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尊重人權,越是不尊重人權;越是強調契約精神,越會從其中尋找漏洞。
百姓并不排斥有人帶領他們邁向更好的未來,畢竟這個世道需要這樣的人,所以他們也不排斥有人領導他們。
那他們排斥什么樣的人呢?他們排斥不把他們當人的人,既然從群眾中來,便要回到群眾中去,脫離群眾基數向來都是無法成事的。
這些年一路走來,藺重陽除了那份未變的初心外,其他都在隨著時代的需求進步。
革新派并不需要什么,或者說革新派只需要其他人跟著一起變便足夠了,不管是求權也好,還是求力也罷,在這套對所有人都有利的政策下,其他人都只能跟著變革,因為他們放不下這份利益。
而在開始變革之后,便來到了革新派擅長的領域,到時候是誰賺誰虧可就是另一碼事了。
其中沒有哪怕一點的算計,就是簡簡單單的陽謀,當能達到目的的道路,有且只有革新一條之時,便已經沒了選擇的余地。
“哈~你既然這么說,我就當你真是這么想的吧。”
怎么說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然后一手教出來的,以夏戡玄對藺重陽的了解,太學主贏沒贏還真不好說。
或者換句話講,太學主能不能一直贏下去,還真不好說。
“不這么想還能怎么想,我可是對學海無涯寄予厚望啊。”
對于這個話題,藺重陽倒是沒有正面回答,畢竟現在的局勢就是這樣。
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未來,思想與眼界上的差距,已經注定了很多東西,并不是靠信息差距便能解釋的。
在藺重陽的眼中,學海無涯的定位其實挺簡單的,就是在幫他分擔那些守舊派,給守舊派一個能斗來斗去的環境,讓他們沒機會拖儒門這輛戰車的后腿,僅此而已。
若是細究的話,其性質就像是他記憶中的“大學”,專門發文憑證書的地方。
四書五經不再是儒生的主流,六藝才是,你不學六藝那就不是正統儒生,都入不了儒門體制。
但你學了六藝,哪怕成績很好,但放在儒門內部也就那樣,因為別人也學了。
要想提高自己的競爭力,從無數儒生中脫穎而出,就必須再找全新的晉升路線,德風古道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儒學本就是治世之學,在藺重陽早年的有意推動下,德風古道內部教人做實事的典籍,如今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完善了。
畢竟儒生嘛,都是讀圣賢書的,都是胸懷一腔熱血,想干出一番事業,不負先輩不負蒼生。
文武雙全,于篳路藍縷之間開拓支脈,教化一方百姓,衛護一方蒼生。
還有比這更好的出路嗎?給人打工哪有自己創業更能實現抱負。
“所以太學主約你見面,要去嗎?”
從一些簡短的情報上便能看出,學海無涯的這位太學主是個人物,結合學海無涯的地位,假以時日必定會是儒門一尊巨擘。
而對方約見藺重陽,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有些內容還是由雙方領導面對面敲定,來得更令人放心。
“我只是沒想到師弟都把事情安排妥了,也是該見一見了,不然倒是顯得我方失了禮數。”
若說唯一讓藺重陽意外,甚至說驚艷的,便是非常君將整套流程都談了下來,而且結果與他想要的亦是大差不差,這讓他意識到,師弟是真的獨當一面了,而不是去見見世面。
這導致他與太學主會面的計劃要提前,而這一面是必須要見的,那些老頑固還有他們該發揮的價值,可不能讓太學主把他們給白白玩死。
聽得藺重陽這么說,夏戡玄轉而問道:“傷勢什么時候好的?”
人體就像是一只容器,每個人因為自身資質的不同,導致容器大小亦有不同,不止是容器大小不同,裝滿的速度亦有差別。
但這樣的限制,在藺重陽身上完全沒有體現,天地造化而生的圣靈,這份天資屬實讓人心羨。
“前段時日送江南兄離開后,嘗試著給自己來了一劍,沒想到確實可行。”
江南春信應藺重陽之邀,用了一段時間幫忙改進了一下萬象真藏,使其在使用之時更加方便,效率更高。
之后便借著去道真送劍的理由請辭,畢竟他一點都不想加班,自由自在才快樂。
在送走江南春信之后,藺重陽便開始琢磨,自己能否如記憶中那般,用劍意將傷勢斬出體外,從而達到將其剔除的目的,這個想法就像秋天的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此回傷勢比較特殊,但藺重陽還是決定試上一試,就算失敗也不過多養一段時日,反正如今已經快養好了。
于是他給自己來了一劍,結果就是提前結束養傷的生活,至于說過程中的剔骨之痛,和區區致命傷沒什么差別,還不如日常的洗髓汰血來得劇烈。
眼看著夏戡玄聽完之后,要開始長篇大論的給他做思想工作,藺重陽當機立斷轉移話題,將事情揭過:
“師弟那邊尚需與各方繼續扯皮,接下來這段時日,內部事務就勞煩師叔代為照顧了。”
“……交給我吧。”
被打斷讀條的夏戡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選擇不了了之。
孩子長大了,自己有分寸,由他去吧,夏戡玄在心里這樣說服自己。
圓月高懸,清風徐來,高峰之上一人獨立,等待著應約之人的到來。
只見其身著黑色儒衫,白發蒼蒼,周身氣息清圣而飄渺,可見其根基不凡,睥睨的眼神代表其久居高位,微揚的嘴角則可見其仁德之性。
就在月上中天之刻,清風為之一滯,只見一道虹光破空而來,再聞 “閱三墳,通五典,獨尊法制;讀八索,曉九丘,唯圣儒風。”
虹光落在山頂之上,現出身形,正是按照信中所示,一路趕來的藺重陽。
“學海無涯太學主。”
“儒圣明德主事。”
對視的兩人欠身互行一禮,隨后同時出言:
“久仰了。”
儒圣明德之主事,學海無涯之太學主,彼此默契促成儒門新時代的兩人,于今夜首度會面,又會為儒門的未來帶來怎樣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