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立來的很快,看著有些迫不及待和躍躍欲試。
“臣李道立參見殿下。”
李道立走到殿中,恭恭敬敬的一禮,然后雙眼放光的看著李元吉。
李元吉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有心調侃兩句,卻聽李道立又道:“您急急召臣前來,可是有要事要臣去做?”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道立為何一反常態,一臉迫不及待、躍躍欲試了。
李道立跟權旭一樣,是那種特別想證明自己的人。
唐突大戰中,他雖然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也獲得了一定的封賞。
但自那以后,他又坐起了冷板凳,沒有機會再證明自己。
如今機會主動找上門了,他肯定迫不及待,躍躍欲試。
“你先坐下再說。”
李元吉示意李道立自己找個地方坐。
李道立也沒客氣,在下首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待到他坐定以后,李元吉才笑著道:“我此次召你前來,確實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李道立立馬起身,急不可耐的道:“請殿下吩咐!”
他也不問什么事,也不知道這件事他能不能辦成,他就爽快的答應了。
由此可見,他真的很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不是李氏的蛀蟲,證明自己不是只會躲在李氏的福蔭下享福。
李元吉對此很欣賞,擺擺手示意李道立坐下道:“你不用激動,坐下說話,我既然找你來了,就不會再找別人,所以你不用怕會錯過機會。”
李道立聽到這話,這才放松了下來,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了,趕忙躬身道:“是臣失態了,還請殿下勿怪。”
李元吉笑著擺擺手。
李道立坐下。
李元吉開門見山的道:“我此次召你前來,是希望你能代表我大唐去坐鎮新羅,為我大唐開辟一條新的財路。”
李道立不明所以的瞪起眼。
李元吉大致將新羅王女金德曼奏請大唐在新羅駐軍的事情跟李道立講了一遍,又將其中的利弊分析了一遍,同時也將大唐以后有可能以新羅為橋頭堡,征討半島的事情跟李道立講了一遍。
李道立聽完以后是一臉的錯愕,愣神了許久之后才極不確定的開口道:“您的意思是,新羅人得知了我大唐和蘇尼失談判的條件,然后提出了讓我大唐在新羅駐軍的提議。
我大唐有意在新羅建立城池、設立碼頭,開拓一條以海運為主的財源,并且我大唐往后還需要借著這一處城池、一處碼頭,去攻打高句麗、百濟、新羅?”
李元吉緩緩的點頭,“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李道立若有所思的道:“臣去了新羅以后,就只是拒絕新羅王金白凈的一些無禮的要求,督促好金白凈幫我大唐筑城,順便維護好屬于我大唐的碼頭?”
李元吉再次點頭道:“不錯……”
李道立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說他不會做這些事。
在他看來,這些事有點過于簡單,他輕而易舉就能解決。
畢竟,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新羅王又有求于大唐,他的身份地位又跟新羅王平齊,他無論是拒絕新羅王的要求也好,督促新羅王為大唐筑誠也罷,新羅王都不敢拒絕。
至于剩下的事,根本都不需要他出馬,他手底下的那些左官就能解決。
所以他去了新羅以后,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到無所事事當中的。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過,大唐在新羅駐軍,在新羅筑城、修筑碼頭、疏通商道,一是為了謀財,二是為了以后征討高句麗、百濟、新羅做準備。
這兩件事都是大事,每一件都對大唐至關重要。
一旦做成了,以后論功行賞的時候,必然會分潤到最豐厚的那份封賞。
這又讓他沒辦法拒絕。
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了李元吉派他去新羅的深意,李元吉這是要他去幫忙盯著大唐的新財路。
李元吉這是拿他當自己人,才讓他去幫忙盯著。
如果他是一個外人的話,李元吉根本不會派他去。
僅憑這一點,他就無法拒絕。
“承蒙殿下看重,臣愿意去一試。”
李道立鄭重的抱拳。
既然沒辦法拒絕,那就只能答應了。
不過,他在答應了以后,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臣不想一輩子待在新羅,臣還是希望能上陣殺敵,為我大唐再建一些功勛,為我李氏再開一些疆域。”
人心一旦變野了,就很難收住。
吃過肉的狼也很難再回過頭去啃饅頭。
李道立以前做冷板凳的時候,沒有任何機會可言,也沒有建過功立過業,繼續坐冷板凳心里也不會有太大的抵觸。
可是經歷過了唐突之戰,展露了頭角以后,再讓他繼續坐冷板凳,他會坐不住的。
所以他的心思李元吉能理解,李元吉也沒想過讓他一直待在新羅,所以面對他的話,李元吉笑著點頭道:“你有如此雄心,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一直待在新羅的。我此次除了派遣了你去新羅外,還派遣了一位任瑰十分看好的人跟你一起去。
你此次去新羅,除了要完成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外,剩下的任務就是培養此人。
你要是能將此人培養出來,讓他接替你在新羅鎮守的位置,那你就可以回來了。”
之所以沒有說出劉仁軌的名字,還給劉仁軌加上了一個任瑰十分看好的標簽,是因為劉仁軌如今的身份地位實在是太低了,低到根本入不了李道立的法眼。
李道立府上的門子官估計都比他大。
要是不拿任瑰給他做臺階的話,李道立別說是培養他了,估計都不會把他放在眼里。
李道立聽完這話,一臉疑惑的道:“任瑰看中的人?”
任瑰看中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嗎?
要是他王叔、王兄,乃至于李綱等人看重的人,他還值得看重一二。
可是任瑰……
一個混了幾十年也沒有混到一線權貴之列的人,他看中的人又能如何?!
李元吉聽出了李道立話中的輕視,忍不住道:“你可別因為任瑰如今身份地位不夠顯赫就輕視他,他身份地位之所以不夠顯赫,不是他能耐不夠,而是他生錯了時候。
他正值壯年的時候,前隋已經日薄西山了,他空有一身的文武藝,也難有作為。
等到我大唐立國,開始用人的時候,他又年老體衰了,無法勝任更重要的職位,無法獲得更大的功勛,所以才沒有那么大的名氣,也沒有位極人臣。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為我大唐培養出了三位將才,并且這三位將才已經出人頭地。”
李道立愣了愣插話道:“其中一個就是張公謹?”
李元吉點頭道:“由此可見,他不僅能力不俗,也有識人用人之能,他看重的人,以后縱然不能出將入相,也是難得的將才,你可千萬別輕視。”
李道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拱手道:“臣受教了。”
這是在表明他把這話聽進去了。
李元吉再次點頭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說到此處,李元吉放下了雍王殿下的架子,用兄長的口吻嬉笑道:“說實話,我還真怕你輕視他,毀了一個人才。”
李道立愣了一下。
李元吉繼續笑道:“你也知道,我李氏奪取這江山并不容易,往后想守住這江山也不容易。我們不僅得自己出力,還得不斷的發掘人才,籠絡人才,為我們所用。
唯有如此,我李氏這江山才能坐安穩。
所以我也好,你也罷,都不能輕視任何一個人才。
哪怕這個人才現在位卑言輕,我們也不能怠慢他,輕視他。
我們得厚待他,給他機會,讓他成長。
唯有如此,我李氏才會有大把的人才可以用。”
李道立聽到這話,鄭重的點著頭道:“臣弟明白了。”
李元吉感慨道:“有些事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本來我和淮安王叔、河間王兄準備對付滎陽鄭氏的,為此我們做了無數的準備,付出了不少的代價。
眼看著就要在滎陽鄭氏身上咬下一塊肉了。
可世家豪門的人聯合在一起向我們施壓,彈劾河間王兄,我們就不得不就此作罷了。”
李道立驚愕的瞪起眼,難以置信的道:“此事我隱約聽淮安王叔提起過,還應淮安王叔所請出過一次手,我還以為是淮安王叔和河間王堂兄看鄭氏不爽,想要敲打鄭氏呢,沒想到您也參與在其中。”
李元吉感嘆道:“我有沒有參與到其中不重要,重要的是,經過此事,我才發現,我大唐的文武當中,有近九成的人跟世家豪門的人有染。
一旦我李氏的人想要動他們,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向我李氏施壓。
這代表著什么,你應該明白。”
李道立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這代表著這江山看似是他們李氏的,實際上李氏做什么事,也得看世家豪門的臉色。
這對李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這對大唐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氏要是壓不下去世家豪門,讓世家豪門坐大,那李氏很有可能就會步昔日司馬氏的后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