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沖上去,腦海中回想著自己這段時間苦練的指法,手指如穿花蝴蝶,點在中年乞丐的周身大穴。
動作瀟灑,飄逸靈動,指法精妙,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中年乞丐毫發無傷,甚至覺得有點癢,他一把抓住少年的頭發,啪啪就是兩巴掌。
“不許打哥哥!”
白櫻沖上來,如小獸般咬著中年乞丐的手指,中年乞丐大怒,一腳踹飛了她。
少年見到這一幕,也不顧什么指法了,一記撩陰腿,然后插眼睛,又狠狠將中年乞丐撲倒在地上,掄起拳頭狂砸。
但中年乞丐不講武德,竟然還有同伴,幾個成年乞丐見伙伴被打,連忙過來幫忙,一人一腳便把少年踹倒在地上。
白櫻捂著肚子還想沖過來幫哥哥,被少年一把抱在懷里,他用身體罩著白櫻,擋住所有的拳打腳踢,一聲不吭。
片刻后,乞丐們打累了,放下幾句狠話才離開。
而城門口的士兵,還有來往的百姓,則對此視而不見,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鼻青臉腫的少年吐出一口血沫,先看向白櫻,發現她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哥哥……白櫻好沒用,白櫻不會打架。”
少年摸摸她的小腦袋,腫脹的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白櫻已經很勇敢了。”
他還想說什么,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馬蹄聲,他抬頭望去,眼中露出一絲激動。
是玉面金刀!
少年對著白櫻道:“在這里乖乖等我。”
說罷他沖了上去,顧陽已經騎馬進城,他就努力跟在后面,望著那長長的馬尾,他的目光格外堅定。
不過即便他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奔跑,又如何能比得上烏云踏雪,即便它只是慢跑,也足以甩開少年。
少年還是跟丟了,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幾乎要跪倒在地上,此時的他,有些失魂落魄。
難道自己真的就沒有機會嗎?
下一刻,一道溫潤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小兄弟,你找我有事?”
少年猛地抬頭,看到四只雪白的馬蹄,再往上看去,是一匹神駿無比的寶馬,而寶馬之上,端坐著一位白衣公子,背負刀劍,豐神朗俊,目光湛然。
正是他苦苦尋找的玉面金刀顧陽!
少年下跪,目光堅毅。
“請顧大俠收我為徒!”
白櫻乖乖站在城門口,哥哥讓她等著,她就一步也不會離開。
突然,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公子走到她跟前,正是云州太守之子,楊安。
楊安似是心情有些不好,看到白櫻癡癡傻傻的樣子,眉頭一皺。
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白櫻,道:“小傻子,會磕頭嗎?”
白櫻雖然有些害怕,卻依舊挺著胸膛道:“白櫻不是小傻子!”
楊安冷笑一聲道:“給爺磕頭,磕一個就給你一枚銅板。”
白櫻眼睛一亮,立刻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見她開心磕頭的樣子,楊安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仿佛在看一場滑稽的表演。
“力度太輕了,重新來!”
白櫻聞言便閉上雙眼,用小腦袋狠狠磕在地面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楊安越發高興,心中的郁氣也宣泄了許多。
總有一些人,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顧陽下馬,扶起少年,笑著道:“你想拜我為師?為什么?”
少年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想叩首,卻發現有股無形的力量托著自己,讓自己磕不下去。
“小兄弟,回答我的問題就好,咱們不搞跪拜這一套,太封建了。”
少年心中一暖,在顧陽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溫暖,盡管自己破衣爛衫,但他似乎……很平等的看待自己。
這種平等的目光,他在流落江湖飽受冷眼后,就再也沒有遇到過了。
“顧大俠,我想保護妹妹!我不想做乞丐,也不想一輩子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我還想報仇……
顧陽打量著他,突然道:“我看你談吐不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猶豫了一下,他本想用假名,可想到顧陽之前看他的目光,他一咬牙,說出了真名。
“我叫楚南,楚國的楚,南方的南。”
顧陽愣住了,楚南?
他仔細打量著對方,在顧陽的記憶中,天命主角楚南一直都是豐神朗俊的,走到哪里都有美女爭相陪伴,只是他眼里經常帶著一絲落寞。
他似是多情種,又似是無情客。
而眼前的楚南,身材瘦弱,面黃肌瘦,蓬頭垢面,只有一雙眼睛還算烏黑靈動,盡管落魄,卻不落寞。
顧陽甚至能從他眼中看到對未來的期待,還有隱隱的幸福。
“你就是楚家最后的血脈,楚南?”
楚南點頭,他決定賭一次,他想信任眼前這個男人。
顧陽皺眉道:“可我記得,你之前還說有一個妹妹?”
楚家都被滅門了,他哪里來的妹妹?
楚南似是在回憶著什么,眼中露出一絲痛苦。
“那段時間,沒有人愿意收留我,都把我當做災星。我流落街頭,四處流浪,和野狗搶食物,久而久之,生了重病,渾身都是毒瘡。”
楚南握緊雙拳,但很快,他眼中的痛苦都不見了,反而露出一絲溫暖和笑意。
“就在我快死的時候,我遇見了她。她很傻,把自己辛苦討來的食物全給我,云州城內的水井她打不了,因為別人嫌她臟,她就每天跑很多路給我打干凈的山泉水,腳都磨破了。”
頓了頓,楚南眼眶濕潤,繼續道:“為了給我治傷,她在藥房前跪了一天,最后郎中見她可憐,告訴她可以用嘴吸毒瘡來治療,她真的做了,我活了下來,她卻十幾天都說不出來話,差點變成啞巴。”
“我問她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卻說,見我很可憐,可是……她明明才是最可憐的呀,這個傻瓜!”
楚南流下淚水,白櫻身世極慘,她天生有智力缺陷,智力永遠停留在五六歲,她父親還沉迷賭博,最后更是把妻女都賣了。
白櫻的母親不堪受辱自殺了,她的阿妹被賭坊抓走,她父親被賭坊的人打死了,只有白櫻,因為癡癡傻傻的,連賭坊都嫌棄,才逃過一劫。
楚南有時候會想,他之所以沒有陷入仇恨變得扭曲,就是因為遇到了白櫻,一個可憐的小姑娘,卻在可憐著他。
“顧大俠,請您收我為徒吧!”
顧陽拍了拍烏云踏雪,道:“伙計,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收他為徒?”
下一刻,向來高傲的烏云踏雪似是聽懂了一般,它走過去,伸出舌頭舔著楚南。
顧陽哈哈大笑,摸著烏云踏雪的腦袋,感慨楚南不愧是命運之子,天地氣運所鐘,烏云踏雪只是和他初見,就對他很有好感。
“小兄弟,你對我坦誠,我也對你以誠相待,想當我的徒弟,是要經歷考驗的,這樣吧,想學刀嗎?”
楚南目光一亮,大聲道:“想學!”
顧陽點點頭,笑道:“下面這套刀法,我只用一次,你看好了,七天后如果你能修煉到登堂入室,就去東華街的柳宅找我,我只等你七天。”
說罷顧陽抽出紫金刀,演練了一套五虎斷門刀。
他的動作并不快,但氣勢恢宏,每一擊都猶如猛虎來襲,呼嘯的刀風讓人望之生寒。
如果是尋常人,別說記下刀招,恐怕光顧著害怕了。
但楚南卻毫不畏懼,反而目光無比明亮,他手指微動,已經在演練刀法,心神沉浸其中。
“這套刀法雖然品階不高,但不需內力,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發揮出威力,剛好適合你,好好練吧。”
說完這句話,顧陽微微一笑,騎馬離開。
楚南回到城門口時,手掌還在演練刀法,如癡如狂。
“哥哥!”
白櫻笑著沖進他的懷里。
楚南目光一凝,摸著白櫻額頭上的血紅,壓抑著沸騰的怒火,道:“誰欺負你了?”
白櫻獻寶似的舉起一把銅板,興奮道:“沒人欺負我呢,剛剛有個大哥哥讓我磕頭,磕一次就給我一枚銅板呢!”
她幸福地數著手指頭。
“白櫻有了好多好多錢,這樣就能把阿妹贖回來了,還能給哥哥買好吃的……”
她數了很多,卻沒有一件事是關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