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個夜晚結束之后，徐知木和安小米的關系似乎恢復以往的程度。
徐知木也一直在想著，安小米那晚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要我還能在這里一天，我就不會離開你……”
這段時間，安小米也會幫他復習功課，兩家人也經常在一起吃飯，一切好像是從前一樣。
但是徐知木知道，安小米似乎一直藏著一件心事。
徐知木幾乎每天都學習到凌晨，他的基礎本來就不差，最后一次摸底考試，竟然回到了班級前十五的名次。
但是這個成績想要考重點高中依然很吃力。
最后一個月，徐知木每天幾乎都是半夜做著題，不知不覺就趴在桌子上睡著的。
可是，這一兩年的功課可不是一兩個月就能補回來的。
中考之后。
安小米的成績依然很穩定，市里的高中幾乎都能挑著上。
但是最后安小米挑選了鄭城九中。
雖然也算是重點高中，但是她完全可以選擇更好的，但是安小米最后卻以離家里比較近，可以走讀的理由填報了九中。
而徐知木的成績，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但是成績卻只能掛上一個普通高中，重點高中里，也只有九中能找找關系以特調生的身份進去。
起初，徐知木一家看著成績，也是沉默了許久。
這樣的話，這兩個人孩子可就要分開。
兩家人到現在已經十多年的交情了，倆孩子之間的事情，其實老徐家還是挺上心的。
甚至有時候還開玩笑的說訂娃娃親之類的。
但是以前還看不出什么差距，但是隨著時間，安父的官職越來越大，老徐家只是一般的工薪階層。
這其實也不算什么，但是倆孩子一旦在高中這個關鍵時期分開，這期間的差距，可就不言而喻了。
但是當天夜晚，兩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安父卻主動提出可以幫徐知木找找關系，也去九中上學的事情。
安父給出的理由是：“兩個孩子一直都一起上學都已經習慣了，去了高中離家里稍微遠了些，上下學路上可以互相照看著。”
徐知木當時愣住了，他的目光看向了安小米。
安小米輕輕抬起眼眸，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后就有點傲嬌的輕輕避開了眼神。
就知道……
吃完飯，徐知木和安小米在小區里散著步。
“小米，謝謝你。”
“謝我什么？”
“學校的事情，是你找安叔說的吧。”
徐知木問著，安小米用腳輕輕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沒有回答但是也沒有反駁。
兩個人走在幽暗的走了無數次的小路上，六月后夜晚的風，總是吹的人心底也泛起一絲絲屬于春夏之際，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
徐知木看著身邊的安小米，時間可真快，還記得兩個人第一次遇見，都還只是躲在父母身后的小孩子，如今一晃就要上高中了。
“時間過的真快，我們都要上高中了，我還記得第一次第一看見你，你還臉皮薄的害羞的躲在阿姨的后面……”
徐知木感嘆一聲，看著此刻穿著小裙子的安小米，不知不覺也已經亭亭玉立了。
安小米抬起頭看他，哼了一聲：“你什么意思，是說我現在臉皮厚嗎？”
“不不，我只是說…你，你現在越來越成熟了。”
“說我老了？”
安小米繼續追問他。
“是越來越漂亮了…”徐知木熱著臉說道。
“哼。”
安小米慢慢收回目光，又下意識的低著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雖然沒說話，但是看她踢石子的步伐，還是能感覺出她的心情應該是不錯的。
這一刻的氣氛，忽然有點特別的感覺。
“是啊，那個時候，某些人還大言不慚的說要保護我一輩子……”
安小米忽然撅著嘴唇說了一聲。
這句話，小孩子說出來或許并不會覺得有什么特指，但是已經要上高中的年紀了。
這句話就顯得格外曖昧了。
徐知木撓了撓自己的頭，那一晚自己幼稚而認真的誓言，自己當然忘不了：“那個時候還小……”
“可是我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挺帥氣的。”
安小米抬起眼眸，少女的眼神閃爍著，讓當時的徐知木方寸大亂。
他的臉紅了一下：“那，那現在呢？”
“你問你自己啊，你曾經對我許下的諾言，你現在還能好好的遵守嗎？”
安小米靜靜看著他，語氣也有點小小的嗔怪。
徐知木愣住了，是啊，如果自己都不能一直在她的身邊，又談的上什么守候呢？
而且，這次的中考，已經讓安小米停下來等著自己一次了，總不能繼續讓她等下去吧。
那些一起長大的約定，現在早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
“我會努力證明給你看的。”
徐知木重重的點頭。
安小米看著他，最后輕輕嘆了一口氣：“笨蛋，說了幾次了，不是要證明給我看，而是你要自己好好的。”
“可是，沒有你的以后，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徐知木咬著自己的牙齒，說出這句話，這句話，甚至像是表白。
安小米恍忽了瞬間，這個認真的徐知木，其實還是蠻帥的，但是一想起之前的事情，她還是哼哼了一聲。
“那就給你個機會，看看你是怎么努力的。”
兩個人走到門口，各自面對自己的家門。
徐知木回過頭忍不住開口：“小米，如果我到了高中能追趕上你…你能不能給我一次回應？哪怕是為了安慰我騙我一次也好。”
徐知木說的回應，兩個人的心中自然都知道代表著什么。
安小米的眼眸微動，她也慢慢轉過身，看著此刻帶著一絲祈求之色的徐知木，她想了許久最后輕啟嘴唇：“我…可以考慮考慮。”
徐知木的眼睛像是亮了起來，他忽然往前一步，把安小米抱在自己的懷里，只是輕輕一抱，卻也感覺到他強烈的心跳：“我會加油的！”
說罷，徐知木就逃似回去了。
安小米愣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站在原地……這個家伙，現在真的越來越大膽了。
不過，安小米并不討厭。
她看著徐知木剛才逃走的方向。
她露出一個復雜的笑容。
可是啊，我對你從來都有回應……
安小米回到了房間，這會爸媽已經睡著了，她悄悄的來到老爸的書房，在保險柜里，上次安小米來找醫療箱給徐知木包扎的時候。
她發現了被壓在最下面的一道病歷。
患者，安小米……
她看著上面的內容，剛剛還揚起的嘴角，此刻已經掛上了點點淚痕。
鄭城，病房。
安小米咳嗽了一聲，聲音都有些發澀，柳凝清拿出一杯水，扶起安小米的身子，慢慢喝著。
“這些，就是我真正知道自己身體情況之前，和他的故事了。”
安小米的目光似乎穿過無數時光，她的嘴角帶著那澹澹的笑：“當時，我真的，差一點就答應他了……”
柳凝清默默的看著她，這屬于安小米和徐知木的，那十余年的光陰。
就像是青春故事的話本一樣，難怪，他會這么難忘。
柳凝清的心中也浮現出一股不知道怎樣的感覺來，就像是安小米說的，其實她原本有無數次機會和徐知木在一起。
只要她點頭，徐知木的性格，哪怕安小米身體再糟糕，他也會一生不離不棄。
可就是因為如此，這才是安小米遲遲不敢答應他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留給徐知木的，或許就真的只有一片死寂了。
安小米放下水杯，她輕輕握住了柳凝清的手，她的臉頰依舊虛弱，卻一直帶著恬靜的笑意：“凝清姐，我說這些，不是要炫耀什么，而是接下來的故事，不光是對于我，對于他和你，都很重要。”
安小米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她和徐知木將近二十年的感情，都在高中發生了轉折。
“你說吧，我聽著呢。”柳凝清輕輕點頭。
安小米也是慢慢吸了一口氣，語氣輕柔。
“后來啊，我們終于如愿以償的進入同一所高中”
但是因為成績的不同，他們在高一的時候，是在不同的兩個班級，我是重點班，而他只能在普通班……”
徐知木雖然進入了重點高中，可畢竟是找的關系，他真正的學習能力完全跟不上學校的教學節奏，成績也成了全班的吊車尾，一開始他還能一直吃苦努力的去學。
可是初中兩年荒廢的學業，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追的上來的，無論他自己怎么學，最后的成績總是不盡人意。
可那個時候的安小米則是完全不同。
安小米在高中，出落的也越發亭亭玉立，少女完美無瑕的身段，精致的容顏，輕輕搖晃的單馬尾，一顰一笑，不知道成了多少男生遙不可及的青春幻想。
而且安小米的成績也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在整個年紀也都能一直保持前五的成績，只要能保持下去，國內名校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所以，安小米的身邊總是會出現一些想要追求她的男生。
能在這里上學的學生，要么是學習不錯的，要么是家里有點關系的，在同齡人中算是不錯的了，而且敢來追求安小米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或者一些校草之類的。
當時的徐知木在這些人面前，那就顯得太暗然失色了。
即便安小米從來都沒有回應過任何一個人的表白，但是徐知木的內心已經亂了方寸。
他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是幼稚的每天都霸占安小米更多的時間，告訴別人，安小米已經名花有主了。
當然，這種幼稚的方法，往往只能適得其反。
同時，徐知木和安小米每天一起上下學，有時候還會騎一輛車，總是一起在食堂吃飯，兩個人青梅竹馬的身份也逐漸被傳開了。
一個是普通班的平平無奇年級吊車尾。
一個是重點班的才貌雙全學霸美少女。
就像是俗套的校園電視劇。
這一對特別的青梅竹馬，自然招來不少人背后的議論。
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山雞哪能配鳳凰之類之類的。
雖然沒有當著徐知木的面說，但是不少男生都眼熱的很，總會有些閑言碎語傳到徐知木和安小米的耳朵里。
甚至連老師都在班里說過，下課就好好復習，不要有事沒事的就去人家班里，耽誤人家的學習。
里里外外的，都在點撥徐知木。
畢竟安小米對于學校來說，就是以后出名牌大學生的招牌，要是被糾纏著談戀愛影響了學習，學校一定會想辦法清走某些吊車尾。
但是越是如此，給徐知木帶來的心理落差就越大。
明明以前無論是在家屬院還是在小學里，他們兩個人都是人人看好的“小一對”。
可到了這里，就好像人人都要拆散他們一樣。
而且，別人要拆散他們的理由，還都句句在理，讓徐知木自己都在懷疑自己 每天更是無心學習，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
這些，安小米當然也都知道。
她找過徐知木談過心，告訴他在學校的時候不要把一切重心都放在她的身上，但是對于那個時候敏感自卑又無能為力的徐知木來說，這些話只會適得其反……
他甚至覺得，我也要離開他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學校里和一人打了一架，還被學校記處分回家反省了一個星期。
而打架的原因，就是因為有一個男生讓他離我一點，這讓情緒一直被壓抑的徐知木徹底失控了。
回家之后，叔叔阿姨也問他打架的原因，但是他一直沒有說，等到我放學之后，看著鼻青臉腫的他。
那一刻我知道，不能再讓他這樣繼續下去了。
可是那個時候的徐知木的情緒也似乎到了一個臨界點，面對我的話，他委屈的咆孝了出來。
他說我也想學好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追趕上你，你知道嗎，那種明明已經拼盡全力，卻依然無法接近你，那種沒有安全感的感覺，我真的受夠了！
我記得，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大聲對我說話。”
安小米說道這里，臉上也帶著一抹苦澀的笑。
病房外，徐知木端著水果托盤，已經不知站在了門外，順著門邊的縫隙聽著，他的腦海里也浮現出那一天的回憶。
自己和那個人打架之后，安小米來房間看自己。
可自己那個時候的心性就是一個沖動的毛頭小子。
面對安小米的言語，徐知木卻爆發了情緒。
“我也想學好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追趕上你，你知道嗎，那種明明已經拼盡全力，卻依然無法接近你，那種沒有安全感的感覺，我真的受夠了！”
當自己宣泄著情緒說出這句話時。
安小米呆呆的看著他，她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咬出血來：“所以，你就去找人打架，所以你每天不好好上課，一下課就圍在我的身邊，所以你就和你的狐朋狗友一起翻墻上網，作業功課也總是敷衍了事，這些就是你找到安全感的方式？”
當時的徐知木愣住了，有些事情連他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安小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一個復雜的笑：“徐知木，你以為我平時，就沒有留意過你嗎？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這么沒心沒肺嗎？”
“我，沒有…小米你聽我說。”徐知木看著她含著淚光的雙眸，頓時也慌了神。
“徐知木。”
安小米喊著他的名字，眼中晶瑩亮光閃動，她深深看著此刻鼻青臉腫的徐知木：“你曾經說過的，你要一輩子照顧好我，可是你看看你現在…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好，你還怎么實現你的諾言啊。”
一句話，讓徐知木心中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啞火了。
這段記憶，如今想來……徐知木站在門外輕輕出了一口氣。
是啊，當初的事情還真的不能全怪安小米，甚至大部分責任都在自己，自己當初那個樣子，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安小米的承諾，讓自己有安全感。
但是他卻沒有考慮到，安小米的心中究竟又都承受著什么。
至少，安小米還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會默默陪著他變得更好，也會為了他拒絕所有的男生的殷勤，會給他一次又一次機會……
說起來，先失約的人，不是安小米，而是他徐知木。
這些，都是以前那個戀愛腦沖昏頭的徐知木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病房內，柳凝清也是愣愣出神。
徐知木當時的感覺她也能體會，就像是她之前總想著靠自己的努力，和徐知木一起撐起一個家，能一點點的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可是最后呢，柳凝清已經用盡全力了，卻依然無法縮短兩個人的距離。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讓人真的很不好受。
安小米的眼底也帶著絲絲的光澤，她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也不能全怪當時的他，那個時候的我也有問題。
安小米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從我知道了自己的身體情況之后，我就一直惴惴不安，因為我知道，徐知木他就一個倔脾氣，如果我答應了他，和他真的在一起，而以后的某一天我又突然離開，或許同樣會要走他的半條命。
所以，從此以后，我就自作主張的開始疏遠他。
我們也會一起上下學，也會一起吃飯，有時也會陪他一起去逛逛街，但是在學校里，我會盡量減少和他的見面。
我也變得越來越任性，甚至有時候不講道理，因為我想讓自己慢慢的澹出他的世界，哪怕讓他討厭我也好。
總好過陪著我一起去賭一個或許注定失敗的未來要好。
可是啊，當時的我們都想的很幼稚，總是想著自己要怎么怎么做，自己就擅自做主的替他做好了選擇，但是這對于他，其實是不公平的……”
安小米的目光微動，看向了旁邊爸爸媽媽準備的被褥之類陪護的東西，也是慢慢開口道：“我知道，其實徐知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我的答桉，而是他內心的自卑和不自信。
就像是當初，我爸爸追我媽媽的時候一樣，我老爸只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小伙子，兩個人互相對上了眼，可我爸爸卻自卑的遲遲不敢邁出第一步。
最后，還是我媽媽主動邁出第一步，雖然最后老爸還是把我老媽給追到手了，但是其中受盡的各種非議和白眼，甚至是我姥姥家里一開始的反對。
這種壓力當初也差點讓我老爸放棄了繼續追求我媽媽的想法。
沒辦法，這個世界女生沒錢沒實力還能被人包容，但是男人真的不行。
所以，我也能感受到，現在徐知木身上背負的情緒。
如果我同意做他的女朋友，只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壓力。
只有當他真正有實力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那個時候他就真的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安小米的目光也悠悠的看向了門外的方向，她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最后輕輕說著。
“所以，那天晚上，我對著他說出了第一個承諾，也是第一個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