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之前來到了黑門城,一直是盡量克制著自身情緒,不去殺人的。
因為她是外人身份,也因為黑門城在老會長死去,一片混亂,毫無規則可言,所以那時的她,是帶著一種哀其不幸,恨其不爭的心態在做事,哪怕對他們的一些行為不滿,也不好直接加諸暴力限制,但如今,隨著黑門城新會長出現,新的規則自然也就即將跟著出現。
對于違法規則的人,她將毫無心理負擔的清除掉。
比如,紅眼睛俱樂部的成員曾經對自己人下手的事情。
比如橋底老周曾經將一批原住民送進了腐爛王國的事情。
比如大蛇姐妹私下里玩壞了某個小鮮肉明星導致原住民媒體發現異常人蹤跡的事情。
至于具體的規則,是直接沿用以前,還是……
正當肖囂想到了這個問題時,他忽然手機一陣嘀作響。
肖囂驚訝,就看到自己的郵箱里,瞬間進入了很多條信息,全都是來自于業先生。
其中有對異鄉人十誡的重申,有對新的行事法則、積分分配的建議,有對協會規則的制訂,應有盡有,十分詳細,肖囂一時覺得有些驚訝,便抬頭向楊佳看了過去,楊佳似乎早就料到,輕輕向肖囂點了點頭,道:“業先生很擅長處理這樣的事情,相信他會安排的很好。”
肖囂明白了過來。
身為會長,這些事情都是需要自己點頭并同意的啊……
業先生尊重自己,但現在的自己,真的有能力在這些條款上斟酌并確定?
他低頭看向了手機,只用了不到一秒鐘時間,便笑了。
忽然統一設定為已讀,回復:沒意見。
不知業先生是否也驚訝于肖囂居然這么快的答復了,并且表現出了一種不太認真的感覺。
但周圍人的手機,卻同樣響了起來。
類似的信息,或者說,新的黑門城規則,皆發送到了他們郵箱里。
這一下,眾人臉色皆變,看著這些信息,有的驚訝,有的沉凝,有的怪異,還帶了點小不甘心,可最終,卻是誰也沒能當場反駁什么,只能默默將規則記下,手機又收了起來。
對于業先生而言,制訂這種讓人無可反駁的規則,應該只是小菜一碟。
“好了,對于我們而言,也只是重新適應之前還有會長存在時的生存狀態而已。”
楊佳這時也看過了各條信息,笑著道:“這一點應該不難。”
“后面再有什么事,我們會按著這些規則來,即便感覺某條規則不太合理,也可以在商議并得到了會長的認可之后將其修改,至于現在的話,等著我們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看向了大蛇姐妹,輕聲道:“你們應該是現在的黑門城里,最擅長審訊的人了,所以還請你們待會過去拜訪一下那個偷偷看著我們,甚至還拍了照的原住民,他跟這酒吧里其他看熱鬧的客人氣質明顯不一樣,應該是情報員或是偵探什么的身份……”
“誰派他來的,為什么要拍攝,這些都問清楚。”
大蛇姐妹同時笑了起來,慵懶的搖擺了一下腰肢,道:“好的呢,不難。”
楊佳點頭,又看向了橋底老周,輕聲道:“周先生,黑門城的情報網絡,也該由你再搭建起來了,起碼,這一次我們不能再等到地獄組織降臨,才慌慌張張的出面迎敵的吧?”
橋底老周輕輕扶了一下帽沿,低聲道:“這本就是我的老本行。”
“凌平大哥。”
楊佳看向了凌平,道:“伱也看得出來,我們需要補充新人,大量的新人。”
紅眼睛凌平也緩緩低頭,道:“我會選擇找到那些有蘇醒征兆的異鄉人,引導他們。”
肖囂見楊佳輕聲安排著,有條不紊,心里感慨。
我果然只是一個演員啊……
無論是制訂規則的業先生,還是安排任務的楊佳,他們都是胸有成竹,滴水不露的。
至于自己?
……面帶微笑就可以了。
“除了這些之外,我們本身就是每一位騎士契約,都帶領一幫追隨者駐守一片片區,監控原住民行為,并及時處理周邊發生的畸變事件,現在,銀子彈家族全軍覆沒,那個片區已經空了,便由軟軟另起一派,繼承銀子彈的片區,并及時處理那周圍出現的畸變生物……”
“小四的話,跟著我們的新會長,做他的助手。”
楊佳最后說出來的部分,眾人也都沒有什么意見。
軟軟聽了,已經有些眼睛,眼睛微微發亮,下意識就挺起了胸膛。
終于有一整個片區來讓我玩了啊……
……我也可以跟他們一樣,教出一群保姆玩群……
……玩大型成年人互動游戲了?
小四聞言,則更為激動:“硬姐這是升官了啊,她要成為下一個預備的騎士了?”
“而我……”
“……我要成為會長的狗腿子了!”
一時激動的渾身發抖,蒼白的臉上都泛出了紅暈:“會長的貼身狗腿子。”
“雖然以后要跟著肖哥這種可怕的變態,挺嚇人……”
“……但我升官了啊,肖哥是會長,我是他的貼身助理,豈不是說,我成了二號人物?”
越想越開心,恐懼與興奮兩種不同的表情,在他臉上飛快切換著。
“諸位,暫時就這樣了,希望我們有一天,可以同時回到原來的世界。”
作出這些新的安排并沒有浪費多長時間,畢竟現在的黑門城異鄉人數量極少,還沒到出現一些浮夸儀式的時候,楊佳與業先生兩個人的目的也都很明確,交待清楚便好,做完了這些,由得這些人去適應或是思索以后會怎么做,楊佳便與肖囂一起從酒吧里走了出來。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這么信任我。”
坐在了楊佳的車上,她點了一枝薄荷味香煙,轉頭看向了肖囂,輕聲笑道:
“洞察者是出了名的疑神疑鬼,不相信任何人的。”
“可你卻表現出了對我和業先生的絕對信任,把自己搞的像個外人一樣。”
肖囂無奈的想:“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洞察者反而更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以及,對自己更有逼數?”
但如今卻沒有必要繼續聊這些了,只是手里拈著那把鑰匙,笑道:“現在去做什么?”
“當然是去看一下老會長的保險柜了。”
楊佳看了他一眼,主動將香煙塞進了他的嘴巴里,自己則扔了兩顆口香糖進嘴巴。
道:“剛剛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不也一直在想著這件事?”
“確實……”
肖囂抽著煙,忽然意識到不太對:這女人好像開始戒煙了……
但為什么你戒煙的同時,我倒染上煙癮了?
不過楊佳說的話是正確的,自己現在也確實正需要一枝香煙來捋清一下思緒。
對于這小小黑門城里的權力游戲,肖囂并不感興趣,就像當初殺掉銀子彈家族的族長羅申時一樣,他完全沒有自己居然可以干掉一位騎士的自得,因為深知,自己就只是一個演員,自己只負責對著羅申抬起槍來,勾動扳機,然后在眾人驚恐的目光里,吹一下槍口而已。
現在,自己同樣也是這種身份。
只是一個坐在了會長位置上的演員,具體事物,沒必要,也沒興趣去管。
自己感興趣的只是這個城市的秘密。
老會長留下來的東西,便是與這有關的,而就在自己繼承老會長契約的時候,自己看到了那個還活著的老會長,看到了這個老人那絕望而痛苦的眼神,感受到了他的渴望……
所以,異鄉人在這里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了?
老會長說他“可能錯了”,他不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堅定的人嗎?
他說他錯了,那是指哪里錯了?
慢慢梳理著自己的混亂的思緒,他任由楊佳開著車,走向了老會長曾經居住的地方。
良久,才慢慢道:“老會長,是個什么樣的人?”
楊佳有些意外的看了肖囂一眼,然后才輕聲道:“是個很理想化的老頭。”
“他幽默,溫厚,對每一位深陷惶恐與不安中的異鄉人都有著極大的耐心與慈愛,就像剛剛蘇醒時的我,他會耐著性子安慰我,說讓我別害怕,說我們只是陷入了一場噩夢,而噩夢是終究會醒來的,我們只需要當自己正在經歷一段怪誕的旅程,玩一場恐怖的游戲。”
“他深深的相信著‘異鄉’這個概念……”
“我是說,相信‘異鄉’概念的人很多,但他是最堅定的人之一。”
“因為相信‘異鄉’的概念,所以他也堅持認為‘盡頭’是存在的,所以一直尋找。”
說著,都忍不住笑了下,道:“在我認識的人很多人眼中,都覺得他可以找到指向盡頭的路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我卻并不覺得奇怪,因為他信念實在太堅定了……”
“如果真有人可以找到離開噩夢的方法,那與實力無關。”
“一定會是最堅定的那個才能找到,不是么?”
聽著楊佳溫柔的語調,肖囂心里,忽然生出了巨大的驚悚,與撕裂感。
他沉默了許久,才忽然道:“那如果,老會長錯了呢?”
楊佳忽然轉頭向他看了過來,車身都微微一頓,車廂里氣氛驟然變得有些壓抑。
“你還是在懷疑著么?”
肖囂過了一會,才輕輕點頭,但心里卻無奈的想著:
“懷疑的不是我,是老會長本人啊……”
可看著楊佳那張深信不疑的臉,居然有些難以啟齒,將自己看到的老會長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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