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血浮屠皆是重甲步兵,這一沖鋒猶如鋼鐵洪流,頃刻從城中蔓延而出,沿途地面震顫,飛沙走石。
身后龍吟響徹四方。
劉宣回頭轉身,只見城頭之上,一道浩然劍光左右飛射,與兩道黑煙不停糾纏,落石飛濺,轉眼城墻便塌了一截。
而城內已火光四起,一道道驚人氣機碰撞,房倒屋塌,殺機四溢。
劉宣忍不住一聲怒罵,“這群該死的妖人!”
煉炁化神高手,前些年甚少現身,府軍改制大潮下才紛紛破關而出,一人便可鎮壓一地。
而現在,滿城高手亂斗,渠城此戰后必然元氣大傷。
他兄弟二人辛苦經營多年,當然惱火。
“莫要分心!”
王玄策馬而行,望著前方沉聲道:“如今是烈火烹油,渡口便是薪柴,破了妖人布置,亂象自可平定!”
旁邊劉大麻子聽到二人對話,心中更是焦急,手中長槍高舉,一聲怒吼:“搶占渡口,清理妖邪,敢阻攔者殺!”
“殺殺殺!”
喊殺聲頓時響徹四方。
渠城靠山吃水,碼頭渡口距離縣城并不遠,眼見縣城大亂,機敏點的早已跳上船駛離河岸,有些苦力心中驚慌,甚至直接跳入河中游向他處…
平日里若無排教護衛,他們可不敢隨意下河,畢竟城隍廟守護范圍只有半條河,誰知道會跑來什么水鬼河妖。
但生死危機下,哪顧得上這些。
而在一處貨倉之外,卻有幾名帶著斗笠的強壯漢子紋絲不動,望著遠處轟然而至的府軍,眼中血光閃爍,露出猙獰獠牙。
“三哥,怎么辦?”
“哼,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讓所有人出來,剩下的繼續挖,大不了提前引動!”
“是!”
當即就有兩名漢子轉頭沖入貨倉。
高高堆積的糧袋轟然炸裂,腐朽稻谷漫天四濺,其中還夾雜著不少陣旗、紅線、骷髏等物,明顯是設下法陣,又以米糧遮掩。
一個碩大地洞赫然出現在眼前。
漢子二話不說沖入洞中,沒一會兒便有密密麻麻妖軍和血衣盜涌了出來,手持利刃,眼中滿是癲狂。
與此同時,血浮屠大軍也趕到碼頭。
妖軍已涌出上千人,整座倉庫轉眼就被拆毀,還有源源不斷的血衣盜和妖軍在往外沖。
王玄看著遠處,眼神微凝。
不同于以往所見,這些家伙明顯氣勢更加兇悍。
血衣盜們各個身高馬大、肌肉虬結,幾乎所有人身上都生出異變,或是肚子長出大嘴利齒,或是舌頭如蛇信般吞吐,有些胸前則長出一只大眼,令人毛骨悚然…
而妖軍們則披鱗帶甲、毛發叢生、獠牙尖銳,已完全沒了人形,活脫脫的妖物…
皆是人丹術與化妖術修煉成功的家伙。
“是血衣盜精銳!”
郭守清眼中滿是殺機,身形縱躍跳出軍陣,足尖一點便飛身而起落在旁邊屋頂,三道劍光周身環繞。
王玄也不在意,對方有飛劍護身,在軍陣外反倒更加利索。
眼見敵人現身,劉大麻子當即怒吼:“箭雨,破邪!”
嗡嗡嗡…
弓弦激發聲頓時不斷響起。
與永安府軍不同,血浮屠皆是重弩符箭,雖射速不高,距離也短,但威力卻猛然提升一截。
咻咻咻…箭雨如蝗,裹挾著血色煞炁,沿途發出凄厲破空聲,前方的血衣盜與妖軍頓時渾身炸裂,血肉飛濺。
不僅如此,第二輪攻擊隨之而至。
那是軍陣中勇武之輩,他們身后背著一排狼牙短標槍,卸下后全身發力猛然一甩,轟轟轟破空聲響起,頓時將敵人籠罩。
轉瞬之間,沖出來的血衣盜便已死傷大半。
而血浮屠大軍也隨之開始沖擊,盾矛如林,重甲轟隆,猶如萬馬奔騰,周圍地面青石碎裂,沿途木棚全部震塌。
王玄心中了悟,看來這便是血浮屠沖擊之法,箭雨、標槍、軍陣齊出,三段攻擊下,一波比一波強悍。
講究的是一鼓作氣,如泰山壓頂。
當然,這只是血浮屠部分陣圖,渠城府軍也遠遠比不上真正邊軍悍卒,但兇猛氣勢已顯。
血衣盜雖死傷慘重,但哪肯就范。
那巨大洞口突然碎石四濺,冒出三個巨大身影。
竟是三個肉山般的怪物,面孔扭曲已不成人形,層層肥肉上全是一張張慘叫面孔,壯碩巨臂揮舞著巨大鏈錘,呼嘯甩出。
每個錘頭都有水缸大小,布滿猙獰尖刺,正好與沖擊而來的渠城府軍撞上。
前排數十名府軍士兵當即被砸得血肉模糊,后方軍士也口噴鮮血連續后退。
渠城碼頭地勢擁擠,本就不利于軍陣沖擊,因此前排只有百人列隊,這一下,整個軍陣頓時受阻,為之一亂。
軍陣之法,講究的是士兵煞炁連接,站位一亂,軍陣煞炁凝聚頓時受阻,雖不至于潰散,但氣勢卻弱了一線。
好在這時,主將大纛儲存的煞炁也同時釋放,瞬間穩住軍陣。
“特娘的,去死!”
劉大麻子勃然大怒,軍陣加持,渾身燃起血色火焰,卸下背后兩桿狼牙標槍,猛然甩出。
轟!轟!
氣浪四濺,塵沙翻滾。
王玄軍陣加持,符箭威力令人驚悚,渠城府軍雖單體不強,但數量卻足以彌補。
兩桿標槍血色如龍,沿途如風雷滾動。
轟轟…連續兩聲爆響,兩名肉山妖邪瞬間爆裂,化作血肉飛濺。
與此同時,郭守清也縱身而來,道袍飄飛,空中劍指牽引。
三道劍光伴著龍吟聲從天而降,嗖嗖嗖劍光閃爍,剩下的一名肉山妖物也渾身僵硬,化作肉塊坍塌。
“殺殺殺!”
血浮屠軍陣隨即而至,如鐵甲洪流沖散妖軍。
剩下的數百血衣盜妖軍毫無反抗之力,軍陣掠過,直接被如林長矛捅的尸首無存。
洞口內,血衣盜妖軍眼中閃爍血光,緩緩退入幽暗深處,而碼頭上也喊殺聲停歇,迅速安靜下來。
“快,四散布防!”
在劉大麻子指揮下,血浮屠軍士迅速控制整個碼頭,矛箭寒光閃爍,煞炁沖天,嚇得河道上的商船飛速遠離。
劉宣來到洞前,臉色陰沉難看,“控制城隍廟不發出警示,在城中搗亂引走府軍,原來全是為了掩藏此處,若太子進入城中,妖軍趁勢殺出,便可圍困孤城,好毒辣的計謀…”
王玄眉頭微皺,“恐怕不是。”
“若要圍城,僅憑這些血衣盜妖軍哪夠,況且永安、通源二縣府軍可隨時支援,更別說太子身邊中央軍悍卒…血衣盜應該還有其他后手。”
劉宣疑惑,“王兄可能猜出?”
王玄微微搖頭,“我哪知道,反正咱們守住此地便可,洞內地勢復雜,軍陣不可擅入,但對方想攻出來也不容易。”
劉宣點頭道:“王兄所言極是。”
就在這時,遠處城墻之上一聲慘叫,袁不空護身毒障四散,被儒袍老者劍光絞成碎片。
那渾身黑袍的鬼偃師見勢不妙,瞬間化出十幾道黑影,全是黑袍儺戲鬼面,也分不出哪個是木偶,哪個是真身,紛紛裹著黑煙往山中四散而逃。
儒袍老者眉頭微皺,也不追趕,而是架起劍光飛向碼頭。
劍光四散,轉瞬便已落在洞口。
劉宣連忙拱手,“大人,已控制碼頭。”
儒袍老者眼神平靜,“里面有封魔窟,隨老夫來。”
說罷,劍光一閃飛入洞中。
“封魔窟!”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隨著瘋太歲之事禍亂天下,雖然百姓不知其中利害,但稍微消息靈通者,都已知道了封魔窟這種東西。
劉宣臉色慘白,“渠城…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王玄眉頭微皺,“莫要廢話,走!”
劉大麻子當即命令軍士進入。
洞窟不小,斜斜深入地下,足夠數十人列陣前行,但軍士們皆是全身重甲,在洞內前行困難,整個軍陣也隨之崩散。
王玄眉頭微皺,“劉大麻子,我來指揮如何?”
劉大麻子先是一愣,隨即尷尬笑道:“軍陣已無法擺出,王愣子,不,王兄你…”
“小三才陣即可!”
王玄也懶得廢話解釋,洞中情況不明,他既不能臨陣退縮,也不愿被敵圍困,只能臨時奪權。
劉宣心中一動,用肘一磕,劉大麻子連忙點頭,“諸軍,列小三才陣,全聽王大人指揮!”
劉大麻子這幾日被王玄震撼,再加上救命之恩,早沒了敵意。
但這下卻有些不爽,心道:你王玄比我精明,也比我勇猛,但都是小三才陣,難道還能玩出花來?
王玄也不多說,感受到小三才陣源源不斷涌來的煞氣,一聲口哨,在洞口等待的阿福頓時化作黑影竄出,來到身邊。
“勿要亂了陣型,走!”
盯著幽深洞口,王玄一聲令下,持戟而行。
鎧甲聲聲,軍陣隨之跟進。
這一下,所有軍士立刻感到不同。
他們仿佛凝聚成一體,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往哪走,即便山洞蜿蜒曲折,但陣型始終不亂。
這種感覺他們很熟悉,有軍旗為陣眼才會出現,怎么基礎的小三才陣也能做到?
劉大麻子抓了抓腦袋,“特娘的,還真玩出花來了…”
他倒沒有懷疑,軍陣中主將本就是重要一環,同樣的血浮屠陣,邊軍悍將根據各人領悟不同,也能弄出許多變化。
想到這兒,再無爭勝之心,老老實實隨陣前行。
軍士們也士氣大增,畢竟在這復雜不明環境中,有無軍陣,完全是兩種不同情況。
沿途有不少血衣盜尸體碎片,應該是被那儒袍老者順便斬殺,但王玄心中卻不敢有絲毫放松。
阿福已經聽到,洞內妖軍數量不少,而且在地下深處,更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