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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探討諸多問題,地方發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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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后傍晚時分,趙駿這才召見了汲縣大小官員。

  之前沒有第一時間與他們會面,是因為需要了解這些官員的情況。

  如果有問題就得糾正,沒有問題,并且任上做得不錯,才能夠召見他們,表揚激勵講話。

  由于汲縣官員并無劣跡,治理手段雖然平庸,可也是按時完成上面的任務,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所以他沒有苛責。

  勉勵他們幾句,就讓他們離開。

  等到了第二天汲縣縣尉和皇城司指揮使就把情況上報。

  他們已經把涉案的兩個村莊所有人都抓了起來,包括老弱婦孺,現在全都被關在了縣衙大牢當中。

  趙駿做出指示。

  對于匪徒要嚴判,該死刑死刑,該流放流放,以此重典才能夠威懾。

  至于匪徒家屬,他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也參與了望風,對抗官府,或者享受到了匪徒劫掠到的財物。

  不能說同罪,但也要進行一定量刑。

  基本上判決下來,估計兩個村子大半的青壯勞動力都得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并且很多婦女也要坐牢服刑,無辜的孩童和沒有參與犯罪的老人由官府建的慈幼院與福田院撫養,跟屠村了沒什么區別。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果不這么做的話就不能威懾,別的村子有樣學樣,那就沒有商旅敢經過這里了。

  到時候經濟還怎么發展?外面的商品進不來,汲縣的產品也不能走出去,這顯然對全縣其余奉公守法的百姓就非常不公平。

  所以面對這種現象,趙駿也只能如此。

  第三日,將水匪的案子交給地方官府之后,趙駿再次啟程,前往武安視察。

  這一趟出來首站目標是去幽燕,視察如今融合情況。至于河北,屬于路過的時候順帶看看,不可能多做停留。

  因此每個地方最多也就待個兩三天就行。

  至于通過水匪引發的全國性盜匪問題,也被趙駿記在了要解決的事項里,等回去之后,就得想解決的辦法。

  沒辦法。

  盜匪與黑惡勢力不同。

  黑惡勢力具有盤踞性質,往往在人口聚集的城鎮,或者地主階級組織打手控制佃農。

  他們有固定的地方和收入,甚至還有田地、賭場、酒樓、青樓等娛樂場所產業,通過暴力手段掠奪百姓的財產,清剿也比較容易。

  而盜匪就不一樣。

  他們沒有固定的地盤,很多都打一槍換個地方,作案地點也不固定。

  很多都是在野外交通要道,神出鬼沒,具有流動性質,想要根除非常困難,甚至有的時候都不知道是誰干的。

  所以相較于黑惡勢力,這些盜匪最難處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十余日后,趙駿的車隊就過衛州、安利軍、相州,進入磁州滏陽境內,離武安只有六七十里的距離。

  在滏陽逗留了一日,視察了當地情況,第二天趙駿就出發前往武安,路過昭德鎮的時候,就暫時停下來歇息,在附近茶攤喝口茶,坐一坐。

  正是三月下旬,陽光明媚,春暖花開,西北方向的滏山,也就是后世南響堂山山嶺高聳,林木森森,宛若仙境般優美。

  鎮子雖然不大,可來往商客不少,頗為繁盛。鎮子里見大隊商旅也見怪不怪,紛紛熱情招待。

  眾人稍作休整,三百人把周圍幾個茶攤空位全給坐滿,甚至有不少人沒座位,只能拿著涼茶去路邊蹲著,偶爾馬車路過,揚了一臉灰塵。

  趙駿坐在最中間的位置,王安石見他這幾日一直拿鉛筆在紙上寫著什么,好奇問道:“知院是在記錄什么嗎?”

  “嗯。”

  趙駿停下了筆,抬起頭笑道:“把這沿途一路遇到的問題全都記錄下來,一一排列,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

  說著他又對眾人道:“剛好,差不多已經列了不少了,你們來幫我分析分析。”

  “這第一個,全國盜匪那么多,你們說怎么辦?”

  他環顧眾人。

  楊告說道:“自當殺一儆百!”

  “用重典沒錯。”

  趙駿說道:“可問題是很難抓到人,汲縣那件事,若非我們遇到,你們說一般的商旅能活著去告狀嗎?”

  “額”

  楊告一想也是,人都抓不著,更別提什么重典。

  蘇渙說道:“或許可以讓當地官府暗中調查,對案發周邊的村莊采取懷疑態度,朝廷也可以發明文要求各地對這種案子必須破,以表示朝廷對盜匪頻發的情況重視。”

  “這不失為一個思路,但我就怕容易出現冤假錯案啊。”

  趙駿嘆道。

  “為何?”

  眾人不解。

  趙駿說道:“你們知道前些日子汲縣縣令跟我反映過什么問題嗎?”

  “什么問題?”

  “汲縣四年前那起案子,當時絲綢商的家屬找過來,花了錢希望當地官府能破案,地方官府收錢辦事,結果四處亂抓人,亂打亂罰,惹得天怒人怨,最后實在找不到人,他們甚至還差點隨便弄個替死鬼糊弄,若不是恰好有巡察御史來當地巡查,恐怕就有人屈打成招,被冤枉為盜匪了。”

  “還有這種事情?”

  眾人震驚。

  “是啊,我已經責令追究之前官吏的責任,但追究責任是次要的,因為這很能凸顯出一個問題!”

  趙駿雙手一攤道:“官府就連花錢辦事的人都找替死鬼,如果朝廷督令他們遇到這種案子必須破,必須找到罪犯,那為了完成任務,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受到牽連。”

  “也是。”

  眾人點點頭。

  不要太高估古代官員的節操。

  如果實在找不到犯人,上面又逼著他們找,那屈打成招都是少的。

  更有可能,干脆先隨便找個替死鬼關起來,各種偽造口供、手印,把替死鬼的罪名坐實。

  然后人在獄中忽然“暴病而亡”,到時候死無對證,“兇手”認罪之后突發惡疾去世了,這樣死者兇手都沒了,直接結案。

  “這就是朝廷難做的地方,也是我列出的另外一個問題。”

  趙駿在紙上點了點,嘆道:“以現在落后的刑偵手段,如果要求命案必破,那勢必造成冤假錯案無數。如果不做出要求,那么地方官府就沒有查案的動力。而且除了這種很難查到的盜匪案件以外,普通的兇殺、流竄搶劫以及各種小偷小摸,都是老大難題,這對全國治安會形成很大威脅。”

  一個全國性盜匪事件,一個冤假錯案問題,都是讓朝廷難辦的地方。

  王安石沉思道:“下官以為若是兩害的話,不如取其輕。”

  趙駿來了興趣,問道:“哦?什么意思?”

  王安石說道:“相比于地方官府沒有查案動力,找不到線索就干脆不找,以至于兇案頻發,還不如逼著他們去做。”

  趙駿皺眉問道:“那冤假錯案怎么辦?”

  “即便冤假錯案頻發,也比官府不努力追查兇手,導致那些兇手逍遙法外,得意之下屢次作案,以至兇案頻發強啊。”

  王安石臉上露出苦笑。

  “唉,等我回政制院與諸多相公商議之后,再決定與否吧。”

  趙駿扶額,揉搓著太陽穴,在紙上關于冤假錯案系列問題先畫了個圈。

  后世羅老師說,越學法律,就越會慢慢喪失人性。

  作為掌權者,又何嘗不是如此?

  以前看到網上有冤假錯案,就義憤填膺,氣惱于那些官員太壞,以至于無辜的人坐牢或者被殺。

  等現在自己到了這個位置,才發現難處在哪里。

  在這個刑偵技術落后的年代,遇到那種毫無線索的案子,對于辦案人員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如果上級再要求他們命案必須偵破,那么只有兩種結果。

  一是地方縣尉和衙役努力辦案,最終找到線索和決定性的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

  而第二種結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可若是不對下面有強制要求,則地方官府沒什么動力查案,很可能讓很多原本能破的案子,就這么變成無頭案。

  所以這兩難處境,可見一斑。

  “盜匪問題和冤假錯案問題估計你們也沒什么辦法,這是個老大難題,歷朝歷代能人無數都不能解決,我也不指望你們。”

  趙駿想了想,隨后又看向另外一個問題道:“談談地方發展的問題吧,沿途走來,你們有什么發現?”

  “額“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楊察小心翼翼道:“知院說的發現是指?”

  “知院說的是地方發展變化如何。”

  王安石還是聰明,回答道:“沿途所過,除了安利軍的黎陽還不錯,修建了不少工廠以外,其余地方發展怕是不盡如人意,最多也就是建了一些磚廠。”

  “嗯。”

  趙駿點點頭道:“黎陽也是吃上了運河的紅利,自從汴梁到滑州的運河開通之后,河北與汴梁的經貿往來就日益頻繁,黎陽就在滑州的大河以北,兩縣隔河相望,永濟渠最南端在黎陽,與京滑運河連接,自然讓諸多商販云集,地方官都不用怎么指導,百姓們自己就會聚集于此,有錢的開工廠,沒錢的做手工業從事者或者做工,商業和經濟自然能發展起來。”

  “那這樣看來,除了黎陽之外,其它地方以前怎么樣,現在還是怎么樣,地方官員并沒有積極尋找出路。”

  楊告皺起眉頭道:“這些地方官府是怎么搞的,朝廷多次下令因地制宜,要求各地努力發展商業,怎么這一路的縣就沒一個會干事的官員?”

  “楊侍郎此言差矣,關于這點,下官就要說句公道話了。”

  蘇渙不滿道:“侍郎久居高位,不在地方任職,又怎么知道地方官員的難處?這任期就三年,一年熟悉全縣環境,第二年施政,這政策下達不過一年時間,第三年就得準備準備走人。等下一任官員到了,說不好就可能推翻前任的施政,重新布置,這一來一回,地方怎么發展得起來?”

  “的確是這樣,而且說句實話,很多地方官員也不怎么懂如何發展。”

  李孝基也道:“像以前的地方官,只需要斷案、鼓勵農桑、夏秋催稅這三件大事,至于地方發展的問題,也是兩眼一抹黑。”

  “另外我再補充一點,很多官員想施政,地方上也經常有阻力。如我之前在歙州任職,發現當地農業并不發達,山多林密地少,百姓難以自給自足。”

  王安石說道:“不過我注意到當地茶葉很好,其余木材、桐油、漆料、礦產、藥材豐富,我就想因地制宜,改田為茶。可當地百姓卻十分抗拒,因為他們不清楚這會是什么結果,萬一茶葉種好了卻沒有銷售出去,那就僅剩的糧食也沒了,活活餓死。”

  他嘆息了一句,繼續道:“而且當地交通非常不便,在深山老林當中,即便有地方特產也難以運出來,我就想鼓動大家修路,等路修好了再種茶葉,百姓們還是不愿意啊。他們認為修路耽誤耕作,且道路修通困難,哪怕官府出錢也少有人應答。”

  “不錯,這些都是地方官員不能帶領地方發展的通病,我覺得也不能全怪地方官員無能。”

  “確實如此。”

  趙抃和陳希亮二人也表示贊同。

  楊告和楊察當初一個是淮南的發運使,一個是宿州通判,看似兩個都在地方,但那都寶元年間老黃歷了。

  后來趙駿發現了人才,沒過多久就調到了中央去,很少在地方上任職。

  相反王安石、蘇渙、李孝基等人則是康定慶歷年的進士,直到現在還在地方上當知州,經歷過各種新政,自然也能理解地方官員的難處。

  “嗯。”

  趙駿點點頭道:“你們提的建議都非常有建設性,我會記錄下來,綜合一下大家的考慮,以此出臺新的政策。”

  他想起了后世。

  后世很多縣都會發展地方特色產業。

  像著名的曹縣就是棺材之鄉,壽光蔬菜之鄉,東明西瓜之鄉,洛川蘋果之鄉,高陽紡織之鄉等等。

  現在官員的問題是,一任期太短,即便有施政方向和理念,也因為任期而容易被耽誤。

  二是缺乏這樣因地制宜的高素質人才,不容易找到適合當地的經濟產業鏈。

  三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百姓靠地吃飯,很多經濟作物若是在交通發達的地區還好,若是在深山老林里,百姓擔心改稻為桑,改稻為茶,萬一銷路不好,那吃飯都是問題。

  所以綜合多方面問題疊加,自然也就造就了很多地方的州縣發展并不順利,往往只有一些特殊地區有產業形成。

  比如河北武安、從原來的姜店鎮升級為縣的河南平頂山縣、山西陽城等。

  這些地方多是產煤、鐵的地區,由各路轉運使響應朝廷號召,在本路尋找煤鐵石灰等資源豐富產地,建立鋼鐵廠、水泥廠、磚石廠等等,屬于資源型工業城市。

  一旦資源耗盡或者處于戰略要求暫停開采,就容易像后世內蒙鄂爾多斯,東北鶴崗這些地方一樣,很快變成一座空城。

  大宋現在正處于工業發展的初期階段,以后不僅要發展重工業,輕工業也是重中之重。

  趙駿自然要全面發展,建設全產業鏈國家。

  可讓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考察,然后給當地官員指導意見就太不現實了一點,全國一千多個縣,趙駿下半輩子就不用待在中央了,到處亂跑。

  因此如何發揮官員的主觀能動性,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當地的問題,就是朝廷要考慮的現實。

  “好了,這一趟出來才算是路過河北,就收獲很多了,找到了許多問題所在,不枉此行,也差不多休息夠了,我們走吧。”

  趙駿將東西都記錄好,然后把碗里的涼茶一飲而盡,站起身笑道:“現在也是時候去武安看看,看看那邊的發展如何,如果做得好,也可以借鑒一下他們的先進經驗,向全國的資源型城市推廣,讓有煤鐵產業的地方官員都去取取經,才能更好地發展嘛。”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來,如今武安作為大宋第一個生產鋼鐵的重工業城市,聽說年產鋼數十萬噸,鋼制品銷售全國,早就富得流油了。

  而且當地不止發展出了鋼鐵制造業,同時也衍生出了一個鋼鐵產業鏈,包括各種鋼鐵農具、廚具、管具、建材等等。

  可以說光武安縣一地,就已經迅速躍居到了河北路的第一縣,每年納稅名列前茅,足以見得產業的重要性。

  所以去當地取取經,了解一下產業發展,對于他們這些未來的宰相同樣也是非常有益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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