問題了。”

  年輕人絲毫不介意讀書人的冷淡傲慢,接過介紹信后,起身,沖馬大抱拳,“馬大哥,燕藩歡迎你的加入,我們辦事處提供短暫的住所,同時提供免費飯食,不過,住處是大通鋪,飯食也是普通飯食,馬大哥是住在我們辦事處,還是自己找地方住……”

  “俺就住這里吧,俺還想早點了解了解燕王治下的一切,聽說,辦事處專門有人會介紹……”馬大憨厚笑著。

  哈哈……

  年輕人笑著點頭,“對。”

  話中,為馬大登記好后,作一請的手勢:“馬大哥往左走,進了左邊的院子,有人負責為你安排住處。”

  馬大憨憨笑著離開。

  走遠一些。

  扭頭看著讀書人和年輕人。

  小聲嘀咕,“代表燕藩這個年輕人挺親切的,倒要看看去看看,明四皇子的燕藩治下,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馬大是他的化名。

  他叫綽羅斯·馬哈木!

  大明北征,朱四郎力挽狂瀾,滅北元王庭,卷著百萬草原部落南下,在長城以北、陰山以南,臨走之前,為大明王朝建立了一個蒙漢示范區后。

  陰山以北的廣邈草原,失去一個領導核心后。

  就徹底亂了!

  他帶著綽羅斯家族的部眾,聯合西蒙古的太平、把禿孛羅,結成聯盟,與東蒙古阿魯臺、鬼力赤等人,狠狠打了幾場,徹底占據優勢上風。

  但也無法吞并東蒙古的情況下。

  對綽羅斯家族部眾進行梳理后,將首領的位置,傳給兒子脫歡,就南下。

  先去了示范區。

  示范區的漢民還不多。

  只是從山西、陜西遷徙了數萬無地漢民。

  但示范區的變化已經十分明顯了。

  他是今年冬天去的。

  親眼見到,示范區內降雪,積雪掩埋草場,牛羊吃草困難期。

  牧民把經過一個春夏秋,養的膘肥體壯的羊宰殺,切塊,用草原隨處可見的羊油,加鹽巴,腌制在一個個大缸內。

  然后被中原來的商隊購買走。

  換成中原的茶葉、鹽巴、鐵鍋之類在北方草原,十分緊俏的貨品。

  十戶為一個鄉土村社的半耕半牧戶。

  冬天吃上了除肉外的玉米窩窩,或者直接煮玉米粒。

  喝著秋季,自己用玉米秸稈釀制的玉米酒,釀制過的秸稈也沒有浪費,竟然挖出一個大坑、壓實、掩埋。

  冬天,產仔的母羊,就吃這種發酵過的玉米秸稈。

  他觀察了,母羊雖然在冬季,依然掉膘,但不像以往,大面積餓死凍死。

  羔羊成活率極高!

  來年,不產仔的羔羊長大,在冬季,又會被腌制,販運回中原。

  當時他真的驚呆了。

  昔日的同胞。

  如今做了大明百姓,整個冬天,窩在蒙古包內,使用著從燕藩販運回來的一種鐵爐子。

  在溫暖的蒙古包內,男人們一邊喝酒,一邊用馬頭琴、二胡彈奏著草原曲子,女人們唱著歌跳著舞。

  若說有什么不和諧。

  那就是誰走出溫暖的蒙古包,去喂牛羊時,男人和女人,總會發生一些爭執。

  草原的女人會說:你看人家隔壁漢民遷民家庭,男人都是家里的頂梁柱!

  這時,喝醉的蒙古漢子們,總是嚷嚷著:你是蒙古女子,要保留蒙古的傳統!

  最后搖搖晃晃,走出溫暖的蒙古包,在冰天雪地中,撒泡尿,打個激靈,罵罵咧咧去喂牛羊。

  他看到,百萬蒙古人,正在放棄蒙古人的傳統。

  主動去擁抱中原!擁抱中原的習俗!

  這樣一幕幕,看在眼里,直教人渾身發寒。

  而這一切,都是明四皇子親手締造的!

  所以,他想出去,去明四皇子治下看看!

  去向曾今的敵人學習!

  據說,下個月就有海商來金陵,在海上飄蕩一個月,先去東番短暫休整,再經過一個月,就能抵達明四皇子,正在集中所有力量,開發的呂宋!

  東番。

  工業區。

  高四丈、直徑兩米多的巨大高爐前。

  朱棣仰頭看著。

  蔣進忠在旁邊介紹,“王爺,今年一年,我們向朝廷販運了一千船次的各種農具,隨著朝廷鄉土村社開始全面鋪開,未來,農具的需求量會十分高,至少,這種需求量,兩三年內不會結束……”

  “另外,永昌侯藍玉和忠信侯張玉,以示范區的名義,向我們訂購了十萬套鑄鐵爐子,今年只交付了一萬套……”

  朱棣認真聽著。

  張老大被父皇冊封為忠信侯。

  有點低了。

  不過,對于大明朝堂而言,這個爵位,比較合適。

  畢竟,如藍玉、沐英大哥都只是侯爵。

  他估摸著,等示范區建好后。

  憑這個巨大功勞,張老大應該能封公。

  “今年,臣終于不用為錢發愁了,截至目前,刨去遷民花費,開發呂宋花費,以及戰爭花費、海軍新建戰船,目前還節余一百萬兩銀子,是咱們來到東番后,唯一一年,年終不拉饑荒,兜里有錢的一年。”

  朱棣不由笑了。

  轉身拍了拍蔣進忠肩膀,“再堅持三四年,今年,譚淵、柳升他們已經掃清中央呂宋地區以北,兩個地區的所有敵對勢力,柳升的第二鎮,在戰爭中擴編,實戰訓練,已經成軍,明年,咱們兩個鎮,又四個混成協,橫掃呂宋南方勢力,一年根除其精英層,接下來,就是安定建設期了,軍事支出少了,整體支出會少很多。”

  “走,帶我去新鐵廠看看!”

  蔣進忠笑著點點頭,迫不及待走在前面。

  很快,來到雞籠河上游,河道較為陡峭,水流湍急,沖擊力較大的區域。

  “王爺,新鐵廠需要借助更大的水力,所以只能搬遷到這個移民村,這里的百姓移居到其他地方了,臣給每戶,每個人,補償了五兩銀子,并且幫助新建房屋,絕對沒有虧欠百姓。”

  “進忠,你辦事我放心。”朱棣點頭同時,加快腳步。

  轟隆隆……

  隨著靠近前面圍墻,轟鳴聲漸漸清晰。

  蔣進忠帶領下。

  朱棣進入院子瞬間,眉頭不由一挑。

  快步走過去,熱浪襲來。

  出鐵水的漏洞,火紅的鐵水流淌出來,流入一個個薄且寬的槽子里。

  剛剛凝固,幾個匠人就用大鐵鉗子,夾著大約一厘米厚的巨大鐵片,來到前方一個水力驅動風箱的方爐內。

  短暫預熱后,夾著巨大鐵片,放入前方水力驅動的滾輪。

  一道道縫隙越來越窄的滾輪不斷擠壓,通過所有滾輪后,形成一張巨大鐵皮。

  想到借助水力很不錯。

  朱棣又走到一個一人高的小高爐旁。

  蔣進忠介紹道:“王爺,這就是煉鋼的小高爐,通過坩堝實驗后,暫時只能建設這么大的煉鋼爐子,再大了,無法攪拌,匠人們說,無法全面攪拌,吹入高爐內的空氣就無法和生鐵水全面接觸,就練不出這種直接用來鑄炮、鑄火銃管的鋼……”

  朱棣點點頭。

  充分接觸氧氣,主要是為了降低生鐵中的碳含量。

  太大了。

  攪拌不均勻,氧氣接觸不充分。

  現在的技術條件,根本無法辦到。

  除非,能設計出轉爐。

  現在這個小高爐,說白了,就是一個大號一點的坩堝。

  “不著急,慢慢來,現在的技術提升,已經極大方便我們了。”朱棣說話中,看著小高爐前的一個個水力驅動的滾輪裝置。

  一塊方形的鐵,經過預熱燒紅后,通過一組組滾輪,一個個孔洞擠壓后,最終變成一根圓圓的鐵棍。

  最后一道工序中,設置了一道水力閘刀。

  長長的鐵棍,抵達盡頭,被鐵板擋住時,觸發閘刀機括,閘刀落下,將鐵棍剪切成來福銃銃管的標準長度。

  無論是剛才的鐵皮制作過程。

  還是此刻的銃管鐵棍制作過程。

  其實,已經有了一絲,軋鋼的雛形。

  “王爺,現在遇到了點麻煩事情……”

  朱棣聞言回神,扭頭,笑問:“什么麻煩事情,咱們發展這么好,還有麻煩?”

  蔣進忠苦笑,“今年為了滿足大明那邊的需求,咱們這邊十分忙碌,上午、下午兩班倒,其他工坊還好,高爐這邊,遇到了一些麻煩,首先是衣服,匠人們一直堅持穿的長衣,在工作中越來越拘束,最終慢慢接受了咱們軍中分體式的衣服,可頭發這件事很麻煩,冶鐵廠一個年輕人,嫌頭發長太熱,而且冶鐵廠塵土又特別大,頭發長太不容易打理,這個年輕人就剃了個光頭,年輕人的老父親生氣之下,就把這個年輕人腿打折了……”

  “其實,這個年輕人剃光頭,臣讓人偷偷鼓動了,就是想借助他,試探一下,咱們定下的新風尚能不能被接受。”

  “進忠……”朱棣哭笑不得拍了拍蔣進忠肩膀,“你對咱們工業區各個流程,都了若指掌,這證明,你不是天天坐在官衙內的官老爺,你是真的深入一線,踏踏實實的干了,不然,你不可能了解的這么詳細……”

  一些細節,若是沒有干過,就不可能像進忠這樣了解的詳細。

  “在這件事上,證明你沒有官僚風氣,但在新發飾上,你犯了官僚主義,推動一件事,我們不帶頭,鼓動別人去試探風向,你這不是官僚是什么?”

  “我這次回來,就是徹底解決這件事的,咱們對父母孝不孝順,不看咱們得頭發,雍鳴跟著我回來,已經提前回王府通知王妃了,王妃已經在準備,我回去后,王妃會先給我剪發,然后再給雍鳴,我們父子帶頭!”

  “隨著發展,我們一些傳統的東西,一定要打破,也一定會被打破,不打破,我們就無法適應發展,會因為我們的原因,導致發展停滯。”

  “朝廷的金陵工業區,有整個大明支持,有廣闊的市場,為什么只能保持一個勉強收支平衡?為什么根本不敢擴大冶鐵,因為擴大,官僚多了,不利于監督貪腐,在一種陳腐的官僚風氣中,工人干著臟活累活,立功了,功勞是官僚的,沒有積極性,生產效率低下,生產越多,必然虧的越多,哪怕有廣闊的市場,都一樣……”

  大明現在遇到了幾乎和清朝洋務運動一模一樣的問題。

  廣大農民缺乏鐵制農具,擁有廣闊市場的條件下。

  冶鐵廠規模越大,竟然會發生虧損越大的詭異情況。

  “一些限制生產,限制發展的,已經無法緊跟時代步伐的傳統,我們要首先去做垂范,去打破!”

  “你知道,為什么,咱們工廠的年輕人,就敢提出剃光頭嗎?雖然你鼓動了,但這個年輕工人,本身首先就有這種想法,所以才會被你派的人鼓動。”

  “因為咱們得工坊是雇工身股制,咱們有一套明確、詳細的獎勵體制,工廠盈利越強,工人們分到的越多,所以,當制約生產效率的事情出現時,工人就有積極性去打破!”

  “咱們的小鋼爐,制作鐵皮的水力滾輪……之所以創新發展如此快,就是因為,咱們工廠內的每一個人,積極性都很高!”

  “現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一強大的傳統,壓制了積極性,破繭只缺最后一點點力量了,這點力量,依靠下面的百姓,已經無法完成,該我們這些人去發力了,這蠶繭破開后的產物,就是一只色彩繽紛,美麗的蝴蝶!”

  “此時不發力,更待何時?”

  “此事,我們不發力,我們這些人就是尸位素餐的官僚!”

  蔣進忠聽聞后,鄭重點頭,“王爺,我明白了!”

  王府。

  烏云琪格抱著金豆子,娜仁托婭站在旁邊,看著徐妙云在準備熱水、剪刀。

  烏云琪格驚訝道:“嫂子,我義兄他真的要剪發?”

  她可知道,中原人把頭發看的多么重。

  就是胡須,一旦蓄須后,修剪胡須都得看黃道吉日。

  頭發更是重要。

  娜仁托婭忍笑道:“也不知,四叔剪發后,會有多丑。”

  “才不是!”

  已經八歲的小祈婳,頓時不高興了,“托婭阿姐你胡說,我阿爹剪發后,肯定更英俊瀟灑!”

  話罷。

  扭頭看向雍鳴,“阿哥,阿爹還沒回來,你先剪吧?”

  咯咯……

  徐妙云、烏云琪格、娜仁托婭頓時笑的前俯后仰。

  雍鳴無奈翻白眼。

  娜仁托婭輕輕戳了戳小祈婳額頭,“祈婳,你可太古靈精怪了。”

  這小丫頭。

  口口聲聲說四叔剪發后更英俊瀟灑。

  轉頭就鼓動自己阿哥先剪。

  分明就是拿自己阿哥做實驗。

  要是不好看。

  小丫頭肯定哭著阻止四叔剪發!

  剪發其實不單指剪發,而是在適應發展情況下,一種突破傳統枷鎖的蝶變,代表傳統枷鎖。

  這個情節我會稍微細寫一下,因為這個情節,對于工業化而言,其實挺重要的。

最后,在能不能向各位書友老鐵們,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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