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師太這兩日很是心煩。
按說，她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九陰神功，應當高興才是，但是這九陰神功卻出乎她意料的難。
原本她一個比丘尼修煉道門武學，便已經很奇怪了，但是現在更令人難過的是，這玄門正宗武學她竟然無法理解。
反倒是周芷若，在被收留武當之時學過道家典籍，給了她不小的啟發。
但也是終歸有限得很。
看著又陷入了迷茫的師尊，周芷若小聲說道。
“師父，張真人道門宗師，清源哥哥也是學究天人，師父為什么不向他們請教一二？”
滅絕師太聞言眼前一亮，她之前一直陷入了邏輯怪圈之中。
初得九陰神功，滅絕一直防止他人得知，以為除了楊清源、張三豐和當時在場的周芷若，沒有告訴第五人知曉。
就連修煉之時也只敢和周芷若探討。
然周芷若也就是個二九年華的少女，雖然讀過幾本道經，但是如何能解答九陰神功這般奧妙武學？
此時，周芷若的話，讓滅絕撥開云霧如見青天。
放著現成的道門大宗師不用，豈不是坐守金山而不自知。
至于擔心張三豐偷學九陰神功，那就更不存在了，自從見過張三豐彈指斷倚天的手段之后，滅絕知道，即便是她練了九陰神功也不能是張三豐的對手。
且張三豐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也能讓滅絕相信，他不會外傳。
滅絕心性果決，一念及此，次日便帶著周芷若前往討教。
太和宮中。
張三豐已知滅絕師太的來意，已然應下此事。
一旁的楊清源卻開口了。
“師太，即是如此，晚輩倒是有一事相求。”
“楊少俠請講，此次貧尼受武當大恩，但凡能做到，貧尼絕不推辭。”
楊清源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想借閱峨眉的九陽功一觀。”
楊清源的話讓滅絕師太感到難以理解。
這師兄弟二人對黃裳的九陰神功一直是興致缺缺，此刻卻想要借閱峨眉九陽功。
倒不是滅絕貶低自家的九陽功，但是和九陰神功比起來，確實有些上不得臺面了。
滅絕的斜垂的眉毛皺了皺。
“倒不是，我垂涎峨眉武學，只是我那徒孫無忌，此時身中玄冥掌力，受寒毒蝕體，需要至陽武學化解寒毒，我聽師兄說起，峨眉、武當、少林三家的九陽功中，數峨眉九陽功最為廣博，才有此不情之請。還請師太見諒。”
滅絕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當時在太和宮發生的事情雖然一般的賓客不知道，但是作為武當盟友，滅絕還是略知一二的，而且峨眉九陽功能得張三豐一句廣博的點評，也是為其平添三分光彩。
滅絕雖然對明教和邪魔外道出手狠辣，但也是佛門中人，現在又有求于武當，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峨眉九陽功到手。
在要到九陽功后，楊清源轉身就要出門，九陰神功畢竟是如今峨眉最重要的絕學，他也不好旁聽。
但是一旁的滅絕在看了自己身后的周芷若一眼之后，出言道。
“楊少俠為翰林學士，學究天人，不如留下一同參詳一二！”
楊清源聞言，臉上露出詫異之色，滅絕這一手他是沒想到的，但是不得不說，確實是一步妙棋。
峨眉名聲偌大，但現在的實力日漸衰弱。
門內青黃不接，戰力斷層。
門中洞玄境，只剩上一代的長老，獨孤一鶴。
而滅絕自己遲遲看不到洞玄的門檻。
年輕一輩中，三英四秀，名聲不小，武功一般，除了孫秀青鐘靈毓秀之外，其余六人論及潛力還不如紀曉芙和周芷若。
今日之峨眉，已經像是昔日之華山。
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出八大門派的行列，若是真的如此，滅絕圓寂之后，有何面目去面對峨眉派的歷代祖師？
也是因此，才有了紀曉芙和殷梨亭的婚事。
但僅僅如此不夠，滅絕今日索性再送出一個大人情。
九陰神功，足以讓武當和峨眉兩家的關系再進一步。
此外，周芷若現在是滅絕心中未來的掌門候選之一，而周芷若是武當推薦，又和楊清源這個后起之秀相交甚篤。
有了這樣的關系在，即便是峨眉在某一段時間真的高層戰力斷檔，有武當相助，也能保證峨眉八大派的地位。
“師弟，既然師太這么說了，你便留下，一起參詳一二吧！”
張三豐最后拍板，楊清源也依言留了下來。
待到四人坐定，滅絕師太才從袖中取出了一疊金屬薄片。
之所以不用謄抄版，也是滅絕師太在展現自身的誠意。
張三豐接過九陰真經之后，仔細端詳了片刻，才開口贊嘆道，“黃裳不愧為道門宗師，確實有大才。”
這也是滅絕師太最糾結的地方，她練的是佛門武學，再修道門武功，怕兩者難以兼容。
滅絕猶豫之后，也問出了此疑。
作為從入佛而后歸道，自立真武，千古無二的宗師，張三豐在這件事情上有著絕對的說服力。
“師太既然已經看了這九陰真經，在提此問，可就落了下乘了！”
滅絕不明所以，起身行禮，躬身問道。
“請張真人傳道。”
“佛家講的是死，即所謂寂滅之道，寂者，澄然清靜；滅者，冥然渾化。寂滅之道即是靜守本心，捐棄物欲，久之自然生慧，真性清凈，恢復本來面目，圓寂時自然魂凝魄結，方證菩提。”
“而我道家修的是生，乃后天之命，原由氣成，最上一乘也是龍虎交合于本心之地，煉神于方寸之間，如龍蘊珠，漸至陰陽無極之境，成先天之法。最后亦是性命同源，理氣合一，直證大道。”
張三豐飲下一杯茶水后，繼續說道。
“而儒教之法盡載于書卷，又不存于書卷，萬卷書經，只一句克己復禮。顏回問道于夫子，先師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若是依此論之，儒釋道三教歸根到底，無非都是性命雙修以求天人之境而已，形式不同，其理無二。凡真性不改，道不迷途。師太又何以為佛道之間水火不容？”
張三豐言畢之后，楊清源低頭沉思，若有所悟，滅絕與周芷若同時驚凜，相視無言。
正所謂：紅蓮白藕青萍葉，法皆殊途道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