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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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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們的表情好像不太對?”

  蘇璟看向兩人問道。

  他可是很耐心的在教他們道理,這出門在外,不代表家里的勢力還能用上的。

  畢竟古代不比現代,身份認證是一件需要時間的事情。

  這也不是什么武俠小說里,什么直接以一敵百,打到對方福氣為止。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沐英出手教訓了之后,人家帶著一大群士兵回來找回場子。

  這樣的情況,蘇璟以前就見過。

  打抱不平,那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只不過,蘇璟的方式方法,也不是全部都適用的。

  對于朱標和沐英來說,這件事,沒這么復雜。

  “蘇師,我明白了。”

  朱標朝著蘇璟點點頭,然后說道:“這事我和沐大哥會好好處理的。”

  見狀蘇璟也就沒多說什么了,三人很快吃完了晚飯。

  沐英和朱標兩人直接出門了,他們要去處理那幾個士兵的事情。

  蘇璟一個人繼續自斟自飲。

  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

  蘇璟已經起床,在這里只是留宿一晚,路還是得繼續趕的。

  石墨礦的位置也大概打聽清楚了,在萊州府。

  距離這濟寧府還是有些距離的,以直線論的話,至少還得歷經兗州府、沂州府、青州府之后才能到達萊州府。

  三個大府的距離,少說也得小一個月的時間,這還是天氣良好的情況下。

  若是運氣不好,路上耽擱一下,一個月到不了也是正常的事。

  朱標同樣也在收拾東西,但同時他也一直朝著客棧外不時的看著。

  “怎么了,牛懿,外面有什么嗎?”

  蘇璟問道。

  這都要出發了,他不是很懂朱標這操作的意思。

  朱標立刻道:“蘇師,你等著,馬上就來了。”

  他也沒說是啥,一旁的沐英笑了笑,顯然他知道。

  蘇璟搖了搖頭,沒多想。

  “來了!”

  朱標突然喊道。

  蘇璟循著朱標目光所及的地方,立馬發現了一隊士兵朝著這里走來。

  為首的還穿著亮麗的甲胄,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這周圍的百姓立刻散開,軍隊經過,誰也不敢阻攔。

  在蘇璟的注視下,這隊士兵來到了客棧前。

  昨天那幾個士兵也在,不過比起昨日的衣衫不整,肆意猖狂,今天就顯得老實很多了。

  “掌柜的,在下張永成,你來認認,這是不是昨天吃霸王餐的那幾個家伙。”

  為首的將軍張永成朝著掌柜問道,那是義正言辭。

  掌柜有些害怕,張永成那是立刻安撫起來:“掌柜放心,御下不嚴,是我的失職,我保證,今日之后,我的人絕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聽到這話,掌柜這才放心,指認出了昨天的那幾個士兵。

  “被點到的出列,脫去上衣!”

  張永成厲聲道。

  接著幾個士兵便在這大冷天直接脫去了上衣,露出了下面精壯的肉體。

  別說,雖然十分驕縱,但身上還是有幾份刀疤的。

  畢竟是洪武二年,戰事頗多,老兵身上有點傷,那可再正常不過了。

  “我的兵吃霸王餐,是我的錯,這事當罰,每人三鞭,以儆效尤!”

  張永成親自抽出鞭子,每個人身上抽了三下。

  一鞭子下去,那就是血痕一道,分外清晰。

  那些個士兵疼的直咧嘴,但就是不敢叫出聲來。

  “好!”

  圍觀的人群之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好!好!好!”

  “打得好!”

  有了第一聲便有第二聲,很快這客棧前便形成了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除了被打的幾人有點慘之外,其他人都是高興的。

  “這就是你要我看的東西?”

  蘇璟看向朱標笑道。

  別說,這波操作,相當有水平,簡直是一次非常優秀的公關。

  朱標點頭道:“沒錯,蘇師,這么處理,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蘇璟點點頭道:“沒問題,處理的相當不錯,不過呢還可以做得更好。”

  “嗯?蘇師,還能怎么做?”

  朱標好奇的問道。

  蘇璟再檢查了一些身上的物品,朝著朱標道:“不急,我們先出發,路上再說。”

  三人來到后院,上了馬車之后便直接出發了。

  車廂內,朱標一臉急切的等待著蘇璟的講解。

  朱標自認為自己做的這個處理,已經很好了。

  可以大大的改觀百姓對于軍隊的看法,這就是樹立正面形象的一個過程。

  “當初抽鞭子是你讓那個張將軍做的?”

  朱標朝著朱標問道。

  朱標搖頭道:“不是,這是張將軍自己認為該這么做的,不然不足以表現出他的態度來。”

  蘇璟點點頭道:“那還行,起碼上梁是正的,我們走了,這事應該是不會再發生了。”

  兵卒里有幾個歪瓜裂棗很正常,但要是上面的帶兵的有問題,那這事就難處理了。

  “蘇師,此事還能如何處理呢?”

  朱標詢問道。

  蘇璟說道:“我說的更好只是錦上添花,目前來看,你做的很好了。”

  “其實這事,可以和民報聯系到一起,將這事刊載在民報上。”

  “別看事情小,卻可以達到非常好的宣傳效果,同時因為是真實的事件,細節也可以更加的真實,百姓看完之后也能更信任。”

  民報上刊載這個事。

  朱標一下被蘇璟的想法給驚住了,仔細想想,這事原本只是在嘉祥縣的一件事。

  上了民報,影響力范圍立馬擴大。

  這樣一來,軍隊的正面形象也能樹立起來。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是真的,經得起查的。

  “確實,蘇師說的有理,學生記住了。”

  朱標立刻說道。

  蘇璟笑笑道:“再拓展一下,大明疆域遼闊,每天都在發生著許許多多的事情,有些事情只是局限在某些小地方。”

  “若是能有專門的人,去尋找記錄這些事,然后刊登在民報上,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蘇璟現在說的,那就是新聞記者了。

  雖然對于現在的大明來說,記者似乎有些太過于超前了。

  不過,這是在教導朱標么,無所謂的事情。

  “專門記錄,刊登民報。”

  朱標口中喃喃的重復著蘇璟話語,仔細的思考著蘇璟說的話。

  “這不就是每個地方都有的百事通嗎?”

  朱標突然說道。

  古代不比現代,信息的傳播沒有那么的快速。

  因此在一個地方,總會有一些專門打聽消息的人存在。

  這些人知道周邊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消息也經由他們傳播出去。

  “嗯,你這么說也沒錯。”

  蘇璟點頭道:“不過我所說的這些發現記錄的人,應該叫記者,他們是記錄之人。”

  “雖然他們記錄的目標不是皇帝,只是一些尋常之事,一些尋常之人。”

  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歷史,但如果有了報紙,有了新聞記者,很多東西便有印證的可能性。

  蘇璟還是很期待大明能出現記者,出現真正的新聞的。

  這樣一來,后人對于大明的了解,應該也能更加的詳細和真實。

  “記者,真是絕妙的稱呼。”

  朱標認真了點了點頭道。

  “只可惜,這只是我的暢想而已,想要實現幾乎是沒可能的。”

  蘇璟微微搖頭道。

  新聞記者這種東西,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產物。

  真實,這東西太難了。

  “蘇師,為什么沒可能?學生以為,蘇師這個想法很好,想去做的話,盡力推行就可以做到。”

  朱標不解的問道。

  在他的聽來,蘇璟這新聞記者的想法,非常的獨特。

  對于大明來說,也是頗有益處。

  只等他回去之后,不,只要像之前一樣,在路上寫好信,由當地朱元璋安排的拱衛郎送回去就行了。

  蘇璟看向朱標道:“牛懿,其實我說的記者,早在周代便已經有了類似的存在了,你知道嗎?”

  周代就有記者?

  朱標顯然是沒想到,臉上滿是茫然。

  記者他可是第一次聽說。

  “我剛才不是說了,記者不是專門記錄皇帝的,那么此前專門記錄皇帝官員叫什么呢?”

  蘇璟出言提醒道。

  “起居郎!”

  朱標立刻反應了過來,看著蘇璟繼續道:“周代是左史、右史,專門記錄帝王的言行錄,名為《起居注》。”

  “不錯!”

  蘇璟點點頭。

  朱標的歷史儲備還是非常強悍的,只要稍稍的點一下,他就立馬想起來了。

  “這《起居注》記錄的就是皇帝最真實的言行,其實可以理解為皇家記者,但你會發現,《起居注》流傳下來的很少,幾乎找不到傳世的。”

  蘇璟淡淡道。

  關于《起居注》他前世因為去博物館參觀,也有所了解。

  大部分的《起居注》都失傳了,唯一保存比較完整的是明神宗《萬歷起居注》,但這會明神宗還沒出生呢。

  朱標想了想,在腦海中搜尋了許久,的確找不到《起居注》的記憶。

  “蘇師,這是為何?《起居注》明明由來已久,為何卻流傳不下來呢?”

  朱標疑惑的問道。

  這東西,不就是一個記錄么。

  歷史上那么多的典籍都傳下來了,怎么就一個《起居注》傳不下來。

  “牛懿,你這不應該啊,這事,不是隨便想想就能明白的事么。”

  蘇璟看著朱標,對于朱標的疑惑,有些不太滿意。

  如此簡單的事情,朱標還要問自己,實在不應該。

  朱標一愣,隨即將自己代入了皇帝的角色。

  他以太子的身份代入皇帝的角色,十分的自然協調。

  但想了想,他還是有些不太懂。

  “蘇師,學生還是不太明白。”

  朱標搖了搖頭道。

  蘇璟說道:“《起居注》的職責是什么?”

  朱標回答道:“記錄皇帝的言行,防止過失,為后來的皇帝做警示之用。”

  “這就不得了,有多少皇帝能夠保證自己的言行一直都是正確的呢?像是宋太祖趙匡這種黃袍加身的,你覺得《起居注》會如何記錄?”

  蘇璟淡淡道:“大部分的皇帝,都不希望《起居注》能流傳下來,僅僅只是皇室自己的內部流傳。”

  “而一旦出現戰爭,這些東西,大概率也是被銷毀。”

  “咱們大明朝雖然有起居郎這個職位,但已經是名存實亡了,皇帝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不會容許有一個人可以隨意的記錄自己言行的。”

  終究還是人無完人。

  《起居注》算的上是歷史,作為勝利者的皇帝,不會允許真實的歷史流傳。

  聽著蘇璟的描述,朱標默然。

  他本以為如同自己父皇這樣的雄才大略開國之主,對于《起居注》這種事,并不會太過反對。

  畢竟自己父皇的這一生,哪怕是后人,誰又能指摘什么呢?

  但蘇璟說大明的起居郎已經是名存實亡,他想了想,還真是。

  起居郎要記錄皇帝的言行,若要力保真實,那就必須與皇帝形影不離。

  皇宮內,起居郎能活動的范圍,很小。

  蘇璟說名存實亡,毫不為過。

  “學生明白了,但學生還是疑惑,《起居注》是帝王言行,難以流傳,這記者記錄的不過是百姓之事,為何不能有呢?”

  朱標并沒有將起居郎和記者聯系到一起。

  一邊是皇帝,一邊是百姓。

  總不能說百姓也有權力去約束記者的行事吧。

  “牛懿,你以為記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蘇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朝著朱標問了一個問題。

  “記者記者,最重要的自然是記錄了。”

  朱標理所當然道。

  蘇璟點頭道:“沒錯,記錄,其實就是一種歷史的書寫,而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勝利者可以肆意的修改記錄。”

  “一個無法記錄真實的記者,不過只是工具而已,那就不是記者了。”

  在蘇璟的心里,記錄真實的才能叫做記者。

  否則,一概只是當權者的工具而已。

  即便是蘇璟的前世,能被成為真正記者的也不多。

  記錄真實。

  朱標默念了一句,然后說道:“蘇師,若是按照這個標準,恐怕是無法出現記者的吧。”

  蘇璟笑道:“也許吧,誰知道呢?正是因為難,所以那些選擇去做的人,才顯得無比的偉大。”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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