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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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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法者隊伍里領頭的那個約四十歲,胡須剃得很干凈,眼睛呈深褐色。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地回答了盧米安的問題:

  “沒有這個規定。”

  他的意思是沒有竊賊死后,身上所有物品都歸同一個失主的規定。

  盧米安笑著反問道:

  “但也沒有專門的法律禁止這樣的事情,對吧?”

  “對。”為首的執法者緩慢點頭。

  盧米安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到了摩羅拉,是不是意味著和過去徹底斷絕聯系了?”

  這是從教堂內那位圣職者赫拉貝格的話語推斷出來的。

  “是。”執法者沒有否認。

  盧米安進一步問道:

  “而這個竊賊在摩羅拉沒有別的繼承人,是不是?”

  進摩羅拉前,重刑犯們都會被絕育,除非是家族式犯罪或者在這里找到了有共同犯罪理念的配偶,否則摩羅拉任何一個人都是沒有法定繼承者的。

  那名執法者沒立刻回答盧米安的問題,從黑色罩袍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書冊,尋找起相應的記錄。

  “你認識這個小偷,知道他的名字?”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名執法者點了點頭:

  “他是沃爾姆斯。”

  很快,相應的記錄被翻找了出來,那名執法者嗓音沒什么波瀾地說道:

  “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在摩羅拉,他也沒在摩羅拉結婚,至少沒來登記過。”

  “所以,根據我們那個地方的法律,竊賊身上的物品在沒有繼承人和其他失主認領的情況下,都將歸于抓住他的那個失主。”盧米安開始編理由,“這就和合法決斗中殺死了對手,能拿走相應的戰利品一樣。”

  那名執法者看了盧米安好幾秒道:

  “可以。”

  他和他的隊員們耐心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沃爾姆斯的非凡特性析出,與其中一只手指結合,斷裂下來,染上了半透明的黑色。

  盧米安收起非凡特性后,沒立刻離去,反倒停留于原地,空閑到無聊般看著執法者們拖走尸體,清理起巷子內部的血跡和焦痕。

  高空烏云愈發濃厚,一閃而過的雷霆和沉悶的爆鳴聲越來越頻繁。

  終于,這條巷子恢復了整潔和安靜,只剩下盧米安一個人。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無聲自語道:

  “執法者似乎能記住每一個摩羅拉居民的長相和名字……

  “成為執法者后,這些依然是人,但又不像人了……”

  他覺得名叫執法者,實為實驗人員的這些人仿佛只是遵循固定程序做事的傀儡,就跟失去了自我意識和深度思考能力一樣。

  他剛才故意問沃爾姆斯的所有遺物是不是歸屬于自己,并不是貪婪于即將析出的非凡特性,當然,確實也有貪婪帶來的一點影響,畢竟非凡特性還是相當值錢的,但盧米安早就看出沃爾姆斯絕對沒到“偷盜者”途徑的序列7,因為相應的序列7叫“解密學者”,必然可以解讀出“旅者行囊”內那些物品的部分秘密,大致明白它們的危險程度,不至于才翻看了三樣東西就慘死現場。

  盧米安甚至懷疑沃爾姆斯還沒到序列8“詐騙師”,原因是這個竊賊表現得不夠有頭腦。

  盧米安剛才問執法者那些問題,也不是想展現自己有“律師”的天賦,有利用漏洞的專長,而是借這件事情借一問一答的方式試探執法者,也就是實驗人員們的狀態!

  然后,他有了結論。

  他感覺那些重刑犯成為實驗人員后,變得有點像是索倫家族紅天鵝堡內那些蠟像和“鐵血十字會”“督導”奧爾森的集合體,但又沒有暴戾瘋狂的感覺,反倒溫和淡漠至扭曲。

  “這是‘0—01’的污染和摩羅拉對它的封印影響共同帶來的?”盧米安不確定自己要是加入實驗人員行列,是否還能保持自我意識,是否只會遵照摩羅拉的各種規定做事,成為這座“流放之城”或者“0—01”的傀儡。

  這讓他對以實驗人員身份靠近“0—01”的原始計劃產生了動搖的情緒。

  他笑了一聲,低沉問道:

  “忒爾彌波洛斯,你愿意做摩羅拉的傀儡嗎?”

  忒爾彌波洛斯沒有理睬他。

  嘩啦啦!

  暴雨終于落下,讓整個摩羅拉被濺起的水霧和末日般的昏暗環境完全籠罩住了。

  盧米安沿著厚重房屋延伸出來的遮擋物,躲避著大雨,向離自己最近也是“膿腫斷手”殘缺身軀反饋最為強烈的一個地方走去。

  他抵達目的地時,衣物已在大風大雨中濕了小半,路上的積水快要漫到臺階之上了。

  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側前方,看見門旁鑲嵌著一個招牌,上面畫著一副刀叉和一個酒杯,并用倫堡語寫道:

  “食肉動物”

  提供餐食的酒吧?食肉動物……盧米安咀嚼著酒吧的名稱,突然有了奇異的猜測:

  “剛才的感應結果是,斷手老兄的身體分布在摩羅拉很多地方,可原本明明只有兩塊……

  “冥界那個羊臉魔鬼每天都在切割斷手老兄的腐肉吃,而那腐肉會自行復原……

  “這家酒吧叫‘食肉動物’……

  “難道斷手老兄其中一塊尸體被這家酒吧的老板得到了,從此省去了購買肉類食材的開銷,以此代替?

  “其他城市的酒吧老板也許做不出這種事情來,但摩羅拉的大概率會,他們都是犯了嚴重罪行才流放過來的,這間酒吧的老板說不定原本就是殺人賣肉的變態屠夫……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并融合了斷手老兄的腐肉,也不知道這會帶來什么影響……

  “找到原本那兩塊殘軀,讓斷手老兄初步恢復后,可不可以直接把剩下的聚合過來?”

  盧米安無聲咕噥了一陣,快步跑過雨幕,推開了“食肉動物”酒吧的沉重木門。

  ——來到摩羅拉,即將讓“膿腫斷手”的尸體恢復完整后,他就開始稱呼對方為斷手老兄,這半是調侃,半是展現“親近”,希望對方最后不要真的攻擊自己,畢竟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別的危險。

  剛帶著雨水走入酒吧,盧米安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坐在吧臺前方的高腳凳上,頭發似乎染著一層紅色,眉毛和眼睛都更加偏棕,長相明明稱得上俊朗,卻因為五官太有攻擊性,鋒芒畢露,讓人怎么都喜歡不起來。

  阿不思!

  阿不思.梅迪奇!

  盧米安的精神一下繃緊,表面卻不動聲色,微笑著走向了吧臺位置。

  以前他只是覺得阿不思.梅迪奇較為神秘,暗里不知在搞什么陰謀,但后來知道了“紅天使”梅迪奇的存在,知道這位曾經的天使之王謀劃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成功從第四紀特里爾內的佛蒙達.索倫處拿到了“獵人”途徑序列1的非凡特性。

  這讓他一看到阿不思.梅迪奇,就聯想起“紅天使”,懷疑阿不思是這位天使之王的代行者,代替對方進入摩羅拉,尋找機會靠近“0—01”。

  對盧米安來說,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梅迪奇是最靠近“紅祭司”神位的大人物!

  阿不思.梅迪奇察覺到盧米安的注視,側過身體,回望向未做任何偽裝只是讓發色恢復了正常狀態的盧米安。

  “你怎么來了?”盧米安露出了遇見老朋友的笑容。

  阿不思回以同樣的笑容:

  “你怎么也來了?”

  “當然是被抓進來的。”盧米安笑著坐在了阿不思旁邊,敲了敲吧臺的桌面,對臉色不好像是死了父母般的酒保道,“給我來一份牛排,里脊部位,七成熟。”

  “你是在模仿我嗎?同樣莫名其妙被抓進這個城市,同樣點了一份里脊部位的牛排。”阿不思一只腳踩在高腳凳的腳踏圈上,一只腳抬了起來,擱在另外那只的膝蓋處。

  不等盧米安回應,他狀態放松地笑著問道:

  “你犯了什么罪?”

  “殺人,瀆神,縱火,制造爆炸,綁架……”盧米安將之前對格伊等人說的罪名又報了一遍,但沒按照原本的順序。

  他狀態也很放松地反問道:

  “你呢?”

  “我。”阿不思抖了抖擱在膝蓋上的腳,“殺人,縱火,煽起暴動,試圖顛覆政府。”

  “哪個政府?”盧米安用一種好友久別重逢的口吻問道。

  “因蒂斯。”阿不思攤了下手,“別問我為什么試圖顛覆因蒂斯政府,卻被流放到了倫堡的奇怪城市,我也不知道。”

  你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盧米安深表贊同地點頭道:

  “是啊,我也沒在倫堡犯罪。”

  兩位前“鐵血十字會”成員“閑聊”間,兩份牛排端了上來。

  望著擺放于白瓷餐盤內,透著些許血色,肉質看起來相當不錯的牛排,盧米安沉默著沒有拿起刀叉。

  他感應到了那種聯系。

  這確實是“膿腫斷手”的腐肉,被切割下來的腐肉!

  隔了幾秒,盧米安望向旁邊,發現阿不思.梅迪奇同樣盯著“牛排”,未做任何動作。

  盧米安翹起了嘴角,微笑問道:

  “伱怎么不吃?”

  阿不思回以燦爛的笑容:

  “你為什么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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