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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你來我往斗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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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琳琳與毛秋晴這些時日倒沒有經歷什么干戈,長安城中公侯大臣之家,皆幫著朝廷修繕城池,籌措糧草。朱琳琳也加入到守城的行列中,陪著毛秋晴帶領毛府家丁仆役,城上城下地忙活。

  因而陸英到毛府一看,府中只有丫鬟侍女在縫制冬衣,想是為了供給將士。陸英待著不便,就又出了街上閑逛。

  陸英正行間,迎面碰上了太子蒲宏領軍從城外歸來,此刻到了內城,身旁只有百余名親兵。陸英閃在路邊躲避,卻被太子身后的蒲巍看到。

  蒲巍因為作戰勇猛,繼承了其父陽平公的爵位,如今常伴太子左右。蒲巍打馬趨前,對太子道:

  “殿下,那人是南朝道士陸英。曾有傳言他與先父遇刺有關,后來還是故丞相陳公說陸英是他故友之子,臣弟才放過他。如今此人又來長安,不知有何圖謀。太子殿下不可不防。”

  蒲宏一聽是陳景略故友之子,立時來了興致,對陸英擺擺手,喚他上前。陸英佯作茫然,上前施一禮,呆立原地不作聲。

  蒲巍喝道:“陸英,你來我國都何干?難不成是鮮卑白虜的探子?”

  陸英瞥了他一眼,尚未答話。

  太子端坐馬上言道:“聽說小道長是陳丞相故人之子,幸會!小道長在長安城中何干吶?現在兵兇戰危,因何從江東繁華地來關中?”

  陸英答道:“小道陸英見過大人。陳丞相確實是先父故交,只是年代久遠,人事淹沒,早就難以追考了。

  “小道云游四海,見關中戰亂,百姓流離,是以來此略盡綿薄之力,希圖能救助一二百姓,也是自家功德。”

  蒲宏笑道:“最近城外風傳,有一名姓陸的道長,專門誅殺鮮卑白虜,扶助我關中百姓,難道便是尊駕不成?”

  陸英施禮道:“區區微勞,不敢當大人稱許。”

  蒲巍忍不住道:“這位是當朝太子殿下,休得無禮!”

  陸英佯裝驚詫,急忙再深施一禮,口稱“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如今舉國上下,同心共抗鮮卑,連父皇都披甲親征,我這做兒子的還擺什么譜。

  “陸道長多行善舉,很好!我代百姓謝過你!今日軍務在身,改天再邀請陸道長飲宴暢談。待滅了段沖小兒,本宮定要與陸道長多多交往,難得青年一輩中有此才俊!”

  陸英含笑謝過,請太子殿下先行。蒲巍回頭看了他一眼,本意是想借太子之手整治他,誰料竟是這般結果。

  這道士命中真有貴人相扶,先是丞相,現在又是太子。徒呼奈何!上次出城請戰后,陽平公府中侍衛十有八九戰死,就連神樹法師和元象宗的高手也損失殆盡。

  那大狐一弓早不知去了何處,蒲巍如今手中無體己親信,縱然想暗算陸英,也沒那個能力。

  晚間,陸英坐在曲江畔,憶起去年端陽節時,在此偶遇朱琳琳。當天她紅裙映日,明艷照人,此刻想起猶怦然心動。

  初冬夜風涼,吹落池畔楊柳葉。曲江波紋粼粼,水中的月光隨風微蕩。陸英嘴角掛著笑,渾不覺寒冷。

  百年光陰漫長,總是由點滴甜蜜,摻雜在陣陣悲苦中度過。盡管每一段年紀,每一程旅途都不免許多傷痛,而靜下來憶起往事之時,人都只愿去記取某一日,某一瞬的歡樂美好。

  悲痛苦楚只是構成人生的階石,決定了一個人能攀登上怎樣的山峰。幸福甜美則是人在攀爬時隨手撿拾的珠玉,留待垂垂老去時,坐在峰頂獨自摩挲。

  曲江離南門不遠,陸英坐到半夜,感覺身上微冷,就起身沿城墻漫步。月下孤影,在城墻垛口的影子間走過,忽隱忽現,便如繞城巡視一般。

  忽然,陸英聽得城頭有打斗之聲,于靜夜中尤其真切。難道是西趙趁夜攻城?段沖已許久不曾來攻打長安,今夜倒是出其不意。

  陸英快步行至南門,見趙軍已登上城頭,漢軍抵擋不住。斗了約有一刻鐘,趙軍攻下城頭,打開城門,城外兩三千騎兵齊沖進來。

  西趙騎兵到處縱火,焚毀民居,殺戮百姓。陸英看得怒起,挑人少的趙軍處殺起,可惜一人之力有限,趙軍四散城中,搶掠糧食財貨,他顧得了一處,顧不了每處。

  他擔心趙軍再攻破內城門,為禍毛府,傷了朱琳琳。于是緊趕至城門,就守在內城之外,見有散兵游騎來此,就盡數誅殺。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趙軍想起傳說中的陸魔頭,竟無人敢攖其鋒,是以陸英一人保得半城平安。

  過了大半個時辰,內城門突然大開,兩員大將率領禁衛軍從北城殺出。趙軍只顧搶掠,本來人數僅有不到三千,變得更加分散。漢軍禁衛精銳趁亂以小隊襲殺散兵,南城中處處刀兵,殺得尸橫遍地。

  原來,段沖命車騎大將軍兼尚書令高蓋,帥三千騎兵偷襲長安。漢軍疏于防備,更因半夜困乏,直至趙軍登上城頭才發出警報。倉促間被趙軍打開城門,三千騎悉數入了南城。

  但高蓋在軍隊入城后,約束不住士卒,西趙軍都去搶奪財物糧食,亂作一團。段沖也未增派軍隊來穩住陣腳,估計連趙軍自己都沒想到這么輕易就破城而入。

  漢主蒲剛聞警,令值守的竇沖、李辯帥禁軍緊急來援,在南城圍剿趙軍。殺到將近天明時,高蓋帥軍撤退,留下八百余具尸首,搶走了不少糧草。

  漢軍痛恨鮮卑,又因近郊被西趙擄掠一空,城中缺糧,久不見葷腥。士卒們將八百具鮮卑尸首分食而盡。

  午間,陸英在遭遇兵禍的里巷間,重逢沮渠蒙遜和禿發延孤,二人昨日入宮見過了蒲剛,算是完成了使命。聽聞南城被攻破,便來一探究竟。

  三人略略講述各自見聞,蒙遜笑道:“華亭兄一夜辛苦,該當我二人犒勞兄長,請兄長痛飲美酒如何?”

  陸英聞言搖頭笑道:“賢弟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長安城中,連吃的都緊缺,哪里還有釀酒賣酒的……”

  蒙遜望了延孤一眼,擠眉言道:“兄長盡管跟我來,美酒管夠!快走,快走!”

  說罷也不管陸英答不答允,拖著他便往城北而行。

  二人住在鴻臚寺的館驛之中,雖說此時禮儀粗略,但至少屋舍華麗,院館整齊。漢國前些年鼎盛時,也多有各國來使,四方賓客于此居住。

  陸英隨他們進到院中,沮渠蒙遜吩咐親衛取出昨日御賜的美酒,陸英見之恍然。雖然市場上酒肆都關門歇業,但宮中自有大量存酒,必是蒲剛龍顏大悅之下,賞賜給二位使臣的。

  于是沮渠蒙遜為陸英斟滿美酒,連連敬奉。觥籌交錯間,陸英大略得知,此次沮渠蒙遜受平西將軍呂世明之命,回京匯報戰果,并請求班師救援關中。

  呂世明在龜茲以鉤鎖戰陣大破三十國聯軍,入據延城,威震西域。西域諸國七十萬聯軍敗于七萬漢軍,皆畏服漢國之強。

  鄯善、疏勒、焉耆、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吐谷渾等國并遣使朝貢。呂世明令諸國上繳兩漢朝廷所賜符節,換成蒲剛頒賜的符節。

  時隔二百年,中國再次威服西域,連以前桀驁不馴之酋長首領,也紛紛垂首。

  蒲剛雖早有聽聞,親耳聽沮渠蒙遜道來,仍不禁大喜,尤其在此時內外交困的境地,呂世明之功更能振奮士氣。

  蒲剛下旨,封呂世明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安西大將軍、西域校尉,進爵順鄉侯。封賞的旨意今日已經出發。

  又賜沮渠蒙遜威遠將軍銜,禿發延孤寧遠將軍銜,美酒十壇,絹帛錢幣若干。雖然這將軍名號只是虛銜,且皆位列五品,但二位年輕人還是異常興奮。

  至于乞伏益州,蒲剛向來喜愛寬赦罪臣,即使公然造反為逆,也都原宥不論。何況邊陲小部族為亂,根本不放在他眼里,是以乞伏益州被大手一揮赦免。如今仍隨沮渠蒙遜在這館中,陸英一笑置之,并未理會。

  三人飲至天黑,雖然沒有好菜肴,也無豬羊魚肉,但酒逢知己,仍然喝得盡興。陸英一夜未眠,又飲了酒,不覺昏昏欲睡,就在這館驛中休息了下來。

  禿發延孤酒量最大,還道陸英不能飲酒,偶像的高大身影未免在心中略略減損了幾分。

  第二日午后,陽平公蒲巍來鴻臚寺請見陸英。陸英不知何意,便出了館外相見。

  蒲巍不情愿地道:“陸道長,可教本公好找!太子殿下設宴相邀,請陸道長隨我去東宮赴宴吧!”

  陸英客套道:“太子殿下竟然真請我赴宴?無功不受祿,在下惶恐呀!”

  蒲巍翻個白眼道:“聽說你昨夜獨把城關,殺退了西趙數百騎兵,太子殿下為表謝意,特意請你赴宴。別耽擱了,快走吧!”

  陸英道:“此間有我兩位好友,可否帶他們一同前去?”

  蒲巍不耐煩道:“要帶便帶,也不差兩張嘴。還請麻利點,別讓太子殿下等急了。我已經找你半天了!”

  陸英微微一笑,入內相邀蒙遜與延孤同往東宮赴宴,兩位少年欣然應約。三人便隨蒲巍一道往東宮行去。

  太子見到陸英爽朗笑道:“哈哈,陸道長,昨日本宮不得空,與君匆匆而別。是以今天一早便讓人去請,一定要找到陸道長,與本宮把酒暢談。”

  陸英施禮謝道:“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如此折節下交,陸英惶恐不安啊!殿下可稱我草字華亭,道長之名不敢當!”

  太子又笑道:“華亭,何必過謙!我朝向來優禮道人,父皇也是求賢若渴,能得華亭為我大漢國士,是本宮的幸事,也是朝廷的幸事!”

  陸英不知他為何如此禮遇,到底有何所求,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便介紹身后二人道:“殿下,這位是呂世明大將軍麾下信使沮渠蒙遜,昨日入宮覲見過天王,這位是禿發部首領之子延孤,一路護送蒙遜來到長安。在下于渭北巧遇,算是一見如故的朋友!”

  太子喜道:“二位英賢本宮也有所耳聞,既然隨華亭一同來了,正好結識一番,快請坐!”

  于是幾人依次落座,東宮侍女奉上各色珍藏美酒,牛羊雞鵝,魚鱉之鮮應有盡有。太子連連勸觴,陸英酒到杯干,毫不拖泥帶水。

  蒙遜與延孤也都豪爽,在太子席上自不會有所藏私,飲到傍晚兩人皆有五分醉意。

  禿發延孤昨日見過陸英酒量,還擔心他不勝酒力,誰知陸英飲的不比自己少,竟然越來越神采奕奕,絲毫不見頭昏口拙。

  太子只聊些養生之法,天地大道,許久不曾提及昨日戰事。陸英也順著他話頭答言,雖高談闊論,妙語如珠,卻只字不言軍國之事。

  待到夜晚,延孤與蒙遜二人都醉得目滯舌結,不知所云時,太子才說起今日正題。

  太子望著陸英道:“明日,本宮奉旨征討西趙,如今國中兵力有限,是以不得不智取之。華亭可有良策教我?”

  陸英惶恐辭謝道:“殿下錯愛了,在下實不知行伍,更無領軍之才,恐怕誤了殿下大事!”

  太子笑道:“若是如此如此……華亭以為如何?”

  陸英見他已有定計,今天先盛宴款待,極盡禮遇,只是讓自己不得推卻。無奈只得答允,依太子所謀行事。

  太子大喜,與陸英暢飲了三盞。又說些閑話,陸英便起身告辭,與蒙遜和延孤回到了館驛。

  禿發延孤已醉得不省人事,被親衛扶去歇息。沮渠蒙遜卻忽然變得清醒,對陸英言道:

  “兄長,太子殿下計策雖巧,只不知屆時軍陣之中,西趙統兵之將能否嚴令士卒。若是未如太子所料,恐怕兄長有所差池。還是讓蒙遜隨兄一起去吧!我雖然年少,但多歷戰陣,或可有裨益。”

  陸英笑道:“賢弟有此好意,我就不推卻了。明日我們一起上陣殺敵!放心,愚兄自有計較,縱使不勝,也能全身而退。”

  沮渠蒙遜堅定地點頭,說道:“蒙遜自然相信兄長!明日與兄并肩殺敵!”

  當夜俱去安歇,只等第二天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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