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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衙內自縊密松林 俠女火燒鎖龍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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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州百里外,鎖龍山。

  鎖龍山,自西向東山勢蜿蜒曲折,遠望宛如一條蟠龍。近看,山下盡是奇松怪柏,山上滿目怪石嶙峋。此山壯美中透著陰森,險峻中暗伏殺機。

  山下茂密的叢林中,有一條高低起伏的小路,彎彎曲曲的通往山上。耀眼的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斜照下來,光線大多都被樹蔭遮住,僅剩的一線天光,把林間小路照得斑斑駁駁。

  這條極少有人來往的小路上,此刻卻出現了一男一女,他們身后還緊隨著一頭神氣十足的毛驢。兩人一邊走,一邊大聲談笑著,似乎對眼前的風景毫不在意,對這山中兇險的景象,也全不掛懷。

  輕年走了一會兒,朝身邊紫衣姑娘抱怨道:“小魔女,本少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個小娘子從呂會員手里搶過來,可你卻整日不讓我與它親近,你是想累死本少俠還是嫉妒呢?”

  紫衣姑娘嬌哼一聲,道:“臭要飯的,你還真好意思!本姑娘還沒說騎上去歇歇,伱一個大男人卻從早到晚嚷著想上驢。除非你給本姑娘也找個稱心的坐騎,不然你這輩子都休想騎它!”

  輕年嘆了口氣,雙手一攤,道:“官家上次說要賞本少俠一個金葫蘆,可以任意去大宋各地府縣支取銀錢,可一眨眼這么多天過去了,本少俠連個葫蘆秧都沒看到,真是貴人多忘事呀!咱們現在手頭太緊,金葫蘆又遲遲不到,你叫本少俠到哪給你弄坐騎去?”

  紫衣姑娘不以為然的道:“本姑娘不管,你要是找不來,就休想騎驢!”

  輕年苦笑一聲,還想再辯白幾句,卻突聽前方林中傳來一陣悲悲切切的男人哭聲。輕年和紫衣姑娘的心思,都被這陣哭聲引了過去。

  紫衣姑娘一指前方,問道:“這個男人哭得如此凄慘,多半出了大事,我們要不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輕年搖搖頭,道:“小魔女,你這一路上管了多少閑事?明明涿州離這里不過兩三日的路程,硬教你走出了十幾日,你若是再管閑事,恐怕這輩子都到不了邕州了!”

  紫衣姑娘冷哼一聲,“臭要飯的,妄你還口口聲聲自稱少俠,卻連半點俠肝義膽都沒有。每日除了喝酒、烤雞,你還會干什么?”

  輕年微微一笑,道:“本少俠還會烤魚。”

  “你!”紫衣姑娘指著身邊的輕年,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半晌,她才道:“你愛管不管,反正本姑娘是管定了!”說著快步朝哭聲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輕年無奈的嘆了口氣,牽過驢子的韁繩,健步如飛的追趕那位紫衣姑娘。他一邊快步追著,一邊還大聲喊道:“喂,小魔女,你慢點跑!你要是再跑這么快,本少俠可上驢了!”

  紫衣姑娘不再理他,腳步愈發快了,剎那就轉入密林,向著哭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很快,她就在林中一片開闊的空地中,發現了一位衣著華貴,容貌丑陋的年輕文士。

  只見此人年紀在三旬左右,長著一張扁平的大餅臉,碩大的喉結向外鼓著,咋看還以為他項間長了個瘤子。他此時滿面愁容,蹲在一個土坑旁,一邊用手往坑中填土,一邊悲訴道:“幾位兄弟,你們和王旦相似數載,對我們父子可謂忠心耿耿,誰料今日卻因我王旦無能,致使你們葬身于此!我此生再也沒有顏面去見你們的家人,再也沒有顏面去見父親,再也沒有顏面去見父親治下的百姓,不如今日一死了之。但盼我死后,可以抵消我犯下的罪過,切莫連累到我父親!”

  隨著他的話音,土坑已被漸漸填平。隨后他緩緩站起身,解下自己腰間的帶子,掛在面前一棵歪脖樹上。

  紫衣姑娘見狀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剎那就來到男子身旁。男子剛把帶子掛在樹上,突見面前多了一個姑娘,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倒退,整個人撞在背后的一棵樹上。

  年輕文士只道背后也有強人,只得沉聲道:“賊子,你把我押解的囚犯劫走了,竟還不肯放過我!我奉勸你,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今日若敢殺了我,家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紫衣姑娘見此覺得有些好笑,但見他十分惶恐的樣子,只好忍住笑意,盡量柔和的開口道:“這位公子,看你也是大門大戶出身,為何一個人躲在這里尋死覓活?你不用怕,我和你口中的什么大王不是一路的,有什么事盡管對我說。”

  年輕文士見紫衣姑娘不是歹人,這才松了口氣,“這位小娘子,我是監察御史王祜之子,名叫王旦,字子明。我父親因為得罪了朝中權貴盧多遜,被貶到了地方做知府。我父親愛民如子,不忍見此地山賊猖狂,故此常派出府衙中的捕快去剿滅附近的賊人。前兩天剛抓了一伙賊人,父親想讓我歷練歷練,就讓我帶人將他們押解到城外斬首。哪知,才出城不到三里,就不知從哪冒出來一伙歹人,將這些死囚都劫走了,還留下一句話,說如果我們有膽子,就去鎖龍山要人。按大宋律例,丟失死囚是死罪,就算我父親是知府,也救不了我。所以無奈之下,我只好帶人到鎖龍山要人,結果我手下捕快不是他們的對手,死的死,逃的逃,我眼看沒有活路,這才打算一死了之。”

  紫衣姑娘點點頭,問道:“鎖龍山寨主叫什么?他們劫走的犯人又都是什么人?你不用擔心,只要本姑娘出馬,一準能抓回丟失的罪犯,就連山上的賊人,本姑娘也一道打發了!”

  王旦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姑娘,半晌才道:“他們劫走的犯人都是歷山的山匪,為首的叫劉祺,人送外號金毛吼,還有一個浪里巨鰲沈九,其余的都是他們手下的嘍兵,總共二十三人。鎖龍山上的大寨主更是赫赫有名,名喚錦豹子張師,這些人都武藝非凡,姑娘可千萬小心啊!”

  不待紫衣姑娘答言,輕年已牽著毛驢快步走來,“哈哈哈,本少俠還當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群山貓野獸。本少俠餓了,正好拿他們下酒!”

  王旦見兩人完全不把山匪們放在眼里,好奇的問道:“請問兩位,你們到底是何方高人?能否通報名姓,也好讓我放心。”

  輕年一拍胸膛,道:“本少俠名叫萬劍鋒,乃隱峰山莊莊主萬夢生之子。這個小魔女叫慕容云瑤,是大宋開國元勛慕容延釗的女兒。且不說我們智勇雙全、膽識過人,單是報上我們先人的名姓,也夠把這群草寇嚇得魂飛魄散的!”

  王旦是個文人,從未聽說過萬夢生的名頭,但對慕容延釗卻略有耳聞,將信將疑的道:“你們此話當真?若二位真能幫我把劉琪、沈九抓回來,我定會好好報答兩位恩人的。”

  兩人點點頭,轉身就要上山,這時林中走出一個略顯邋遢的漢子,一臉傲慢的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三人都警惕的看向來人,但見此人腰挎一口長劍,身背一張硬弓和一壺利箭,生得十分英俊,儒雅中透著一股英氣,神情間還帶著一絲乖張的氣焰。美中不足的是,他一身寶藍色的長袍穿得松松垮垮,還滿是酒漬,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修邊幅。

  此人走到近前,冷冷一笑,道:“方才誰說自己是萬夢生之子?我怎么從未聽師父說起過,他還有個兒子?”

  萬劍鋒聞言一怔,神情間十分激動,“你……你說什么?我父親他真的還活著,還收了你這么大個一徒弟?那他現在哪?你快告訴我!”

  此人一臉不屑的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憑什么告訴你?你不過是和我師父長得有幾分相似,就跑來冒充他的兒子,當真恬不知恥!”

  萬劍鋒一向灑脫,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唯獨聽到父親的消息時,他的神情無比激動,就連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他一把抓住來人的手,急迫的道:“好兄弟!你快說,我父親到底在哪?”

  此人指指萬劍鋒腰間的酒葫蘆,道:“你連酒都不請我喝一口,我為何要對你這個萍水相逢之人吐露真言?萬一你們都是朝廷的官員,我若說了,師父豈非會有危險?”

  萬劍鋒忙解下酒葫蘆,遞給他道:“兄弟,你盡管喝,正巧今天有好酒,這里面裝的可是……”

  不待萬劍鋒說完,此人一把奪過酒葫蘆,打開封口嗅了嗅。隨即雙眸突然亮了,大笑道:“這位兄弟品味不錯,里面裝的竟是上好的杜康!”說著迫不及待的一仰脖,就將葫蘆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萬劍鋒見他只是隨便一嗅,就能辨出酒的種類,心中不由贊嘆。笑道:“你喝了我的酒,咱們就是朋友了。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你當真是家父的弟子嗎?”

  此人微微一笑,將酒葫蘆遞還給萬劍鋒,“你是不是萬夢生的兒子還有待查證,我是萬夢生的徒弟卻如假包換。我叫張詠,字復之,曾有幸拜萬夢生為師,在師父身邊學藝數載,有天家中來了一位道士,像是師父的故人,兩人每日促膝長談,大有久別重逢之意。后來師父就被這位道士拐跑了,說是什么云游去了。一走就是三五年,至今我都未再見過家師。”

  萬劍鋒聞言有點泄氣,嘆息道:“本以為有了父親的消息就能打聽到他的下落,誰想到他這當爹的竟和他兒子一樣不靠譜,可好歹拐走我的也是位姑娘,他老人家可好,還和老牛鼻子玩兒一塊去了!看來我是白高興一場,只是可惜了我那一壺上好的杜康酒!”

  張詠一笑,道:“這位兄弟,你真是恩師之子嗎?我師父可沒你這么小氣,絕不會因為朋友喝了他一壺酒而耿耿于懷的!我曾聽師父說過他有位妻子,名叫夢涵,卻從未聽他提起過自己還有個兒子呀?難道當年師父和師母因故分離時,師父并不知道師母已經身懷有孕,所以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

  萬劍鋒道:“兄弟,你蒙得還挺準!你這腦袋瓜兒,不當官真是可惜了了。”

  張詠同情的望著萬劍鋒,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別灰心,山不轉水轉。你們父子、我們師徒總會有相見之日!”他說完一指王旦,道:“我與師父學劍數載,卻從未試過鋒芒,不如我們一道上山,幫這位王兄了結此事。”

  慕容云瑤笑了笑,對張詠道:“本姑娘好些日子沒與人動手了,看張兄弟這架勢,是想一人把山匪們都殺光了,那本姑娘豈非很沒意思?”

  張詠聞言笑道:“姑娘放心!張師、劉祺、沈九是三個人,我們這里也是三個人,正好一人一個,誰都有得打!”

  慕容云瑤點點頭,看向萬劍鋒和張詠,道:“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們可不許多吃多占,否則本姑娘手癢癢,可就要拿你們開練!”

  一直沒說話的王旦,此刻臉色十分復雜,他像是看怪物一樣望著面前這三個人,他這些年隨著父親沒少與山匪打交道,親眼見過平日在衙門里兇神惡煞的捕快們,如何對山匪畏之如虎,偶爾有幾個不怕死的好漢,也是拼了性命與山匪相抗,從未見過這般把山匪當做小貓小狗分了玩的,心下萬分詫異。

  他正想上前再多囑咐幾句,告訴他們山匪有多恐怖。可還未及他開口,三人早已足尖輕點,如三道疾風般消失不見了。王旦望著三人方才站過的位置,不再詫異,崇敬之感油然而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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