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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的結果,皆是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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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楓收斂發散的思維,即便明知這是星宮專門用來針對自己的陰謀,他也沒法用這種推測說服其他人,讓其他人相信趙十五是被冤枉和算計的。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是要靠證據說話,還是要揭曉真正的真相才行。

  他重新蹲下身來,將死者身體微微翻動,仔細看了一眼死者心口處的傷口。

  八處刀傷肉眼可辨。

  匕首是很常見的樣式,從兇器上無法分析出兇手的身份。

  根據這八處刀傷的刺入方向和力度,以及死者嘴周圍的痕跡,還有死者后脖子與左耳上的些許摩擦痕跡……能夠推斷出兇手應是側著身,左手摟住了死者的腦袋,手捂住了死者的嘴,將死者完全控制住,然后右手持著匕首十分狠辣的接連刺向死者的心口。

  且所有的刀傷深度都差不多,能夠確定,兇手每一刀都是直接刺到了手柄處。

  死者不會不掙扎,可兇手既要控制住死者,不給死者掙扎開的機會,也要捂住死者的嘴,不給死者發出叫聲的機會……還要刀刀都刺的如此之深,完全到手柄處才停。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根據這些……足以判斷出兇手必然是身體強壯之人。

  大概率練過武藝。

  普通人根本不行。

  另外兇手應是那種十分謹慎的性子,按理說對著心口,只要足夠準確,一兩刀就足以致命了。

  可他卻足足刺了八刀,刀刀刺到最深,很明顯是為了確保死者必死無疑。

  而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兇手的時間應該不多,他沒時間等死者慢慢死去。

  但是死者身上的致命傷卻又不止一處。

  在后腦處,還有足以致命的傷口。

  一邊想著,林楓一邊將死者復歸原位。

  視線落在了死者后腦的傷口處。

  后腦的傷口明顯是尖銳之物擊打而成的,林楓指尖輕輕挑起死者的頭發,旋即將死者的傷口微微扒開,仔細檢查了一番,收回了手指。

  這時,他視線看向指尖,便見自己的指尖上,正沾著一些木頭碎屑。

  看到這些碎屑的同時,林楓眸光忽然一閃。

  這傷口自己見過!

  之前在調查官員殺妻案時,就有著類似的傷口。

  他抬起頭來,向四周環顧一圈,忽然瞇了下眼睛,緩緩道:“這個房間里是不是少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聽到林楓的話,縣尉孔鋒不由露出驚詫之色,縣令長孫平安眸光微閃,笑呵呵道:“林寺正認為少了什么?”

  林楓看了一眼長孫平安,平靜道:“死者后腦的傷口,不出意外,應該是由木頭制造的尖銳之物擊打所致。”

  “兇手既然選擇用匕首殺害死者,想來應不會再準備什么尖銳之物,就算準備也不會準備一個木頭制品,怎么都該是金屬的,那才能更方便殺人性命……所以本官認為,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長孫平安露出憨厚的笑容看著林楓,可那雙眼睛里,卻閃爍著探尋與試探的神情,那精明的神情,哪里和憨厚二字有任何關系。

  便聽林楓十分從容道:“死者倒下的位置距離門口并不遠,且血跡都集中在這里,因此可以推測出,兇手是在進門后,趁著死者不注意,便直接用匕首將死者刺殺。”

  “他連刺八刀,刀刀兇狠,很明顯是想著直接要了死者的命。”

  “之后死者沒有反抗的動靜了,他以為死者已經死了,便隨手將死者扔在了這里,也就是現在這個模樣。”

  “可是兇手沒想到,死者并未死透,而那時匕首已經被死者壓在身下了,所以兇手為了徹底送死者去死,他便……”

  林楓想了想,視線環顧會客廳一圈,旋即眸光一閃。

  他從桌子旁,隨手拎起了一個凳子。

  之后將凳子倒轉,拎著凳腿,用那凳子的尖銳一角,向著死者的后腦用力擊打而去。

  但最終,凳子的一角懸停在了死者的傷口上方。

  林楓眸子漆黑有神,充滿著自信,他緩緩道:“兇手就是這樣,為了讓死者徹底死去,他就近隨手拿起了一個凳子,用凳子的尖銳一角,重重的擊打著死者的后腦。”

  “最終導致死者的后腦也出現了致命傷……而這就是為何,死者會有兩處致命傷的原因。”

  “所以……”

  林楓看向長孫平安,道:“這個房間里,應該還有一把一角染血的凳子吧?可本官卻沒有在房間里發現這把凳子,而凳子是兇手臨時拿起的,根本不可能暴露兇手的身份,所以兇手也不可能將凳子帶走。”

  “那么凳子不見了,就只有一種可能……長孫縣令。”。林楓平靜道:“是你讓人將凳子藏起來了吧?”

  聽著林楓的話,孔鋒等一眾萬年縣衙役們皆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動和意外之色。

  孫伏伽則捋了捋不長的胡子,臉上充滿著笑意。

  而被林楓直視的長孫平安,瞳孔也微微一跳,但很快一切的情緒都被他隱藏了起來,便見他那憨厚的表情頓時化作爽朗大笑的樣子,他哈哈大笑著,嗓門震得林楓耳膜都疼。

  “真不愧是傳言中的神探林楓林子德!這份推理與觀察能力,當真是名不虛傳!”

  “不錯,死者后腦的確是被凳子擊打所致,那凳子也被本官藏了起來。”

  說著,他直接拍了拍手掌。

  便有衙役連忙將凳子搬了出來。

  果然如林楓所料的那樣,凳子的一角沾有明顯的血跡,甚至凳子其他地方也都有噴濺出的鮮血。

  長孫平安看著林楓,臉上露出了認真之色,他拱手道:“林寺正貿然要來插手案件,本官實在是不能不多考慮一些,所以本官便以此方法,想著試探一下林寺正,看看林寺正的本事是否真的如傳言中的一樣。”

  “也想看看林寺正是真的想要破案,還是單純的挑毛病,為趙十五脫罪。”

  “本官知道,這樣做會令林寺正覺得不舒服,但身為萬年縣縣令,對本官轄區內發生的案子,本官必須要足夠小心謹慎才行,所以還請林寺正能夠見諒。”

  長孫平安做了什么,就實話實說,絲毫不扭捏,也完全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林楓不知道他是真的直率,還是說背靠長孫無忌,說實話也根本不怕自己不喜。

  但總歸,長孫平安給了解釋,且態度擺的也很端正,理由也合情合理,林楓自然不會和他太多計較。

  今晚想要查明案子的真相,少不得和長孫平安配合,自然是越和氣越好。

  他笑著說道:“本官理解長孫縣令的擔憂,若是本官易地而處,本官也會和長孫縣令有同樣的憂慮,甚至都可能不讓本官參與查案。”

  “所以長孫縣令不必多慮,只要能盡快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長孫平安笑著點頭:“林寺正說的沒錯,只要能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既然試探出了林寺正的想法與本事,那本官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接下來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求,直接和本官說,本官必全力配合。”

  看到這一幕,孫伏伽心中松了口氣。

  林楓想要斷案,長孫平安就是第一道關卡。

  現在林楓順利過了長孫平安這道關卡,接下來就會順利多了。

  林楓對長孫平安的示好,自然也是笑著點頭回應。

  之后他先是轉過身檢查了一下被兇手當成武器的凳子,確定凳子上沒有留下兇手的任何線索后,重新直起身來。

  林楓最后環顧會客廳一圈,沉思再三,確保沒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后,他便看向老管家,道:“老管家,你可知今夜你家老爺為何要與錢員外郎他們三人相見?”

  老管家想了想,道:“應該是為了公務吧。”

  “公務?”

  老管家點著頭:“老爺剛正不阿,兩袖清風,性情耿直不茍言笑,所以交好的同僚并不算多,往常有同僚來此,都是因為公務。”

  “而且老爺并未吩咐讓我準備茶水飯菜招待來客,這和之前一樣,應該就是為了公務。”

  林楓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曹高陽的情況,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曹高陽剛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做事很刻板,一點都不知變通,在刑部里有這樣的性子,自然是極好的,這可以極大程度的避免被其他官員腐蝕收買。

  可在刑部之外的私人交情里,這種性子就十分不討喜了,所以他的友人確實很少。

  哪怕是孫伏伽,和曹高陽也只是同僚之情,而沒有私交。

  再加上曹高陽連茶水都沒讓管家準備,毫無疑問壓根就沒想招待對方,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看來,真的是為了公務。

  只是曹高陽一個刑部員外郎,他會有什么公務,與工部、少府監和禮部的官員會有來往呢?

  林楓看向孫伏伽。

  孫伏伽與林楓有著十足的默契,林楓一個眼神,孫伏伽就頓時明白林楓的想法了。

  他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曹員外郎最近受戴尚書之令,對官員吃回扣和貪污受賄之事暗中調查……”

  聽著孫伏伽的話,林楓眸光一閃。

  他說道:“難道和此事有關?他們三人,有這方面的問題?”

  孫伏伽搖了搖頭:“我對這些不了解,也不敢亂說,不過曹員外郎每天都會向戴尚書匯報,若他們真的有問題,戴尚書應該會知曉。”

  林楓想了想,他忽然看向老管家,道:“曹員外郎會客之前,一直在書房里?”

  老管家連忙點頭。

  “可知曹員外郎在書房里干什么?”

  老管家沉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道:“應該是在處理公務,老奴給老爺送茶水時,老爺正在書房里翻閱著從刑部帶回來的案牘。”

  林楓聞言,眼眸微亮,他說道:“帶本官去曹員外郎書房看看吧。”

  老管家自然不會反對。

  他連忙道:“這里請。”

  林楓看向長孫平安,道:“長孫縣令一同前往?”

  長孫平安爽朗一笑:“本官還未來得及去書房查看,既然林寺正相邀,那就卻之不恭了。”

  林楓笑了笑,旋即不再耽擱,迅速跟在老管家身后。

  曹府的會客廳在宅邸的中間位置,而書房則在后院區域。

  所以他們需要穿過一個長長的廊道。

  一邊走著,孫伏伽一邊低聲道:“長孫縣令要試探伱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沒理由阻止他,更沒法提醒你……他看似外表粗獷,其實性子很傲,很有見地,你毫無招呼就貿然前來查案,他對你自然會心有不滿。”

  “所以他對你的試探,如果我提醒你了,那會讓他對你的本事有所懷疑,到時候你查案恐怕他會想著法的阻撓。”

  林楓沒想到孫伏伽還專門向自己解釋。

  他笑道:“孫郎中放心,你對我如何,我心里清楚。”

  “長孫縣令的不滿,我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準備,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

  孫伏伽想了想,笑道:“倒也是,畢竟你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在看到他藏起了凳子時,我什么都沒說,因為我知道這點小把戲肯定難不住你。”

  林楓看著前面的一排房子,想了想,低聲道:“不知孫郎中若來評價長孫縣令,你會如何評價?”

  孫伏伽眸光一閃,他明白林楓的意思。

  認真沉吟了一下,孫伏伽才謹慎開口:“長孫縣令深得齊國公器重和信任,也深得齊國公真傳,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萬年縣縣令只是一個過渡。”

  林楓眼底深處精芒閃爍。

  深得長孫無忌真傳,也就是說,心機果真深沉如潭?

  這樣看來,和長安縣縣令周賀林倒是有的一拼,甚至段位要更高一些。

  正想著,老管家停了下來,道:“老爺的書房就在這里。”

  說著,他推開了門,用火折子點燃了蠟燭。

  隨著燭光亮起,一間面積不大,看起來著實是有些寒酸的書房映入眼簾。

  和其他書房那滿墻的字畫不同,曹高陽書房的墻壁光禿禿的,一幅字畫都沒有。

  書架也不算大,上面的書籍擺放的十分擁擠。

  書桌也格外破舊,一看就是有很多年頭了。

  這寒酸的書房,直接驗證了那一句“兩袖清風”的評價。

  而此時,書桌之上,硯臺擺放在右前角,里面還有墨汁。

  毛筆搭在一旁,一些紙張擺在桌子中心處。

  在左側,有著一疊的案牘。

  右側,則放著一沓紙。

  看著書桌上的這一幕,林楓道:“看來曹員外郎去見客人之前,仍在寫著什么。”

  一邊說著,他一邊拿起桌子上還未寫完的紙張。

  目光向上看去。

  片刻后,林楓神色微微閃爍了一下,他將紙張遞給孫伏伽,道:“孫郎中,你看看。”

  孫伏伽接過紙張,目光在上面一掃,臉色不由微變。

  長孫平安見孫伏伽露出異樣之色,笑著問道:“孫郎中,可是這紙張內容有什么問題?”

  孫伏伽看了一眼林楓,見林楓不動聲色的頷首,孫伏伽才緩緩道:“這是曹員外郎寫給戴尚書的,上面寫著……他已經查明包括工部員外郎錢波、少府監中尚顧成浩,以及吏部員外郎趙蒙等人的罪行,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貪贓之事。”

  說著,孫伏伽來到桌子旁,翻了翻左邊的案牘。

  翻閱片刻后,他道:“這些案牘就是他們這些年參與的涉及相關款項的大小諸事。”

  “而這些紙張……”

  孫伏伽又看向右側的那一沓紙張,他隨手翻開了幾張紙,迅速掃過后,說道:“這些紙張則是詳細的記載他們都在哪些事情上貪了錢財,貪了多少,造成了多少影響。”

  聽著孫伏伽的話,長孫平安的眸子陡然閃過一抹寒意,他冷笑道:“這樣看來,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鳥,每個人都有殺人的動機了?”

  說著,他看向林楓,道:“林寺正,現在本官對趙十五是否是兇手的事,終于有了一些懷疑了,至少今夜這些人,都有動機。”

  林楓聞言,眉宇間卻沒有多少笑意。

  他看著桌子上的這些紙張案牘,緩緩道:“有動機不代表一定會殺人……接下來,看來需要好好和他們三位聊一聊了。”

  長孫平安點頭道:“自該如此。”

  一個安靜的房間內。

  燭火在桌子上跳動。

  林楓坐在中間位置,孫伏伽和長孫平安分列左右。

  此時,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常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有著四十余歲的年齡,體格看起來很是瘦弱,他臉色隱隱發白,目光帶著緊張,小心翼翼看了林楓三人一眼。

  旋即行禮道:“下官工部員外郎錢波,見過孫郎中、長孫縣令、林寺正。”

  林楓微微點頭,道:“錢員外郎不必緊張,我們就是了解一些情況。”

  錢波連忙點頭,道:“林寺正盡管詢問,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楓請錢波坐下后,便開門見山:“你是何時來見的曹員外郎?”

  “戌時整。”

  “這么準確?”

  “因為曹員外郎就是要求我必須戌時整抵達,曹員外郎的性子我們都有所耳聞,一旦遲到了,恐怕會有不小的麻煩,所以下官是看著時間來的。”

  林楓點了點頭,繼續道:“那錢員外郎可曾見到曹員外郎?”

  “見到了。”

  “當時曹員外郎的情況如何?”

  “沒什么異常。”

  “你因何會來見曹員外郎?”

  錢波聽著林楓這句話,忽然頓了一下,只見他視線瞥向桌面,眼珠左右轉動,神色有些飄忽……看到這一幕,林楓手掌重重向桌子上一放。

  沉重的聲響直接驚得錢波一個寒顫。

  林楓看向錢波,那雙漆黑的眼睛就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秘密一般,道:“在這個時候,只有真兇才會說謊,只有真兇才有說謊的理由……所以錢員外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別給自己無端招惹懷疑,殺害官員之罪和其他的罪責相比,哪個輕哪個重,相信錢員外郎應有判斷。”

  錢波心中一驚,迎上林楓那雙漆黑的眼眸,不由咽了口吐沫。

  他嘴唇輕顫了片刻,終是一咬牙,說道:“是曹員外郎邀請下官來的,原本下官并不知道曹員外郎找下官所為何事。”

  “可當下官到來后,才知道……原來是曹員外郎查到了下官曾經貪墨的一些證據。”

  “曹員外郎告知下官,因下官貪墨的數量不多,所以希望下官明天能主動去刑部交代一切,這樣的話,還能減輕處罰,否則的話,若下官不主動,那刑部將從重處罰!”

  “下官聽到這些話,當場如遭雷劈,最后在曹員外郎請下官離開時,下官都仿佛是腳下踩著云彩一般,不知道是怎么離開的曹府。”

  聽著錢波的話,孫伏伽與長孫平安對視了一眼,旋即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錢波的供述,與他們在書房里看到的內容一致。

  至少在這一點,錢波并未說謊。

  林楓看著錢波,道:“當時待客廳里,可有第三人存在?”

  “沒有。”

  “你穿的衣服,一直都是這一套衣服嗎?”

  錢波不知道林楓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他點著頭:“是。”

  林楓想了想,繼續問道:“曹員外郎見你時,手上可攜帶著紙張之類的東西?”

  錢波搖著頭:“沒有。”

  “曹員外郎只是口頭說的這些,說完就讓我離開了,手上和桌子上都沒有任何東西。”

  林楓眉頭微蹙,沒有任何東西……那為何曹高陽的左手是半握的?

  那明顯是握著什么東西的樣子。

  難道他握的不是兇手要的東西,而是兇手的東西?

  只是后來被兇手帶走了?

  林楓沉吟片刻,又換了一種方法重新對錢波進行詢問,見錢波的回答前后沒有不同后,便點頭道:“多謝錢員外郎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休息了,幫我們喚一下顧中尚。”

  錢波一聽,這才長出一口氣,在林楓三人面前壓力太大了,他沒有任何耽擱,連忙起身離去。

  沒多久,第二個到達的顧成浩到了。

  一樣的開場白后,林楓直接進行詢問。

  “顧中尚是什么時候到的?”

  顧成浩說道:“戌時二刻。”

  “戌時二刻?”

  林楓挑眉道:“老管家說,錢員外郎和曹員外郎見面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兩刻鐘,這么說他剛走你就來了?你可曾遇到錢員外郎?”

  顧成浩點著頭,道:“我到時,正好看到他乘坐馬車離去。”

  “戌時二刻……也是曹員外郎定的時間?”

  “是。”

  林楓若有所思,看來曹高陽將每個人的時間都安排的十分周全。

  結合曹高陽的性格特點,倒的確是他會做的事。

  他不是一個會浪費時間的人。

  林楓繼續道:“說說吧,曹員外郎為何要見你?”

  顧成浩似乎早有決斷,此刻聽到林楓的話,他直接道:“不瞞林寺正,下官以前的時候因為家里急需錢財,不得以利用職務之便偷偷弄了一些錢財。”

  “這件事被曹員外郎發現了,他將下官叫來,便是勸下官自己去刑部主動說明一切,因為下官貪墨的錢財不多,且事出有因,所以曹員外郎愿意給下官一個機會,下官聽后對曹員外郎自是感恩戴德,約定好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刑部說明一切……”

  “可未曾想……”

  他嘆息著搖頭:“哪知此一別,卻是永別。”

  在顧成浩說這些話時,林楓一直關注著顧成浩的肢體語言和神情反應。

  他目光并無閃爍,也沒什么特別的動作語言,至少目前來看,不像是在說謊。

  林楓想了想,低聲向孫伏伽問道:“不是說曹員外郎鐵面無私嗎?他為何會對他們如此特殊?愿意給他們機會?”

  孫伏伽看了顧成浩一眼,眸光微閃,低聲道:“不是說愿意給他們機會……”

  “那是?”

  “不出意外,應該是還有一些事曹員外郎查不清楚,所以故意用這樣的辦法,忽悠他們主動去交代罪行……雖然曹員外郎做事有時很刻板,但為了挖出更多的秘密來,該變通的時候,他也會變通,而且因為他的性子很多人都自以為了解,所以他做這件事,也更不會被人懷疑。”

  林楓恍然點頭。

  果然,能在朝廷上做官的,一個都不能小覷。

  他重新看向顧成浩,道:“你見曹員外郎時,他手中可拿著什么東西?”

  “沒有。”

  “桌子上放著什么嗎?”

  “也沒有。”

  顧成浩的回答與錢波一致。

  這樣說來,林楓基本能確定曹高陽的確是什么都沒拿……想想也是,他見顧成浩等人的目的是忽悠他們,沒必要給他們確切的證據什么。

  既如此,那曹高陽半握的左手,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眸光閃爍了片刻,仔細打量了顧成浩一遍,道:“你今夜見曹員外郎時,穿的是什么衣服?”

  “就是下官此時穿的衣服。”顧成浩連忙道。

  林楓指尖輕輕在書案上磕動,沉思了些許,他又道:“你在和曹員外郎見面時,可曾察覺到有什么異常嗎?”

  “異常?”顧成浩搖著頭:“沒什么異常啊,曹員外郎中氣十足,我感激涕零,一直到我離開,都沒什么異常。”

  孫伏伽看到這里,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長孫平安神色也有些凝重。

  到了這一刻,他們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錢波和顧成浩的話都看不出什么問題來。

  他們都說親眼見到了曹高陽,還和曹高陽有了該有的交流,之后就走了。

  可是最后一個趙蒙到來后,就發現曹高陽已經死了。

  現在只能有兩種情況。

  要么,兩人中有人在說謊。

  要么,有問題的就是趙十五!

  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了原點,趙十五又成為最大的嫌疑人了。

  長孫平安深深地看了林楓一眼,眸光微閃,并未言語。

  孫伏伽看向林楓的神色也有些擔憂。

  而林楓則神色毫無變化,他仔細的打量了顧成浩一遍后,便讓顧成浩離開了。

  之后他就閉著眼睛,背脊筆直的坐在凳子上,那挺直的腰背,就仿佛是天塌下來他也能撐著一樣。

  孫伏伽見狀,心中不由嘆息,他能想象到林楓的壓力有多大。

  畢竟目前看來,得到的線索越多,對趙十五的情況就越不利。

  過了沒多久,最后一人吏部員外郎趙蒙也到了。

  林楓重新睜開了眼睛,他雙目平靜,就仿佛是不起波瀾的湖面一樣,這一幕讓長孫平安都不由得暗暗點頭。

  都說一個人能走到多遠,看的不是本事如何,而是心機和沉穩,有心機代表不會輕易踩坑,沉穩代表遇到任何事都能從容應對,不至于焦躁出錯。

  長孫平安知道林楓肯定是想要為趙十五脫罪,可現在情況對趙十五那般不利,林楓仍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來,這份心機與沉穩,足以讓自己必須正視。

  想到這些,長孫平安對林楓真的越發感興趣了。

  他很想知道,林楓今夜,究竟能否在對趙十五如此不利的案子上,找到突破口!

  如果在這等壓力下都能找到,那他也不能不說一句佩服。

  可若是找不到……

  長孫平安目光看著林楓,淡笑不語。

  這時,林楓的聲音已經響起:“趙員外郎是何時抵達的曹宅?”

  趙蒙連忙道:“應該戌時五刻多了吧。”

  “應該?”林楓挑眉道:“為何是應該?難道曹員外郎沒有提前和你定好見面的時間?”

  “不!”

  趙蒙搖頭:“曹員外郎讓下官戌時四刻趕到。”

  其他兩人和曹高陽見面的時間都是差不多兩刻鐘,所以讓最后一個趙蒙戌時四刻趕到,合情合理。

  不會浪費任何時間。

  林楓道:“那為何趙員外郎在戌時五刻之后才來?是不小心遲到了?”

  趙蒙嘆息道:“下官早就聽說曹員外郎的性子,知道若是遲到了,肯定會很麻煩,所以下官還是提前出發的,按照下官正常的速度來說,肯定會提前趕到,而不會遲到這么久。”

  “哦?”

  林楓疑惑道:“那為何會遲到足足一刻多鐘的時間?”

  趙蒙道:“下官乘坐的馬車走了沒多久,突然發出一道聲響,然后車夫檢查了一下,發現是馬車的車轅出現了問題,沒法繼續使用了。”

  “所以下官只得讓馬夫趕緊回去換一輛馬車,因此這一折騰,時間就遲了這么久。”

  “車轅出了問題……”

  林楓瞇了瞇眼睛,右手輕輕摩挲著蕭蔓兒送他的玉佩,緩緩道:“車轅斷了嗎?”

  “沒有斷,但出現了明顯裂縫,眼看就要斷了。”

  “為何會如此?”林楓道:“馬夫用車之前,就沒檢查過?”

  趙蒙搖頭:“這輛馬車用了許久了,之前一點事都沒有,馬夫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出現那么大的裂縫。”

  林楓沉思片刻,旋即點頭道:“繼續吧,你來到這里后,發生了什么?”

  趙蒙說道:“下官知道遲到肯定會讓曹員外郎不滿,所以下官根本不敢耽擱,敲開門后,就按照管家的指引,連忙快步去了會客廳。”

  “只是此時會客廳的門關閉著,里面燃著蠟燭,下官知道曹員外郎就在里面,故此我直接喊著曹員外郎的名字。”

  “可是我喊了半天也沒動靜,我覺得奇怪,就想著換個敲門的方式試試,可誰知道我剛敲門,那門就直接被推開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門沒有上鎖,然后我下意識目光向里面看去……”

  說到這里,趙蒙的臉上明顯露出驚恐之色。

  就仿佛當時的畫面,在他心里仍舊還有陰影。

  他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我就看到了曹員外郎趴在血泊之中,那一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嚇得我下意識大叫了起來,這一嗓子,將老管家直接也喊了過來。”

  “他發現曹員外郎死后,就說在我前面還有一人,沒有被曹員外郎邀請,是不請自來的,且離開時很慌張,他說那人有很大的嫌疑,然后他就拜托我去縣衙報官。”

  林楓點了點頭,他想了想,最后問道:“你可知曹員外郎叫你來所為何事?”

  趙蒙滿臉茫然的搖頭:“下官不知。”

  林楓對趙蒙的回答并無意外,他轉過身看向孫伏伽與長孫平安,道:“你們可還有什么要問的?”

  兩人皆是搖頭。

  林楓便讓趙蒙離開了。

  待趙蒙離去,長孫平安看向林楓,大喇叭再度開麥:“今夜來見曹郎中的人,一共只有他們四人,現在除了趙十五外,其他三人都問過了,林寺正覺得如何?可覺得誰有嫌疑?誰是兇手?”

  聽到長孫平安的話,孫伏伽也忙看向林楓。

  只見林楓指尖輕輕的摩挲著玉佩,神色平靜道:“錢波三人皆有動機,但根據他們所犯的罪行,因為這點罪就殺人滅口,本官覺得動機不夠充分。”

  “而且,如果兇手真的是為了掩蓋自己罪行才殺人滅口的話,那在殺了人之后,怎么也該去書房處理掉自己的罪行吧?”

  “可書房大家也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切都十分規整,沒有被人翻動的痕跡,同時所有人的罪狀都仍留在桌子上,沒有缺少任何一份……所以可以確定,兇手應該不是為了掩蓋罪行殺人的。”

  “既如此,那他們的動機也就不存在了。”

  長孫平安神色有些異樣,道:“林寺正如此輕易就排除了他們三人的嫌疑?”

  “本官以合乎邏輯和依據現實情況的理由進行分析推理,怎么就是輕易排除?”

  林楓迎著長孫平安探尋的視線,淡淡道:“更別說……他們今天穿的衣服一直都沒換,而且他們的衣服都是以淺色調為主的。”

  “長孫縣令別忘了……死者心口處的傷口,那可是足足八刀啊,匕首拔出來又刺進去,足足八下!”

  “這樣做,必然會出現一件事……那就是死者的傷口處,必然會有鮮血大量噴濺出來!”

  “可是你們想想他們三人的衣著,每個人的身上都看不到半點血跡,這足以證明兇手就不是他們。”

  聽到林楓的話,長孫平安眉頭皺了起來,他眸光閃爍片刻,道:“萬一他們回到了宅邸后,偷偷換掉了衣服呢?”

  林楓笑了:“的確,他們可能返回宅邸后,偷偷換了衣服。”

  “但這重要嗎?”

  “什么?”長孫平安一怔。

  便見林楓淡淡道:“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他們穿的是否一直都是同一身衣服,而是他們在見曹高陽時,穿的就是淺色調的衣服……”

  “而他們在離開時,老管家都是親自在門口相送的。”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身上沾染了大量的鮮血,長孫縣令……你覺得老管家會看不見嗎?”

  長孫平安瞳孔一擴,表情微微一變。

  他竟是忽視了這些。

  孫伏伽看到這一幕,心中覺得好笑,長孫平安和誰犟不好,非要和林楓在案子上犟,這不明擺著自己找罪受嘛。

  以他對林楓的了解,如果不是有足夠的證據能佐證他的話,他絕不會輕易開口的。

  不過覺得好笑的同時,孫伏伽心中也覺得更加的沉重與擔憂。

  因為林楓一口氣直接排除了原本都有嫌疑的三個嫌疑人,而今夜只有他們三人和趙十五來了曹府。

  那也就是說,如果那三人不是兇手,豈不是最后剩下的人,就是趙十五了?

  這可比一開始,趙十五嫌疑更大了。

  長孫平安明顯也想到了這些,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林楓,道:“林寺正果真斷案如神,剛正不阿,這三人的嫌疑這樣一看,果真沒了。”

  “可今夜只有他們和趙十五來了,所以真兇……”

  他緊盯著林楓,緩緩道:“看來只能是趙十五了。”

  聽到長孫平安的話,孫伏伽心中一驚,長孫平安果然因此徹底認定兇手就是趙十五了。

  他連忙緊張的看向林楓。

  可誰知,出乎他意料的事發生了。

  林楓聽到長孫平安的話,卻不僅沒有任何羞惱和緊張,反而是露出了笑意。

  只見他似笑非笑的著看向長孫平安,道:“誰說……今夜就只有他們四人來了曹府?”

  “本官似乎從未說過這句話吧?”

  長孫平安一愣,他一時間竟是沒明白林楓的意思,他蹙眉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楓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緩緩道:“走,我帶你們去驗證。”

  “驗證什么?”

  林楓腳下一頓,回過頭看向兩人,嘴角揚起,笑著說道:“驗證從始至終都不存在的……第五人的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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