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軍的楊再興速度更快,他麾下全是山地步兵、山地騎兵。
而且也沒帶著那么多移民做拖累,甚至連超過五十斤的火炮都不帶——虎蹲炮四十斤左右。
楊再興的正規軍只有七千,為了防備廣西土酋叛亂,他勒令所有廣西部落的酋長,都必須親自帶著長子和勇士,隨軍一起去攻打大理國。
逾期沒有出兵的部落,通通視為陰謀叛亂!
白祺、林沖、鐘鈺等文武官員,還在忙著處理貴州事務時,楊再興已經兵分兩路殺到大理國境。
一路是廣西各族酋長聯軍,走特磨道向西攻打惠么部。
特磨道即廣南、富寧那一大片,惠么部則是大理國三十七蠻部之一。
另一路由楊再興親自率領,走已經被滅的自杞國(興仁、安龍、興義),攻打位于羅平縣的羅雄部。
羅雄部也是三十七蠻部之一,羅平縣的本意即為“羅雄已平”。
你雄什么雄?
乖乖叫羅平吧。
這些地方,比貴州還難走!
但楊再興的部隊已經習慣了,其兵源清一色來自嶺南,又常年駐扎廣西平定土酋叛亂,甚至有15的士兵本就來自歸化部落。
身為精銳,卻皆穿輕甲,就連將領也只穿輕甲。
后勤部隊帶著大量西南矮馬,這些矮馬打仗不咋地,在山地馱運貨物卻非常好用。經過長期訓練之后,一人可控制多匹馬。即,人在前面牽著一匹,后面的馬兒自己馱貨跟著走山路,只在道路極為艱難時需要人幫忙。
糧道?
楊再興沒有糧道。
他只隨軍帶著40天的糧草,打到哪兒算哪兒,到時候再想辦法弄吃的。
實在不行,把運糧的矮馬殺了吃。反正已經無糧可運,繼續留著還得浪費糧草。
楊再興的大軍速度很快,他派出的先鋒就更快。
“君長,明軍殺來了!”
“怎么可能?昨日才打到嶺頭寨,他們是飛過來的嗎?”
羅雄部酋長普瓦大驚失色。
川南、黔西的蠻酋自稱“鬼主”,滇東、桂西的蠻酋卻是叫“君長”,而且“君長”稱謂還獲得了段氏認可。
普瓦得知明軍突然殺來,立即命令各處村寨聚集兵力,同時派遣使者請求師宗部救援。
他這里甚至都還沒有聚兵完畢,楊再興的先鋒部隊已經殺過來了。
普瓦帶著部落勇士,騎著滇馬親自跑去查看。
這里擁有數十里的狹長壩子,也就是山間平地,非常適合耕種,自然也適合騎兵作戰。
卻見五百多大明山地騎兵,正一人三馬狂奔而來,直接繞過了沿途兩個村寨。
普瓦遠遠望見,跟遇到鬼一樣,二話不說立即返回山寨。
五百精銳山地騎兵,不是羅雄部能正面抗衡的,只能依托寨堡進行防守。
羅雄部的主寨依山傍河,旁邊還有一個湖泊,但東南方有幾里寬的平地,那些平地已經全部開墾為熟地。更外邊幾十里的狹長壩子,同樣多為熟地,這里的農業還算發達,在三十七蠻部里實力較強。
因此,羅雄部能夠聚集數千兵力!
只要是青壯就能打仗,關鍵時候女人也能作戰。
“你去勸降。”
騎兵將領叫做曹訓,是巨寇曹成的侄子,還去開封軍校深造過。
他對隨軍向導說:“告訴普瓦,要么投降,要么滅族。我身后還有上萬大軍,此次只是路過,真正的目標是滅掉大理國。他是大理的藩屬,也是大理的叛臣,讓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向導是經常往來云南的商賈,戰戰兢兢跑去山寨外面喊話。
普瓦叫來麾下的小酋長們,商量許久,遲疑不定。
因為楊再興的手段極為殘暴,已經屠了羅雄部兩個寨子,并且把寨子及附近的糧食全部搶光。一是為了收集糧草,二是為了后方安全。
普瓦和小酋長們非常擔心,萬一自己投降之后,楊再興突然下令屠殺怎么辦?
可如果不投降,就只能逃進深山里,打是絕對打不贏的。
但楊再興的先鋒部隊來得太快了,這個時候選擇逃跑,普瓦很難把錢糧帶走。稍微出點差錯,還可能被明軍騎兵給追殺崩潰。
左思右想之際,明軍騎兵已經有動作了。
大約四十斤重的虎蹲炮,從馬背上取下來十幾門。這玩意兒無法轟破寨堡,卻能掩護進攻方前進。
當然,這次輕兵急進,帶的炮彈不多。
“轟轟轟轟!”
十多發炮彈打出,有效射程只有百米。
一個敵人都沒打到,似乎在放炮助興,卻把寨內蠻兵嚇得心驚肉跳。
兩輪炮擊之后,普瓦派出使者,商量投降的事情。
到了半下午,普瓦帶著小酋長們,正式打開寨門跪地請降。
曹訓沒有率兵入寨,而是選在南方二十里扎營。軍隊守著進山通道,防備普瓦派人給師宗部報信。只要堵住那里,就算有人去報信,也得先翻山或者走偏僻小道過去。
他對普瓦說:“給我一些糧食和草料,你再把部眾遣散回家,只留三百勇士在寨子里,等著后續大軍來接收。對了,我有一個兵生病了,暫且留在你寨子里養病。”
“只是這樣嗎?”普瓦有些疑惑。
曹訓說道:“你須親自率領三百勇士,還要把你已經成年的兒子帶上,然后跟隨大軍一起去打大理。我是開路先鋒,你不用跟著我。”
普瓦說道:“我可以幫忙勸降師宗部。”
“不必。”曹訓搖頭。
三十七蠻部建立的羅羅國,彌勒部酋長為國王,師宗部酋長為宰相。
但若論富庶程度,師宗部當排第一,屬于三十七蠻部里面錢糧和士兵最多的部落!
至于彌勒部,則是士兵最剽悍的部落。
師宗部就算直接投降,楊再興也得隨時防備叛亂,必須狠狠將其打痛再勸降,讓他們今后想叛亂時長點記性。
更何況,朝廷已經盯上了師宗部的土地,打算在那里安置一些漢族軍民。不殺死一些土著怎么騰地方?
盯著羅雄部遣散軍隊,又在此補充了糧草,休息十五六個小時,曹訓次日清晨便繼續進軍。
師宗部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他們還不知道羅雄部已降。
羅雄部確實悄悄派人去告知投降信息,但最好走的通道被明軍騎兵堵住。使者繞路走小道過去,提前十多個小時出發,卻被曹訓帶著騎兵很快超過。
兩軍在丘陵地帶相遇。
一方急著救援同盟部落,一方急著過去奔襲打援,都沒有認認真真探路,撞上了就是直接開戰。
“這里怎會有明軍?”
師宗部的酋長此時在石城做宰相,負責率軍來援的是酋長的次子。
他看到明軍大驚失色,因為這里地處“后方”,按理說應該是絕對安全的。
“換馬,往前沖!”
曹訓一聲令下,全體騎兵迅速行動。
這些家伙連趕路都穿著輕甲,此刻紛紛換乘備用戰馬。
說實話,這里并不適合騎兵作戰。
一座山丘連著另一座山丘,雖然山不高,也不怎么陡峭,但荊棘密布就連步兵都難走。
能夠快速通行的,只有狹窄的山間平地。
師宗部足足來了三千援兵,他們派出去十多騎探路,此刻接到消息慌忙應戰。幾千士兵外加輜重部隊,因為行軍而在山間拖成長蛇陣,驟然遭遇根本來不及結成陣型。
大明山地騎兵追著師宗部的探路騎兵而來。
師宗部主力收到消息時,大明騎兵已在兩里地外。
他們來不及結陣,只能調派盾牌手和弓箭手,大約兩三百人的樣子堵在前方。更多的部隊還在慌亂移動當中,奮力砍伐通道兩旁山坡的荊棘,試圖在兩邊的山坡上布置兵力。否則,有再多兵也無法展開。
蠻兵的弓箭射程有限,大明山地騎兵團的輔兵兼炮手,直接帶著馱馬沖到百米之內下馬架炮。
虎蹲炮威力極小,別說攻打城墻,就連近距離打楯車都夠嗆。
但欺負盾牌手足夠了!
而且往往發射霰彈,天女散花般飛出去。
“轟轟轟轟!”
蠻兵盾牌手和弓箭手正在緊張迎敵,兩邊山坡的荊棘雜草也沒被砍出來多少,五門虎蹲炮就開始了第一輪齊射。
一炮打完,前排炮手連忙后退,第二排五門虎蹲炮繼續開炮——地形太窄,炮多了排不開。
接著是第三排開炮……
“沖過去射箭,不要在這里射!”蠻將怒吼道。
卻是還活著的蠻兵弓箭手,嚇得原地射箭想干掉炮兵。
如果換做北方正規軍隊,這個距離已在步弓射程內。但師宗部的蠻兵不行啊,他們的弓箭射程比虎蹲炮還短。
射倒是射來了,但輕飄飄的失了力道。
蠻將逼著弓箭手沖近了射箭,但被后續發射的霰彈打得損失慘重。幸存的弓箭手紛紛逃跑,由于身后有盾牌手堵著,他們直接轉身沖向兩側山坡。
山坡上全是灌木、荊棘、藤蔓、雜草,偶爾還有一些大樹。
“不要再砍了,鉆草圍過去!”
蠻將焦急萬分。
如果是事先布置埋伏,自然可以從容鉆進荊棘灌木。
可現在卻是行軍途中打遭遇戰,無法展開的蠻兵亂七八糟亂鉆。大家都在吼叫,誰也顧不上誰,更后面的士兵甚至不知道是啥情況。
炮彈沒帶多少,一口氣直接打光。
好不容易集結的蠻兵前排,已經被轟擊得死傷慘重,幸存者紛紛丟下兵器逃跑。可他們身后是亂糟糟的友軍,堵在狹窄通道根本逃不掉,互相推搡之下變得更加混亂。
明軍把炮彈打完之后,炮兵立即把虎蹲炮拖開讓出通道。
“吹號,第一隊上前!”
因為地形狹窄,二十五個大明山地騎兵,排成五排進行沖鋒,每一排僅僅只有五騎。
他們先是緩慢奔跑,朝著前方的敵人射箭。
前方通道人擠人,盾牌手把盾牌都扔了,好多蠻兵都是背后中箭。
大明山地騎兵也不直接沖過去,敵軍潰兵都沖不開的人堆,他們連人帶馬也別想沖開。因此只是反復射箭,往人堆里一射一個準。
羅羅國宰相兼師宗部酋長之子,直接被擠在兵堆里無法動彈。
這位蠻將別說發號施令,連正常走兩步都困難。他前面是驚恐逃跑的潰兵,后面是正在護著他的親衛勇士,更后面是不知發生啥事但猜到可能敗了的士卒。
通道前方的叫喊聲和混亂狀況,最先在兩側山坡傳播開來。
山坡上荊棘灌木叢中的蠻兵,嚇得步履維艱的轉身逃跑,不斷劈開擋著生路的植被,時不時就有人被藤蔓給絆倒。
突然,蠻將被山道里的潰兵撞倒,繼而被連續踩了無數腳。
這下連蠻將親衛都開始逃了,潰逃之勢已傳到敵軍一字長蛇的中段。但依舊是人擠人,根本逃不動,最后方的蠻兵正茫然站在原地。
“全體下馬步戰!”
曹訓迅速改變作戰方式,數百大明騎兵全部下馬。
這些山地騎兵,不用北方的四五米長槍,而是用兩三米長度的騎槍。他們下馬之后也不列陣,挺槍一窩蜂沖過去,對著那些潰兵不斷戳刺。
終于,最后方的蠻兵從叫喊中得知兵敗,一個個扔掉兵器轉身逃跑。
山道里擁擠的潰兵,終于加速移動起來。
大明騎兵回去騎上戰馬,朝著奔逃的敵軍追殺。
一追十余里,除了少數翻山逃跑的敵人,這三千蠻兵幾乎全軍覆沒。
曹訓不要俘虜,追上潰兵通通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