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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6【八百騎沖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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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剛過正午不久,大理兵就退回數里外的營寨,楊再興立即派騎兵下山去偵察。

  曹訓很快回來報告說:“敵軍今日怪得很,我帶著騎兵過去打探,他們竟然沒有全力阻攔,隨便放幾箭就嚇得逃跑了。就好像……嗯,好像故意放我們過去,讓我們知道大理兵要撤走。”

  李紹笑著說:“敵軍攻山寨死傷太多,而且怎么也攻不動,想把我們誘下山去野戰呢。”

  “敵軍確實要撤,還是只做做樣子?”楊再興問道。

  曹訓回答說:“我用望遠鏡看得清楚,敵軍各處營寨都在收拾,成片成片的軍帳都收起來了。”

  昆明雖然氣候溫潤,但楊再興似乎有點上火,這些日子嘴唇一直干裂。

  他不自覺的伸舌頭去舔,一言不發的思考起來。

  突然,楊再興說話了:“畢進老成持重,帶正兵八百、輔兵千余留守山寨,若敵人趁虛坐船從滇池殺來,立即點燃狼煙傳遞信號。剩下的將士,跟我一起去嘗試追擊,看能不能找到機會破敵。”

  此言一出,眾將皆驚。

  他們只有正兵六千、輔兵千余,而敵人卻有四五萬啊。

  正常情況下,守住山寨就是大功,居然還要分兵出去追擊?

  畢進勸阻道:“將軍,敵軍就是為了誘我們下山,何必非要往敵人的圈套里鉆呢?而且還必須分兵守山寨,保住這里的糧草,能夠作戰的兵力就更薄弱了。”

  楊再興擺手說:“不然。敵軍已經膽寒,士氣極為低落。這從最后幾次攻山就能看出,那些大理兵聽到放銃的聲音,不管有沒有人被擊中,就嚇得一窩蜂轉身逃跑。如此弱兵,怕他作甚?”

  “而且別看敵軍有數萬,好多都是不著甲的,那些必是征召的州郡兵(鄉兵)。他們連陣型都排不整齊,幾萬人撤退必生混亂,我們抓住時機就能一擊破敵!”

  曹訓提醒說:“大理騎兵的戰馬,比我們的戰馬更好一些。”

  “好得不多,到時候我親領騎兵作戰!”楊再興說道。

  西南各省雖然都有矮馬,但最頂級的必然是大理馬。

  大理馬的平均肩高,普遍比其他西南馬種高出5厘米,而且兼具其他西南馬種的優勢。

  大明開國之后,在四川西南地區、廣西白色地區,都設置了官方養馬場培育山地戰馬。但在選育馬種方面,收效甚微。

  北方戰馬,不適合在西南地區作戰,主要是地形和氣候問題——歷史上,蒙古人在西南選育馬種,選育百年也沒有太大收獲。

  因此,楊再興麾下的騎兵戰馬,主要是從大理購買的,少數來自于貴州宋氏進貢和川西南官方馬場。

  大理國會把最頂級戰馬賣給朱皇帝嗎?

  現在雙方交戰就顯露出來了,大理騎兵的戰馬肩高,普遍比廣西騎兵高出兩三厘米。

  而且,馬速更快。

  只有楊再興、曹訓等將領的坐騎,屬于西南戰馬當中的極品。

  此時此刻,楊再興一意孤行要追擊,曹訓身為騎兵將領也無法阻攔。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他知道楊再興有多大本事。

  目送楊再興帶著眾將和士卒下山,留守山寨的畢進也只得趕緊重新布防。

  畢進是山東兗州人,歷史上屬于岳飛部將。

  但畢進能夠青史留名,主要還是因為有個好兒子——畢再遇!

  這個時空的畢進,卻沒有見過岳飛。

  他先是跟隨張叔夜進京勤王,繼而稀里糊涂投降明軍,又在開封接受整編調回老家。繼而劃歸關勝手下,做一個雜牌軍小校,又隨趙立渡海偷襲遼東。

  兜兜轉轉許多年,畢進沒有穩定的靠山,也沒什么像樣的戰功,直到被扔去廣西才獲得楊再興賞識。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畢進談不上善戰,但擅長防守是肯定的。

  楊再興手下諸多將領,都是些喜歡浪戰的瘋子。

  所以他們每次要出去浪戰的時候,肯定把據點和糧草交給畢進,免得自己的老巢被敵人抄了。

  “我軍兵力不足,第一道、第二道石墻全部放棄,所有人都退到最后一道石墻。”

  “第二道石墻的下方,立即去挖坑壕。”

  “挖深壕的時間肯定不夠,把那里挖得坑坑洼洼即可,讓敵人進攻時不能全速沖來。”

  “外面兩道石墻的碎石,搬一些回來做滾石。”

  畢進有條不紊布置著防御工事,楊再興已帶著數千兵馬下山。

  “不是,敵將真敢來啊?”

  高貞壽聞訊不喜反驚,他只是順便誘敵而已,就沒想過明軍真會下山。

  老子這兩天雖然傷亡頗大,但依舊還有四萬七千多兵。你手里幾千兵馬不防守山寨,居然還敢下山追過來廝殺?

  真就不把老子當人看!

  此時,大理各部正在有序撤退,沿途安排精銳交替掩護,輜重部隊甚至已經北撤十幾里。

  高貞壽收到消息也不撤了,把將領們都叫來說:“敵將是個傻子,有山寨不守,卻要跟我們平地作戰,正好把他們全部殲滅了!”

  “高貞利。”

  “在。”

  “你立即騎馬去西北大營,親率那里的六千兵馬。等我們這里打起來,你就坐船繞去山寨西邊登岸,趁著敵軍兵力空虛不計傷亡的攻山。”

  “是!”

  “諸君,我們在正面兵力占優,又派奇兵去襲擊敵軍巢穴。一旦打起來,敵人必敗無疑。”

  “相國神機妙算!”

  又是一番商量布置,眾將各自回去領兵出戰。

  楊忠嚴一臉迷惑,低聲說:“兄長,山上的明軍在搞什么?他們的主力都快殺到鄯闡了,他自己把山寨守住便是,到時候我們再尋機倒戈,這明擺著是必勝的局面啊。他們怎么就冒險下山追擊呢?”

  楊忠素嘆息道:“明軍那些將領,顯然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幾千主動追擊幾萬,他們還覺得自己必勝。”

  “這般看不起人,我都不想投明了。”楊忠嚴非常生氣。

  楊忠素說:“派人聯絡張政,讓他跟我們一起尋機倒戈,說不定今天能夠立下大……”

  “嗚嗚嗚嗚”

  就在此時,軍號聲響起。

  一個傳令兵飛奔而來,對沒走多遠的諸將說:“各部速速把騎兵歸攏,敵軍騎兵殺過來了!”

  “什么?”

  楊氏兄弟驚愕對視一眼。

  連忙騎馬過去查看究竟,卻見大約八百明軍騎兵,扔下明軍步兵直撲數萬大理軍而來。

  “他們怎么敢!”楊忠素驚駭道。

  大理軍各部,剛從撤軍狀態停下不久,還在慌亂但有序的集結當中。

  后勤部隊暫時收不回來,但戰兵大部分已在靠攏結陣。

  如果大理軍沒有騎兵部隊,楊再興率八百騎自然有機會突襲成功。問題是大理軍不但有騎兵,而且還比廣西騎兵數量更多,可以快速的把楊再興那八百騎攔下。

  養騎兵還是很費錢的,都是諸侯們的寶貝。

  因此,他們在撤軍時,騎兵也是分開撤離,都沒把自己的寶貝疙瘩交出去。只不過,各部騎兵相距并不遠,可以快速集結起來御敵,防備撤軍途中出現什么意外。

  楊忠嚴飛馬回去率領楊氏騎兵,等他帶著騎兵回來時,高氏騎兵已經跟楊再興接戰。

  雙方都屬于輕騎兵,正常來說該先射箭啊。

  卻見楊再興率領八百騎加速沖鋒,而且以錐形陣一往無前的殺來。

  高貞明卻帶著高氏騎兵,下意識的分散成好幾隊,想要拉開距離到兩側射箭。

  兩軍相距數十步時,大明騎兵再次加速。

  楊再興甚至在高速狀態彎弓搭箭,一箭射中一個高氏騎兵的胳膊。

  當面接戰的高氏騎兵,見到大明騎兵加速沖來,嚇得距離還有二三十步,就胡亂射箭然后趕緊避讓。

  十到十五步,才是騎弓的最佳射程,畢竟不是人人都能開強弓。

  廣西騎兵清一色的輕型鎖甲,防箭能力還是有的。二三十步外射來的騎弓,除非把戰馬射得翻倒,否則對廣西騎兵來說沒啥殺傷力。

  兩側也有一些箭矢射來。

  廣西騎兵一下子就倒了二十余騎。

  但是,他們沖過去了。

  沖過了跑來阻攔的高氏騎兵,前面是兩支已經結陣完畢的步兵。

  雖然結陣完畢,但靠得不近,相距足足三四十米遠。

  楊再興率八百騎兵減速變陣,并且突然一分為二。

  一支由他親自帶領,直接從兩支大理軍之間穿過。一支由曹訓帶領,從其中一大理軍的陣前掠過。

  廣西騎兵來得實在太快,出乎所有敵人的預料,大理弓箭手甚至來不及調去前排射擊。

  反而是廣西騎兵減速之后,朝著大理步兵近距離射箭,把兩支大理部隊射得稍微混亂。

  “吹號,追敵!”

  被這種打法嚇懵逼的高貞明,猛然回過神來,又驚又怒的下令騎兵追趕。

  穿過集結完畢的兩支大理步兵,前方百米之外的敵軍還在慌亂集結,楊再興驟然打馬加速:“沖鋒!”

  那支部隊的敵將也姓高,論輩分是高貞壽的族叔,但年齡才四十多歲。

  “速速結陣迎敵!”這個高氏將領驚恐大呼。

  但他麾下的士卒嚇得更厲害,面對洶涌而來的數百騎兵,自己又屬于陣型不齊的狀態,陸陸續續開始出現臨陣脫逃者。

  直至廣西騎兵沖到三十步內,逃跑之人越來越多。

  沖到二十步內,就連那高氏將領都開始逃。

  繼而,整支部隊潰逃。

  曹訓從側面率軍殺來,這支大理軍徹底崩潰。

  高貞明本來在追擊楊再興,突然聽到后方傳來隆隆馬蹄聲。

  卻是廣西步兵騎著備用戰馬和馱馬殺來,那些馱馬皆為百色馬,平均肩高甚至只有1.5米。

  “哪來恁多騎兵?”

  高貞明被嚇得慌了神了,吹號勒令高氏騎兵停止追敵,重新聚攏回來阻擋身后之敵,否則數量更多的大明“騎兵”就要沖來了。

  等高貞明帶著騎兵回來迎戰,卻見那些大明“騎兵”紛紛下馬結陣。

  甚至有大明“騎兵”從馬背取下虎蹲炮,以及裝著火藥和碎石子的籮筐……

  “砰砰砰!”

  一些剛下馬的大明士卒,相距百步就開始放銃。

  “咚咚咚咚咚!”

  “嗚嗚嗚嗚”

  身后傳來亂七八糟的戰鼓和軍號聲,高貞明扭頭一看,卻見好幾支已方步兵被沖散,無數潰兵把趕來集結的大理諸姓騎兵給擋住。

  本來在結陣靠攏的一些大理軍隊,完全不知前方發生了啥事兒,就見無數友軍潰卒朝自己沖來。

  于是,他們也開始逃,就連將領都收束不住。

  張政本來想要尋機倒戈投明,把自己將近三千士卒早早集結,但并不朝著大理軍主力靠攏,只是默默等待機會給高貞壽致命一擊。

  想法很美,但他的部隊潰散了!

  他都還沒來得及倒戈,三千士卒原地潰逃。

  那些士卒不曉得只來了八百敵騎,也不曉得前面還有友軍步騎未潰。他們只知道很多己方的潰兵奔來,肯定是遭遇了大潰敗,想要保命必須比友軍逃得更快。

  對于逃命,他們太熟悉了。

  這些年遇到叛亂的蠻兵,他們經常打著打著就逃。

  在一次次逃跑當中存活下來的,全都已經練成了各種看家本領,這些保命本事甚至在大理軍中父傳子、兄傳弟。

  因此有些初上戰場的新兵,也知道什么時候該逃跑,那是他們的父兄反復告誡的。

  “別跑,別跑啊,我們是要倒戈投明的!”張政嘶聲呼喊,簡直欲哭無淚。

  恐懼就像是病毒傳播,一傳十,十傳百,轉眼間就有十多支大理部隊潰逃。

  高貞壽急得又是擊鼓,又是吹號,不斷調派軍隊去挽回,但根本就阻止不了。乃至于一些還成建制的部隊,在被高貞壽調派堵截的途中,居然也跟著潰兵一起逃跑。

  “不要逃,我已決定投靠大明!”

  楊忠素也在嘶聲大喊,他麾下六千兵馬已經潰了一半,而楊再興的騎兵甚至還在三四里外。

  也就是說,楊氏軍隊根本連敵人都沒見著,就被跑在最前面的潰兵給帶崩了。

  各姓騎兵已完成集結,但看著遍地潰逃的步兵一臉懵逼,連帶著好多騎兵將領都帶著部隊遠遠避開。

  楊忠素帶著幾個兒子,舍棄潰散的步兵,騎馬跑去跟弟弟的騎兵匯合。

  楊忠嚴問道:“怎么辦?”

  楊忠素指著高貞明的騎兵說:“帶兵從他背后沖過去!”

  高貞明正在對付騎馬趕來的廣西步兵,但他沒有率領騎兵沖鋒的膽量,只是以稀疏陣型繞著步兵騎射。

  騎兵跟步兵玩對射?

  那支步兵還有火銃和虎蹲炮?

  高貞明越打越焦急,他麾下騎兵更是嚇得不敢再靠近——其實他們沒死多少人,但被火器給嚇破了膽子。

  更遠處,明軍的無馬步兵還在小跑前進,試圖過來跟騎馬出擊的步兵匯合。

  就在這時,楊氏兄弟率領騎兵趕來。

  高貞明連忙對傳令兵說:“舉旗,讓他們繞過敵陣包抄,從敵軍的后方沖擊。”

  楊氏兄弟似乎沒看到令旗,加速朝著高貞明的騎兵沖鋒。

  雙方越來越近,高貞明終于感覺不對勁,但楊氏騎兵已經在最后沖刺了。

  “混賬,楊氏竟然叛亂!”

  “父親快走!”

  高氏騎兵被楊氏騎兵背后突襲,毫無防備之下瞬間潰敗。

  統領這股明軍步兵的李紹立即大喊:“上馬,前面還有結陣未潰的敵軍!”

  于是,一千多明軍步卒,紛紛重新尋來馬兒騎上,虎蹲炮和彈藥也用籮筐裝著掛上馬背。

  前面兩支大理軍明顯是精銳,他們最先面對楊再興的沖擊,可直到現在還結著大陣沒有潰散。

  雖然沒有潰散,但站在原地茫然無措。

  統率他們的大理將領,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打。甚至都不敢隨便移動,害怕麾下士卒被潰兵給帶崩了。

  直至大明步兵騎馬而來,在數十步外夾起虎蹲炮。

  “快逃啊!”

  這兩支大理精銳終于扛不住壓力,他們見過被虎蹲炮命中卻沒死的傷兵。

  虎蹲炮還未發射,那些大理精銳就潰散了。

  整個戰場,愈發混亂。

  綿延七八里,到處都是潰兵。

  高貞壽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被兒子拉著上馬催促逃命。

  他身邊還有三千精銳未潰,如果沉著應對,楊再興的八百騎兵根本沖不破。

  但遍地潰兵的情況下,那些精銳真能保持冷靜?

  楊再興一路驅殺著潰卒,眼睛里盯著前方大纛,率領騎兵直撲而去。

  還沒等他接近,高貞壽的大纛突然就倒了。

  卻是高貞壽被兒子和親兵拉著逃跑,麾下精銳也跟著逃命,用來插大纛的木架被潰兵給撞翻。

  “敗了,相國敗了!”

  散在戰場各處還未潰散的大理精銳,發現高貞壽的大纛倒下,終于確定己方已經徹底戰敗,甚至懷疑高貞壽都被陣斬了。

  楊再興沖到大纛處,卻找不到高貞壽的蹤跡。

  憤怒之下,他又率兵沖向敵人,發現有敵將就猛追過去,不管姓什么先砍了再說。

  高貞壽的戰馬極為神駿,很快就越過無數潰兵逃到最前面,驚恐之余甚至把兒子和親兵都跑丟了。

  一路逃回官渡城,在他亮明身份之后,這里的守軍大驚失色。

  高貞壽被請進城里,腦子還是暈乎乎的。

  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咋就突然全軍潰散了?

  他提前做好了誘敵計劃,按理說完全有時間布置大陣。

  敵將率領幾百騎兵突然殺來,完全是不講道理的打法。更扯淡的是,他派出騎兵去阻攔,卻屁都沒有攔住,面對廣西騎兵的沖鋒,他的精銳高氏騎兵居然忘了軍令只會避讓。

  怎么辦?

  高氏一族的老巢就是官渡城,此城等于是高氏的私人鄔堡。

  經過百余年的經營,這里已變成整個大理國的商業中心。

  冷風一吹,高貞壽猛然驚醒,騎馬沖到高家祖宅:“召集族人,立即撤往大理,只要金銀財寶,其他的都不要帶。”

  官渡城,他不敢守了。

  高氏祖宅,只能放棄。

  鄯闡府城(昆明)也沒法守,必須率軍退回大理城,然后召集西路諸侯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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