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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設盛宴比武奪魁 祭先祖八部結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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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后,李繼遷終于悠悠醒轉。他望向榻邊的張浦,虛弱的問道:“張兄,族中這幾日沒發生什么事吧?宋軍是否再次大舉劫營?我的母親和妻子,她們是否安然無恙?”

  張浦不忍回答,可又覺不該瞞他,長長嘆了口氣道:“唉,鄧老夫人和罔氏夫人皆在混戰中被宋軍所擒,曹光實威脅她們勸您投降,她們不肯拖累您,無奈之下自殺身亡。令堂臨終前留下遺言,告誡您既然起兵反宋,就已沒了退路,切莫因為她的死,而向宋軍屈服。”

  李繼遷眼中剛有了點神采,聞言目光再次渙散,他躺在榻上幾度哽咽,極致的心痛讓他無法呼吸。他用盡全身力氣,重重的在榻上一捶,緊接著眼睛向上一翻,再次昏死過去。

  張浦忙伸手為李繼遷把脈,著手處只覺脈象十分虛弱,但脈搏已逐漸變得平穩,這才松了口氣。此時李若云和萬劍鋒并肩進入帳中,李若云望向榻邊的張浦,“張兄,大首領傷勢如何?”

  “你們來了。”張浦抬起頭,看向二人道:“大首領方才已經醒了,只是鄧老夫人和罔夫人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一時間難以承受,又昏厥過去。我已找人為大首領把過脈,雖無性命之憂,可短期內只怕難以恢復元氣。若宋軍或米擒勒趁機偷襲我們,只怕拓跋部兇多吉少啊……”

  李若云一笑,“大首領沒事就好!至于御敵之事張兄不必躊躇,宋軍若來,我定破之!米擒部若來,我定敗之!無論是誰,膽敢犯我拓跋部,雖強必誅!”

  “哼!好大的口氣!”李若云話音甫一落地,營外忽然傳來米擒勒粗曠的聲音。他扛著巨斧,撇著大嘴,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走入帳中,仿佛李若云剛才講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李若云見米擒勒來者不善,于是挺身活動了一下手腕,輪了一圈手臂,手上的骨節發出爆豆般的聲響,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與野性,他此時倘若一拳擊出,只怕真能把米擒勒肥大的身軀打上云霄。

  米擒勒見狀臉色微微平和下來,瞥了李若云一眼,不敢再與他對視。隨后把視線盯在李繼遷身上,他一字一頓的道:“李首領,你故意躺在榻上裝死,不會是怕了吧?”他說著忽然舉起大斧,朝李繼遷頭頂猛地劈了下來。

  李若云和萬劍鋒見勢不妙,正要出手制住米擒勒,誰料李繼遷此時卻猝然噴出一口淤血,隨后緩緩睜開了眼睛。米擒勒的大斧未及劈在李繼遷頭上,反倒被他吐了一身淤血,變得愈發怒不可遏。

  李繼遷見狀忙撐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對米擒勒一拱手道:“米擒大首領,對不住了!因為我們的到來,致使地斤澤生靈涂炭,我向你賠不是。既然我們有比武之約,那就現在開始吧,你可以出手了!”

  米擒勒見李繼遷嘴角還滴著血,卻要勉力與自己比武,用力的搖搖頭,“不行!你重傷未愈,我若這樣一斧子劈了你,整個黨項族都會說我米擒勒乘人之危,是個孬種!”可轉眼他又一揮手,怒道:“但你們一直這樣賴著不走也不是辦法,不如趁早想出個公平合理的法子來才是正理!”

  李繼遷微微頷首,看向張浦道:“張兄,你一向足智多謀,可有什么好主意嗎?”

  張浦略一思忖,悠悠的道:“大首領,若是定要比武,就索性比個大的。如今大宋對我們黨項虎視眈眈,若八部繼續各自為政,遲早會被宋軍各個擊破。我看不如以您的名義,誠邀黨項其他七部首領共會地斤澤,到時候各路英豪各顯神通,公平競爭,決出最強的一部,統領整個黨項族,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待李繼遷答言,米擒勒當先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主意好,這主意好!七部的人手都到齊,至少也得半個多月,到時候李首領的傷也該好得差不多了,一次打個痛快!”

  李繼遷見米擒勒這么輕易就答應了,頗感意外!他生怕米擒勒再反悔,忙道:“既然米擒大首領答應了,那就按這個辦吧。能同時得會黨項的八部群豪,也是我李繼遷修來的造化!”

  米擒勒點點頭,扛著巨斧大笑著走出營帳,神情間頗為興奮。李若云和萬劍鋒也摩拳擦掌,只待與眾人大戰一場,唯有張浦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半個月后,李繼遷的傷勢好了七八分,黨項族其他七部的首領也陸續從各自領地抵達地斤澤。

  黨項眾人齊聚地斤澤,各營帳中好不熱鬧!有人在準備酒宴,有人在帳內練功,所有人都蓄勢待發,準備在比武時大顯身手,只有萬劍鋒閑來無事挨個帳篷討酒喝。幾日間,他竟把七部中每個帳篷都造訪了一遍,雖常常遭到喝罵,卻仍樂此不疲。

  時光易逝,預定之日眨眼就到。

  這日清晨,萬劍鋒在睡夢中就聞到一股濃郁至極的酒香,整個人似乎浸在了酒缸里。他忙睜開眼睛,算了算日子,發現今日就是約定好的比武之期,忙穿好衣服朝地斤澤正中那處寬敞的草場跑了過去。

  他還沒到近前,就遠遠望見草場上擺著八張長桌,桌上層層疊疊堆滿了肉食和美酒,草原上的微風吹過,陣陣香氣隨風飄來,叫人垂涎欲滴。萬劍鋒咽了咽口水,一溜煙兒似的跑進了草場。

  此時場中已聚滿了人,按照部族的大小和實力排成兩排。只見這些人都穿著大致相同的服飾,仔細打量才會發現一些細微的差別,但萬劍鋒卻能輕易從這些大同小異的服飾中分辯出他們分別屬于哪一部族。這幾日萬劍鋒沒少和他們打交道,雖然有些人還不算太熟,但大多數人他都能叫出名字。

  這時坐在左手邊第二張桌前的李繼遷,看到萬劍鋒來了,忙大聲道:“萬賢弟,快過來坐,我們拓跋部在這邊!”

  萬劍鋒聞言朝他看去,見李繼遷正坐在桌后朝自己招手,李若云和張浦也佇立在他左右。萬劍鋒微微一笑,快步朝李繼遷的方向走了過去。

  坐在左手第一張桌的,是個面色陰晴難測的中年人,他一張臉又瘦又長,目光深邃得宛如深淵。他斜睨萬劍鋒一眼,口中發出“桀桀”的怪笑,“李首領,久聞你善招賢納士,卻不想連乞丐都被你攬入麾下。”

  他這句話看似在夸贊李繼遷,然而聽在拓跋部眾人耳中,卻比什么話都要刺耳。李繼遷面色一沉,正不知該如何還擊,萬劍鋒卻笑著用剛學來的黨項話道:“野利大首領,你身為一部之首都餓得皮包骨,就連叫花子也不會到你的領地討飯吃,更不用說招賢納士了!”

  野利徹得意的笑容瞬間僵住了,變得比李繼遷方才的臉色還要難看。他本想出言還擊,偏又無話可說,想出手教訓一下萬劍鋒,又怕顯得自己小氣,更不愿因為這種小事得罪了拓跋部,只得強行把怒火壓了下來。

  黨項八部雖同屬黨項族,但各部領地相距有遠有近,距離遠的自然比較生疏,近的又難免為了領地和牛羊之爭而勾心斗角,所以只有少數的幾部首領互相打了招呼,場面不免有些冷清。

  張浦見場中是這般情形,對李繼遷道:“大首領,此次盛會是我們拓跋部一力促成的,理應由您來主持大局。”

  李繼遷微微點頭,下意識的側首望向左手邊的野利徹,卻見他那張椅子是空的,心中略感詫異。他的視線在場中環視了一周,見野利徹此刻正舉著酒杯,為坐在右手邊倒數第三張桌子后的米擒勒敬酒。

  他心中暗道,“我拓跋部本是黨項八部中最強的一部,可堂兄李繼捧和拓跋貴族們都奉旨遷入汴京,致使我部實力大跌,讓他們野利部成了最強大的部族。野利徹素來陰險傲慢,人緣一向不好,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去米擒部敬酒。”

  李繼遷正在思索間,米擒勒端著一壇酒,朝拓跋部這邊走了過來。他一邊大步走著,一邊道:“李首領,一會兒比武結束,無論誰勝誰敗,我們之間的恩怨都該了結了!我做為此地之主,先敬你一杯!”

  米擒勒說著在李繼遷面前的酒碗中斟滿了酒,緊接著雙手舉起酒碗遞向李繼遷。

  李繼遷被他弄得有點懵,少傾才站起身,雙手接過酒碗,“多謝米擒大首領這些日子對拓跋部的關照,李某在此謝過了!”他說完不假思索的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痛快!”米擒勒大笑起來,又往另外兩個碗里倒滿了美酒,望向李若云和萬劍鋒,“二位,我米擒勒一生最愛結交英雄好漢,怎奈日前忙著處理族中事務,一直沒機會好好款待你們,今日就暫且用這兩碗酒聊表心意了!”

  萬劍鋒聽米擒勒竟主動請自己喝酒,忙笑著接過酒碗,用十分蹩腳的黨項話道:“謝謝,這碗酒本少俠干了!”他說著把酒端了起來,用鼻子嗅了嗅,隨后一仰脖碗中美酒便一滴不剩。

  李若云本不想喝米擒勒的酒,但他見李繼遷和萬劍鋒都喝了,也只好一口喝干了碗中酒。米擒勒見狀拊掌大笑,轉身向自己部族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米擒勒才走,萬劍鋒就一口把酒吐在地上,用手一扯李若云的衣角,笑道:“李兄,這酒都餿了,你也喝得下去?想你堂叔好歹也是大帥,可你卻怎么比叫花子還好答對?”

  李若云哼了一聲,不忿的道:“方才見你喝了,我才跟著喝的,誰想你卻含在口中,心眼兒真多!”

  萬劍鋒嘻嘻笑道:“我雖是個叫花子,什么食物都可充饑。可論到喝酒卻是十分講究的,這種味道的酒我可喝不下去。”

  李若云聽罷冷哼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他望向遠處的米擒勒,目光中滿是敵意。但米擒勒似乎并未察覺他的眼神,自顧自的大吃大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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