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善轉身望去,卻見黃有龍站在他身后不遠處,微笑望著他。
許長善已經知道了黃有龍的身份,眼前這位明德集團的總裁就是過去那個經常來回春堂串門的小男孩,記得那時候的黃有龍還扎著一條小辮子,非常機靈,嘴巴很甜,逢人就打招呼,很討喜歡。
自從大哥臨終前告訴自己兩家過去的恩怨,許長善也意識到黃有龍這個人動機不良,此番來到東州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追尋舊日足跡那么簡單。
許長善道:“黃總?”
黃有龍道:“叫我有龍就行,我記得小時候跟在您身后叫您哥哥呢。”
許長善淡淡笑了笑:“時間太久遠了,我都沒印象了。”和這種人最好還是保持距離。
黃有龍道:“國內變化太快,我已經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記憶了。”
許長善道:“你來晚了,長興二期工程拆除了那些老房子,包括回春堂和旁邊的老屋。”他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機,找出自己存留在里面的照片,黃有龍湊過去看了看。
許長善指著其中一張道:“這是回春堂幾年前的樣子,旁邊的這幾間房就是你過去住過的地方。”
黃有龍盯著看了一會兒,感慨道:“我記得的,過去我經常在這條小巷子里玩,您還幫我做過鐵環。”
許長善當然記得,不過昔日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最大韓醫集團的總裁,更重要是這個人對回春堂抱有強烈的敵意。
在許長善的內心深處,認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就算有恩怨也是上代人的事情,如果黃有龍恨回春堂也應該沖著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兒孫,他想開誠布公地跟黃有龍談談,但是又意識到即便是把話挑明了也改變不了什么。
“我聽說你入了韓籍?”
黃有龍點了點頭:“主要是我的事業都在首爾,加入他們的國籍方便一些。”
“結婚了?”許長善問完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太過無聊,黃有龍應該六十歲了毫無疑問已經成家立業了。
黃有龍道:“早就結婚了,我的妻子是首爾人。”
許長善道:“時光匆匆,想不到伱都這么大了,我也老了。”
黃有龍微笑道:“沒關系的,您還有后人,他們也都很有出息。”
這表面恭維的話卻讓許長善感覺到不寒而栗,黃有龍是在威脅自己嗎?
許長善不想跟他繼續談下去:“不好意思,我還得去買菜。”
黃有龍閃過一旁,為許長善讓路,全程表現得彬彬有禮望著許長善慢慢走遠的背影,黃有龍深邃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光。
他忽然皺了皺眉頭,因為他意識到有人正在接近自己,這個人步幅不大,走得也不快,但是每一步落地都堅實有力,黃有龍從腳步聲已經判斷出來人訓練有素。
眼角的余光一掃,卻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黃有龍認出此人乃是許長善的兒子許家軒。
許家軒出席完大伯的葬禮并未馬上離開,據說是要在國內多留一段時間,他和黃有龍在周仁和的葬禮上也打過照面,不過并未有什么交流。
許家軒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點上,向黃有龍笑了笑道:“看您有些眼熟。”
黃有龍笑道:“許家軒先生吧,前兩天咱們在濟州才見過。”
許家軒呵呵笑了起來:“黃先生記憶力真是不錯我還以為您上了年紀記不得我了呢。”
黃有龍道:“我好像還沒老到那個地步吧?”
許家軒將煙盒遞向黃有龍,黃有龍沒有猶豫,接過了一支煙,看到許家軒沒有給自己點煙的意思,表示自己沒火。
許家軒說了聲不好意思,掏出火機幫他點上。
黃有龍抽了口煙道:“過去我也住在這里,我們家和回春堂是鄰居。”
許家軒道:“遠親不如近鄰啊,我聽伯父提起過。”
黃有龍哦了一聲道:“周老先生都說什么?”
許家軒吐出一團煙霧道:“他說過去回春堂旁邊有一戶姓黃的人家,有一天突然全家中毒,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送到醫院也沒能搶救過來,只有一個小男孩幸免于難,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小男孩就是您吧?”
黃有龍開始意識到許家軒來者不善,笑瞇瞇望著許家軒,他雖然調查了此人,但是能夠掌握的資料少之又少,只是知道許家軒很早就離婚去了北美,又在北美組建了家庭,主業金融投資,事業發展的不錯,家庭卻經營的不行,不久前離了婚。
黃有龍對許家軒的重視遠不及許純良,當然這跟他的報復計劃有關,他選擇的第一目標并非許家軒。
黃有龍道:“是我!”
許家軒道:“因為你們家的事情還連累了我爺爺。”
黃有龍道:“看來許先生對當年的案子也有了解。”
許家軒道:“過去的事情了,提他干嘛,你說是不是啊?”
黃有龍微笑道:“是啊!過去太久了,孰是孰非很難說清。”
許家軒道:“不難說清啊,警方當年已經結案,你們家的事情全都是因為你父親而起,他是畏罪服毒,我爺爺是受害者,明明跟這件事沒關系,還被當成了嫌疑人,導致他含冤而死。”
黃有龍皺了皺眉頭,不是說不提嗎?
許家軒道:“還是你聰明啊,當年選擇離開,如果不走,我估計你也會有很大的麻煩,對了,當年你是通過哪種途徑離開的?”
黃有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許家軒就是沖著自己過來的。
黃有龍道:“時間太久,記不得了。”
許家軒道:“你父親當年被定性為特務吧,在那個年代你想要通過正規途徑離開根本沒有可能,應該是他的同伙幫了忙。”
黃有龍道:“我父親的事情好像輪不到許先生來評論。”
許家軒道:“別著急嘛,現在時代都變了,不然像你這種肯定是黑名單上的人,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你應該感謝這個時代。”
黃有龍道:“我們都應該感謝這個時代。”
許家軒道:“我們中國人啊,最注重的就是家人和親情,你雖然入了韓籍,可仍然沒忘你的家人,從這一點來看,你還算是有點良心的。”
黃有龍哈哈笑道:“能得到許先生的夸獎我無比榮幸。”
許家軒道:“誰都有家人,誰都想家人平平安安的,我有一個兒子,年輕有為,比我當年可強多了,你有幾個孩子?”
黃有龍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
許家軒道:“我聽說你跟前妻生了個兒子,現在還在臺島,叫黃銘恩是吧?”
黃有龍內心一沉,他和前妻早就離婚,知道此事的人一只手數得過來,這許家軒究竟是什么來路?竟然將自己的底摸得這么清楚。
許家軒又道:“說起來咱們倆有點相似,你也是二婚啊,不過你二婚目標比較明確,娶了首爾財閥的女兒金智秀,又生了三個寶貝女兒,一個比一個漂亮,小女兒黃泫雅是梨花女子大學的校花呢。”
黃有龍陰沉的目光望著許家軒。
許家軒看都不看他,抽了口煙道:“如果我們家純良沒有女朋友,倒是可以幫他們介紹一下。”
黃有龍冷冷道:“兒女的事情我從不插手。”
許家軒道:“你一定很疼這個女兒吧,如果她受到傷害,你一定會豁出這條老命去保護她。”他轉向黃有龍,目光犀利如刀:“中國人都是這樣,許家,我是最不成器的一個,也是最不擇手段的一個。”
他將手中的香煙扔在地上,抬腳碾滅:“我聽說泡菜吃多了容易讓人的性格變得偏激,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品嘗一下中華美食。”
黃有龍道:“謝謝提醒!”
許家軒將手中的煙盒拍在黃有龍的手中:“留著慢慢抽!”說完他朝著小巷深處走去。
黃有龍用力攥緊了拳頭,準備將那盒煙狠狠扔出去,卻又改變了念頭,他發現煙盒中有東西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串項鏈,吊墜是一個銀色的十字架,他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這串項鏈是他送給女兒的生日禮物,黃有龍趕緊掏出手機給女兒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女兒刻意壓低的聲音:“爸,我在上課呢。”
黃有龍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你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
“哦?您知道了,您送我的項鏈不見了,對不起。”
“沒事!我再送你一條。”黃有龍掛上電話,手中的項鏈不停搖曳。
許純良過去都不知道東州還有商務委員會這個部門存在,難怪都說體制中想要出人頭地太難了,這一個個的部門比武林門派多太多了,簡直是恒河沙數,想在這無可計數的部門中殺出一條血路,登臨峰頂極地,簡直是難于登天,比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還要難。
許純良這個副鎮長在湖山鎮還有些存在感,但是拿到東州市真算不上什么,他來到商務委員會門口一樣要登記,一樣要等待領導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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