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列車上，肖囂仍是一無所知，老老實實的跟林勃等人講述著：“我在夜底城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我們黑門城那位老會長對原住民視角理論的深入研究與推算，而我個人只是在他的理論基礎上進行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嘗試與驗證而已，但很明顯，這份嘗試，非常的有效。”
“夜底城的異鄉人組織感受到了這份壓力，所以最終答應了與我交易。”
“你看到了，交易的過程很愉快，我們大家都很滿意，雖然他表示不再歡迎我過來……”
林勃等人一邊忙著記錄，一邊聽著，表情有些瞠然：“就這么簡單？”
肖囂坦然道：“當然。”
“我們一共就在夜底城呆了這么會子時間，能有多復雜？”
“……倒也合理！”
林勃歪腦袋想了想，感嘆道：“事情進展的可是比我們想象的順利多了。”
“還好還好，我們都大獲豐收，又沒惹出什么大禍……”
旁邊打瞌睡的小四鄙視的看了一眼他們，心想這些人才賺多點，就大獲豐收了？
肖囂聽著也好奇，道：“那你一開始想的是怎樣？”
“我一開始想的，可比這精彩多了……”
林勃一下子來了興致，道：“原計劃里，我們一過來，估計就會受到夜底城的刁難吧？這群人的吝嗇與摳門是出了名的，然后我估摸著你們肯定會發生一點小的沖突，畢竟伱們兩邊都不是吃虧的人，沖突之后呢，就輪到我了，我會以但丁組織的身份給你們進行一下調解。”
肖囂見他越說越興奮，也來了些興趣：“怎么調解？”
林勃笑道：“那就看你們在這小沖突里誰占便宜了，如果你在沖突中占了便宜，那我就偏向著你，和你一起去占夜底城的便宜，這樣不但幫了你，也抱了我們之前吃虧的仇。”
“如果是夜底城占了便宜，那我調解的時候就向著他們。”
“不但可以在你尋找第四元素的事情上占個好名聲，還能抱了我們在黑門城的仇……”
肖囂聽著都懵了，這計劃真是無恥的坦坦蕩蕩啊。
關鍵是自己順著他這思路想了想，怎么感覺居然這么合理呢？
若不是自己在臨行前看了太多老會長留下來的資料，看到了原住民視角，沒準事情的走向真會如他所愿，甚至說，比他料想的還要嚴重，自己又吃虧，又拿不到不熄心臟回來……
只能說……
肖囂嘆了一聲，道：“多虧了老會長留下來的資料。”
不論如何，自己身上的小秘密還是要保留一下，那么面對林勃的猜測自己也就一個解釋：
老會長太牛批了。
因為老會長牛批，所以自己事情才這么順利。
反正他已經死了，總不能再跑出來解釋說自己沒那么牛批。
“確實。”
林勃聽著，也深深感慨：“你們黑門城這位老會長，我之前就聽說過他的名號，這些城市里混到會長地位的，沒有一個簡單人物，不過，知道他的厲害，還是因為他居然培養出了楊佳這么一個厲害的人物，但現在看，這個人，是真的在學術上面，也很有幾把刷子的。”
肖囂笑了笑，向林勃道：“你可以交差了？”
“當然可以。”
林勃將手邊剛剛記錄的東西拿了出來，道：“你在夜底城做的這些事情，可以看作是一份很重要的實驗數據，但丁組織向來重視這些理論類的東西，看它們甚至超過了強化元素。”
肖囂點頭。
等到林勃拿了這些東西但丁組織交差，名聲大概率是老會長的。
只不過，嚴格說起來，自己告訴了他們的，也確實都是老會長留下來的那套理論，只不過，自己通過原住民視角的經歷，又對這些理論的某些關鍵數據上進行了一些修改，他自己身份上有些特殊，雖然不知道這代表了什么，但從現在開始，也已經提前作好提防準備了。
“沒有問題的，遠比我們想象中好。”
林勃手底下的隊員，聞言都有些激動，道：“另外，為了讓我們這份數據顯得重要，我們匯報的時候，可以說，在取得這個數據的過程中，我們受到了黑門城與夜底城的嚴重刁難，都是我們忍辱負重，見機行事，在付出了大量肉體與積分代價的情況下才拿到的……”
林勃呆了一呆，忍不住拍一下大腿：“對啊……”
“反正夜底城出了名的吝嗇，黑門會的名聲也是非常的惡劣……”
“這樣一說，我們拿這份報告回去，都不能算是將功贖罪，而是妥妥立功！”
肖囂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心里也替他們感到高興。
只是心里覺得有些別扭：“你們當著我這個會長的面說我們黑門城名聲惡劣……”
“……是不是不太好？”
林勃瞇了瞇眼睛：“不要干擾我們的工作內容。”
這個人是不是不明白黑門城的名聲是怎么變得惡劣的？
肖囂：“……”
總覺得林勃這個人無恥的很實在。
剛剛才拿到了自己轉贈的積分和報告，對自己就不那么客氣了……
“這都什么？”
也就在他們討論著收起了記錄內容時，林勃手底下的格子襯衫男，忽然有些吃驚：
“說的也太過分了吧？”
周圍人同時有些意外，向他看了過來：“怎么了？”
“夜底城的人簡直太過分了啊……”
格子襯衫男將自己的平板電腦轉了過來，道：“你們看他們說的，剛剛這個ID叫夜底幽靈的家伙正在網上爆料：哪個王八犢子跟黑門城那個大變態說了我們這里有他需要的東西，那個家伙直接兩手空空就殺過來了，一個積分不想給，就想從我們夜底城里空手套白狼……”
“他是誰？”
“他是眼睛都不眨殺了地獄組織幾百人的大怪物啊！”
“他是憑借一人之力，把黑門城變成了地獄禁區的老變態啊……”
“我們夜底城哪里是他的對手，那廝直接把電鋸推到了我們臉上逼我們談條件，不僅一分錢不花帶走了一件珍貴的A級藏品，甚至還敲詐了我們三十萬積分……我們夜底城的人不是沒有反抗，可非但我們的完美防線被他面無表情的撕了，甚至我們效忠的城市……”
“……城市都被他打哭了！”
“還有天理嗎？異鄉人的王法，又在哪里？”
“嗯？”
肖囂一眨眼間，便將所有的貼子內容看在了眼里，心里也不由得一驚：
“怎么把城市意志的事情說出來了？”
“……不對，那個女孩也沒哭啊，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其他的就更離譜了吧？”
“……我明明只敲詐了三萬積分！”
林勃等人看著這個貼子，也感覺有些瞠目結舌：“你不是花費積分買過來的？”
“是啊！”
肖囂道：“我更是連他們的城市意志都沒見到！”
“為什么這話說的有點心虛的樣子？”
林勃等人怔了一下，旋即點頭道：“這事倒不用解釋，每座城市都是一個生命體，但這個生命體處于高維層次，就連自己城市的會長，想見到這座城市的意志顯化都不容易，別說是一個外來者了，估計這就是個夸張的說辭，沒有人會信的，但他們說的其他的……”
肖囂堅定道：“其他的也是假的，污蔑。”
“這倒是。”
格子襯衫男人也點頭道：“論壇上面的事情，90以上都不可信，大家都習慣了。”
“你看，現在下面都有人反駁他了……”
果然，肖囂順著他的鼠標下劃，掃了一眼，就看到有個隱匿的賬號已經在下面回復：“說起這位肖會長，應該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我認為夜底城的人明顯就是在胡說八道，這位肖會長只是一個喜歡舞蹈又喜歡狗狗的人，最過分的事情也就是給活著的人扒皮……”
“殺人的時候跳舞……”
“跟死尸獨處的時候顯得心情比較好……”
“很多方面表現出了與地獄組織特別相同的氣質與愛好……”
“這些話怎么聽著也不太像反駁的意思……”
肖囂看著眼神都出現了些迷茫：“另外怎么這個ID還特意隱藏了？”
心情多少有些混亂。
從楊佳給了自己這個論壇開始，自己在上面就沒看到過什么好話，按理說自己名聲被人污的這么厲害，也該上去解釋一下，或是直接掉頭殺回夜底城去問問怎么回事，可是一想到如今擺在了自己面前的幾個問題，肖囂又覺得這些事都不重要了，好歹還是以大局為重啊。
第一，自己已經拿到了不熄心臟，也代表著，對黑森林的調查應該開始了。
這個原住民里赫赫有名，似乎影響力也很大的公司，當初究竟對自己做了什么，以及，他們現在又在做什么，那個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卷入的先驅者計劃，還有什么影響？
第二，老會長的諾亞計劃，是否該真的去推進了？
這位老會長，確實很了不起，他是異鄉人，卻對原住民的理論進行了大量的研究。
而現在從自己的驗證來看，這些研究居然大半都是真的……
可也只是大半是真的。
老會長畢竟是異鄉人，很多地方有著他自己的局限性，他留下來的計劃真能成功？
但如果自己不去執行這個計劃，業先生和楊佳那里又怎么交待？
這兩個人聯手把自己推到了黑門城老會長的位子上，他們互相之間也有隱瞞與提防，但很明顯，在對老會長的態度上兩個人卻是統一的啊，他們等推進這個計劃已經很久了吧？
而最后，最關鍵的……
……神秘路引。
……它在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它與唱片機小姐，又有什么關系？
謎團！
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巨大的迷霧，就籠罩在黑門城的上空。
怎么看透這團迷霧中的真相？
答案其實很簡單，直接走進去。
現在，自己已經有踏入這個迷霧，并開始解開這一切的資格了。
不熄心臟就在自己手里。
按照但丁組織的推算，只要自己拿到了這件東西，就可以踏入洞察者第四階段的強化。
而在洞察者第三階段，自己就已經看到了很多其他的異鄉人沒有能力看到的事情，那么，這已經強大到了可以冒犯城市的第四階段，卻又會讓自己看到一些什么樣的答案呢？
“到時候了……”
在肖囂思索著這些事情的過程中，林勃等人收起了報告，也關上了論壇頁面。
他們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紛紛回避。
只有林勃看向了肖囂，提醒他：“再有一個小時左右，就回到了黑門城，不能再等了。”
“你是指不熄心臟？”
肖囂看向了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是！”
林勃道：“我之前跟你說過，黑門城不會喜歡你尋找第四元素，因為這代表著你的能力將會超過她的束縛界限，你將擁有對抗她的影響，并去窺見一些她不想讓你知道的秘密的力量，但你之前已經做下了決定，成功的去往夜底城，把這個關鍵的東西帶了回來……”
“那么，你最好在回到黑門城之前完成強化。”
“否則，黑門城的城市意志，不確保會在你入城的時候對這顆心臟做什么。”
“這一切都發展的太快了啊……”
肖囂默默的低聲嘆惜著，從自己走出臥室開始，很多事情都發展的太快了。
快到不給自己準備時間。
但還好，自己擁有思維爆炸的能力，可以放緩時間來思索這一切。
快又怎么樣呢？
冒犯這座城市又怎么樣呢？
四年前的自己，在臥室里痛苦掙扎著，分不清真實與幻覺，也無法像普通人一樣的生活，自己每天都在對抗那龐大的幻想與不知來歷的囈語，像只螞蟻在壓在腦袋上的大山里拼命的掏，挖崛，只為給自己找出一條逃生的通道，但誰能想到，出來之后，又是一個臥室？
一連串的思維，看起來很漫長，現實之中，卻只過去了很短的時間。
答案是荒謬。
肖囂忽然感覺自己很可笑，一直以來都想擺脫這種未知與神秘的折磨。
如今有了機會開始正式踏入謎團，自己反而在猶豫？
猶豫個蛋！
他忽然抬頭看向了車廂，車廂里如今有著很多人，異鄉人視角下，他們如今都在沉睡著，原住民視角下，他們則是清醒著，而按照老會長留下來的理論里面講，之所以異鄉人出城之后，大部分情況下都看到這些人是在睡著，那是因為異鄉人正在遠離自我城市的力量……
城外的空間，并非哪個城市的統治，而是出現了邊界與交織地帶。
所以時刻影響著異鄉人的母體力量，也會收縮自己的影響力，干脆讓異鄉人看不見。
不過，這些卻不是肖囂想要研究的了。
他只是微一沉吟，在腦海里呼喚起了一個名字：“唱片機小姐！”
很快，若有若現的電磁嘶啞與旋律聲出現，回蕩在車廂內眾人的腦海里，在夜底城的時候，大概是因為距離太遠，肖囂無法召喚唱片機小姐的力量，哪怕是對抗夜底城的武裝力量時也不行，但如今距離黑門城近了，唱片機小姐的力量，也就重新回到了此時肖囂的掌控中。
旋律響起，車廂里的原住民開始受到影響，紛紛眼神變得迷茫，起身走出車廂。
而在林勃眼里，卻是肖囂一個眼神看去，這車廂里密布的血肉，與沉睡在血肉里面的原住民，居然同時變得融化，然后一點一點，退出了這截車廂，留下了一片空蕩蕩的區域。
就好像，肖囂眼神投去，所有意志的力量，都主動退卻。
留給了肖囂一片干凈的空間。
而肖囂做完了這些之后，則慢慢打開了那個禮盒，看著里面那顆跳動的心臟。
手掌緩緩向著心臟上面覆去，口中以一種奇異的音調說著：
“強化……不熄心臟！”
瞬間之間，肖囂的手掌，感覺到了異常的灼熱。
這顆心臟的表現，那永不熄滅的火苗，竟是一下子炸開，充斥了整個車廂。
就連特意留在了車廂里，以免肖囂強化過程中出問題的林勃，也被這火焰嚇了一跳，他感受到了一種精神層面的灼燒，身形猛得跳起，瞬間便退到了車廂的邊緣，抬手擋住眼睛。
“撲通”“撲通”
緊接著，他與肖囂，都聽到了那劇烈跳動的心臟聲音。
同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在肖囂喊出了那一句話的同時，此時的黑門城，一直與黑門城里的原住民和異鄉人共存，卻無人可以窺見的某種事物，此時恍若從城市之中，抽離而出，在一個與現實平民的世界，如同飛快蔓延的影子，快速的迎向了這一趟列車……
若準確形容，那便是，黑門城的靈魂，正有一部分脫離肉體，迎接向列車。
這片影子所過之處，所有的思維盡皆被關閉，甚至還包括了一些迷霧海之中比較弱小的神秘源頭，它們游蕩著，尋找著自己的宿主，卻在這陰影接近的一刻，停止了思維運劫。
直到這陰影，快速籠罩住了列車，于是列車里的一切，也都停止了運動。
包括了肖囂與林勃。
仿佛時間都被抽離，一切變得模糊，只有肖囂，以及放在了他膝頭上的心臟。
心臟上面的火苗，安靜的跳動。
肖囂英俊的面龐，也在這火焰的映照下，顯得蒼白而脆弱。
而這從黑門城涌來的影子，則隱約變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模樣，她緩緩俯下身來，將肖囂胸前的衣服扯開，然后慢慢的，切開了他的胸膛，將他胸膛里面，某個奇異的，明顯與真正心臟不同的東西，摘了出來，毫不猶豫，甚至帶了一點嫌棄的，直接把這東西捏碎。
然后，她將盒子里的心臟，緩緩的放進了肖囂的胸腔之中。
那顆心臟，看起來與肖囂竟是如此的契合。
“物歸原主了……”
她審視的看著自己的作品，仿佛是在欣賞一副精美的藝術品。
然后，她重新融化，變成了模糊的黑色影子，一點點從列車抽離，提前回到黑門城。
“完成了？”
無人可以窺見的領域，有好奇的聲音詢問。
“嗯。”
無奈的聲音回答著：“他甚至還在提防著我，卻不知道……”
“這顆心臟，只有我才能替他裝上去啊……”
(本章完)
請：wap.ishuqu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