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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大型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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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戲臺上光影交錯,咿咿呀呀。

  偌大的動靜讓大澤掀起漣漪,幾只眼睛浮出水面,目不轉睛。

  梁渠扶住椅把坐直身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鄉民們吃著瓜豆擠在船頭上傻樂,注意力全在戲臺上,沒人關心他。

  倒也是,梁渠好歹上過快一年書院,他聽不懂,普通百姓便聽得懂?

  他們一樣看不懂。

  尤其是新戲。

  道理跟許多人聽偶像發布新歌曲一樣,不看歌詞,頭兩遍大部分人都聽不出來歌詞講個什么,只能感受到里頭的情緒。

  那么多人,主要是來看個熱鬧,新奇,壓根不知道戲臺上的原型隔臺下坐著。

  且陳兆安好似為了給他“驚喜”,應當是特地讓戲班主把交代故事情節和背景的副末開場給挪走,迷惑度更上一層樓。

  倒是左右的唐館主等人時不時把目光瞥向梁渠,看出了點門道,嘴角似笑非笑。

  還好,保住了一點臉面。

  梁渠以手掩臉,又癱靠在椅背上。

  太尷尬了。

  為什么當時他說了什么話都能還原出來?

  哪里來的無形史官?

  “陳里老……”

  陳兆安側過身來。

  梁渠重坐起來,組織一番措辭。

  “為何這戲目,連我當時說了什么話都能演出來,陳里老是從何處聽來的。”

  梁渠不是沒和別人說過和鯨幫的事,但從沒那么詳細講過,更不可能把自己當時說過什么話都復述出來。

  陳兆安哪里來的消息渠道?

  “這可和我可沒關系,這戲都不是我排的。”

  陳兆安手腕搭在拐杖上,連連擺手。

  “不是您老?”

  “不是,這戲的戲班主啊,叫錢廷直,原來是豐埠縣人,帶小歌班的,在豐埠縣一片頗具聲名,結果八年前豐埠縣來了個肚包天杜縣令,梁大人應當熟悉。”

  梁渠點點頭。

  杜文長嘛。

  戲精一個,有個外號叫肚包天,一點沒錯。

  “那肚包天滿腦肥腸,偏偏好弄風雅,尤愛聽戲,編戲,若只是這些也就罷,關鍵肚包天還喜歡玩戲。”

  “玩戲?”

  見梁渠不解,陳兆安壓低聲音解釋。

  “玩戲子!這錢班主帶的是小歌班,優伶都是女子,自然被肚包天覬覦。”

  梁渠掃一眼臺上的女孩子,不免點頭。

  小歌班他知道,因為師娘蠻愛聽,為此他有過一點了解。

  這東西算是江淮一帶最常見的戲曲種類。

  據說起初,小歌班里頭全是男優伶,后來有位大家受帝都劇“髦兒班”的啟發,想在戲班中培養一批女優伶。

  那時候,“男班”與“女班”尚且并存,相互競爭,但由于“女班”中的演員,相貌俊美,臺風幽雅,深受眾人喜愛。

  久而久之,“男班”的演出狀況越來越差,逐步衰落,漸漸淘汰,由“女班”取而代之,一統天下。

  自那以后,小歌班里頭全部都是女優伶,成了一種特色。

  所以現在水臺上扮演梁渠,劉節兄弟的皆是女子。

  肌膚像是沁紅的軟玉,眉宇更用墨筆勾勒以加深輪廓,腰肢細長,身姿挺拔。

  一舉一動間,英氣薄發,像朵盛開的黃金菊,時引眾人喝彩。

  作優伶首先得模樣端正,清一色的漂亮女孩,扮男裝更顯英氣,別說杜文長,正常男人都會喜歡,不無奇怪。

  “然后呢?”

  “一次兩次也就罷,可那肚包天色中餓鬼一個,哪有個夠?時間一長,班底都要被掏空。

  錢班主也不忍心,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好角成了貴人玩物,便帶著班子開始走縣,在周邊縣廝混。

  一直到前些個月,聽得您滅了鯨幫,肚包天關押受審,他到處搜羅您的事跡,親自到大獄里頭問那些鯨幫份子,費盡千辛萬苦,編出這場好戲。

  我去請他的時候,那錢班主聽說義興鎮是您的故鄉,錢都沒收,自個出了二十兩銀錢幫咱們搭建水臺,說是要不收錢,連唱三天。”

  三天?

  梁渠人都聽麻了。

  他沒想到自己挑落鯨幫還有后續事件觸發。

  豈不是說有許多人聽過這場戲,并且將來數量會持續增多?

  光影斑斕在他身上移動,戲臺上刀光劍影,跟頭齊翻,伴隨著反派的無力掙扎,徹底倒在戲臺上,吐出一口殷紅的血,第二場落幕。

  “好!”

  “彩!”

  “好看!”

  嘹亮的口哨聲響徹大澤,數百人一齊高呼的聲音震耳欲聾,何等熱烈的場面。

  觀眾圈外,水花翻涌。

  圓頭高興地拍打肚皮,示意身旁的江小豚去看臺上的花活。

  不能動抬起爪子撓撓鱗片,踹了一腳旁邊興奮打滾,滾到它身上來的肥鯰魚,卻把自己蹬了出去。

  趴在大鱷腦袋上的蜃蟲一個不穩掉入水中,被拳頭用鉗子接住。

  水花撲騰的動靜吸引來后排一位漁民的注意,瞧見那幾頭恐怖的巨獸,他一個腿軟掉入河中。

  匆忙喊叫幾聲,周邊同伴回頭望去。

  大澤靜謐,浪花疊疊,哪有什么鯰魚怪物?

  “有好戲你不看,喝酒喝懵了吧你。”

  “不是,我真看到了!”

  “誒,行行行,看到就看到,今天河神顯靈,在場武師都有十好幾位,你怕什么?”

  “也是……”

  水臺下,梁渠撓撓鬢角,十根腳趾在靴子中抓起又放下。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他只覺得大家吵鬧。

  “陳里老,沒有副末開場是錢班主的主意?”

  “是錢班主的主意,說要最后再點題。”

  梁渠捏住鼻梁,太陽穴微微跳動。

  “副末開場就算了吧。”

  “為何……行,我去和他說。”

  夜半,細雨蒙蒙。

  演出落幕。

  漁夫們淋著細雨,意猶未盡地撐扦劃走。

  副末開場沒有上演,梁渠成功控制住自己的社死規模,也見到了陳兆安口中的錢廷直,錢班主。

  錢廷直是一個年近六十,頭發花白,個頭僅有一米六的小老頭,他帶著十幾二十歲的女孩們出來迎接,熱情的不行。

  “那肚包天,當真是豬狗不如!出生里的出生!生兒子一定沒屁眼!”

  “梁大人英雄有為,為豐埠縣鏟除大害!今后梁大人帶人看戲,一律上等座!絕不收費!”

  “錢班主客氣,只我有一個請求,今明后三日戲目不如換一換如何?《玉堂春》,《墻頭馬上》,《龍女傳》都不錯啊。”

  “額,這是為何?可是今日的戲梁大人不滿意?”

  梁渠瞧見幾位女孩失落的目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倒不是不滿意,只是鄉親們看場戲不容易,盡量多些戲目……”

  “那,好吧,既然是梁大人開口,自然是要答應的。”

  寒暄客套完,梁渠沒有回家。

  他獨自一人在舫船里坐了很久,吹了數刻鐘的江風。

  一旁肥鯰魚等獸探出水面,沒敢打擾。

  終究是做得一件好事。

  尬就尬吧。

  幽幽嘆出一口氣,梁渠收攏思緒,想了一會,他才想起自己出來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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