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院門,小草一蹦一跳的跑進了院子。
“哇~哥哥,你好久都沒有回來給我講故事了呢!”
“啪嗒”一聲,小草親了羅旋一口:“小草好想你!”
羅旋摟著小草問:“哪里想我呀?”
“這里!”
小草拉著羅旋的手捂在她的心口,“還有腦子里,還有我的鼻子、耳朵,它們都在想我哥哥。”
“哈哈哈——”
院子里大家伙兒一陣大笑!
羅旋含笑道:“小草啊,你看桌子上那么多好吃的,你不是說想吃肉肉嗎?”
小草看著桌上那些香腸臘肉、風干雞、蒸肘子...也笑道:“我真是想吃肉肉了呢,我要吃多多的!哥哥,能不能讓我拿回家去慢慢吃?”
羅旋輕輕拍了小草一巴掌,“現在你怎么也學會撒謊了,而且,還是來騙哥哥呢?”
小草的小臉蛋兒一紅,
小嘴巴撅的老高,“哥哥,你說小新和小中哥哥?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吃過肉了,好可憐哦。”
剛才,
小草看見桌子上那么多肉食,都沒有饞的勐吞口水。
那就說明她現在的生活,過得還不錯,以至于小草沒太饞肉。
羅旋已經把小草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所以這才開口,對她說道,“你是想把桌子上的肉,拿一些回去給羅小新、和羅小中他們吃吧?”
小草點點頭:“嗯。每一次,我在這里吃完肉回去,他們兩個都讓我張嘴,對著他們的鼻子出氣。
說讓他們也好聞聞肉腥味兒。所以,我覺得他們好可憐呢!”
羅旋目無表情的拉著小草的手,柔聲道,“如果這些肉,是你的東西,你拿去幫助他們的話,哥哥我不管你,也沒有權利去干涉。
可現在,這些肉是我的東西。
你要拿去讓羅小新、和羅小中他們兩個吃,我是不會同意的。
你覺得他們可憐?但我覺得他們很可恨!
所以啊,你看看哥哥和你的想法,不一樣呢!因此呢,這件事情,就沒得商量,明白了嗎?”
小草疑惑不解的問道,“哥哥,你怎么會覺得羅小新他們,很可恨呢?”
羅旋微微嘆口氣。
“夏天的時候,他們有蚊帳,而我就只能睡在光禿禿的床板上,被無數只蚊子、跳蚤輪流的叮咬。以至于每年的夏天,我真沒法睡上、哪怕一個安穩覺...
他們如果,把我真當做是他們的兄弟的話,就不能讓我到蚊帳里面,去睡覺嗎?
羅旋苦笑道:“如果說夏天,他們是因為嫌擠著熱,那么冬天呢?
我睡著硬邦邦木板床、身上蓋的是一條二指厚、而且已經板結的沒法蓋了的被子。
他們擠在暖和的大床上的時候,有沒有喊一聲‘哥哥,上來和我們一塊兒擠著睡吧’。
他們有嗎?
沒有,他們任憑我在那里喂蚊子,任憑我被凍死、被叮死,卻從來沒有對我,表現出來有半分的親情!”
羅旋伸手摸摸小草的頭,柔聲問她:“小草妹妹,那你現在覺得,我認為他們可恨,有沒有道理呢?”
“嗚嗚嗚....哥哥好可憐。”
小草勐地撲到羅旋的懷里,哭的眼淚汪汪的,“哥哥,我不拿肉肉回去給他們吃了。嗚嗚嗚,我哥哥好可憐...”
現在的小草,
她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是來張大孃這個代銷店里吃。
按照羅旋的要求,張大孃每個星期,會給小草安排最少兩頓肉吃。
聽起來是不多:一個星期,她只有兩頓飯菜里面,才能能夠見到油葷。
但要知道,其實這個時候的社員們,不要說油葷。
吃土的都不少。
什么“1號病”,就是因為吃觀音她們家那個什么土,而活活...咳咳。
而且,
即便是給小草管飯的張大孃,她家里頂大,也就是平時里小麥窩窩頭不斷頓。
喝的玉米湖湖,稍微比別人家濃一些而已。
人家張大孃自己家的兩個孩子,她們頂多也就是半個月,才能夠沾到一點油葷、稍微改善一下伙食而已。
小草每個星期,都能吃上兩頓肉。
這在整個紅星公社,所有的生產隊來說,都算得上是生活水平很高的日子了。
比別人生活,要好一些就行。
要是一個人的生活水平,遠遠的超過了別人、并且她還沒有自保之力的話。
那樣容易出事。
在糧食如此金貴的時刻。
誰還能大手大腳的,放開肚皮來吃啊?
即便是羅旋時常給張大孃家里,捎點兒糧食回來,而且每個月還有不少粉條,寄存在她家。
這么好的物質條件下,張大孃和張大叔兩口子,都不敢敞開門來吃一頓好飯。
別人都餓得兩眼發綠了,誰還敢那么奢侈?
那不是招仇恨嗎?
小草趴在羅旋的懷里,一會兒仔細凝視著羅旋的臉。
一會兒又伸手,幫羅旋捋捋衣服領子。
時不時的,還將她的小嘴湊上前來,在羅旋的臉上“啪嗒”親上一口。
“你不再吃上一點兒嗎?”
羅旋一邊吃飯,
一邊問小草,“今天晚上的肉肉,可多了呢!你個小饞貓,怎么不嘴饞了呢?”
小草搖搖頭:“我每天下午,太陽卡在山對面的山腰的時候,就會來這里吃飯。所以,我現在根本就不餓。”
“哥哥。你真的好可憐哦,你的肉肉,我不拿回去給那兩個壞蛋吃了。”
小草道:“可我看見爸爸,他現在已經瘦了好多了...哥哥,那你能不能讓他,也過來吃上一點點肉?”
“可以啊。”
羅旋答應的很干脆,“如果每個星期,輪到你該吃肉的時候,他愿意跟著過來和你同吃一碗肉,那就可以。”
小草剛要歡呼。
羅旋又告戒她道:“在這里吃,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往他那個家里拿。要不然的話,我就不同意給他肉吃。”
小草轉喜為憂,一張小嘴撅的老高,“爸爸那個人,脾氣特別的倔。讓他過來吃肉肉?恐怕他不愿意呢!”
不愿意?
不愿意那就拉倒!
羅鐵柱這個人,脾氣確實倔得跟生產隊的老黃牛差不多。
要讓他一個七尺男兒,跟著小草過來,蹭一頓孩子的營養餐?
這事兒,羅鐵柱和王氏這兩口子,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像王氏那種家伙,是趕都趕不走的。
但這種丟人現眼的勾當,估計羅鐵柱寧愿餓死,也是干不出來的。
現在既然羅鐵柱他不愿意抹下臉皮,跟著小草過來蹭飯。
但自己肯定,也不會同意他拿著、哪怕是一滴油葷,回到王氏那邊去吃。
這事兒,就僵在這里了。
沒得商量,兩邊都不可能會讓步!
吃完飯,
三嫂子和七嬸張羅著,把桌子收拾干凈。張大孃又忙前忙后的,給拓石展泡來了一杯“面面茶”。
眾人正坐在院子里面,閑話家常。
沒一會兒功夫,下了班的彭志坤,張大叔。
還有丁大爺、戴紅梅兩口子他們,也陸陸續續的來到院子里,陪著羅旋說話。
丁大爺抽了幾口煙,然后感嘆道:“哎,現在這日子啊,有點惱火!”
“是啊。
三嫂子接過話頭,“我娘家那邊,今年都已經走了好多人了。一開始的時候呢,大伙兒還一口棺。到了后來...”
七嬸道:“我娘家那邊,聽說一開始的時候,社員們就是到田間地頭去,挖鼴鼠洞。
要是遇到運氣好的話,里面還能挖出好幾斤糧食來呢。”
“挖不到咯!老鼠都已經搬家了。”
丁大爺苦笑一聲:“現在要想去地里挖田鼠洞,那可比要找一頭500斤重的大肥豬,還要難一些!”
羅旋微微一笑:“現在,確實是遇到了一點困難。不過呢,我們要多看積極的一面。
困難畢竟是暫時的。
相信只要我們大家伙兒,團結一心,努力加強農業生產建設。我們就沒有熬不過去的坎、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
張大叔,他如今已經是正興大隊,6生產隊的隊長了。
聞言,
張大叔不解地望著羅旋,“以前大家的日子,過得還算順暢的時候。你偏要說豐年要防饑荒、讓我們大家多多的積攢糧食。
當時你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會有如今困難局面出現一般。可現在,你又怎么這樣說呢?”
在場之人,無一例外都知道:羅旋是一個充滿了憂患意識的人。
但如今,羅旋卻說出了這種話,因此大家很是疑惑。
見眾人不解。
羅旋嘿嘿一笑,“我不這樣說,還能怎么說?各位叔伯阿姨,也該知道的,我膽小,咱的求生欲很強...”
別看大家伙,都在感嘆生活不易,都在討論哪里哪里又有多少人,不吃飯了...
但在院子里面這些人,他們的日子,其實都還能熬得過去的。
遠在困難時期,還沒一點點預兆的時候。
羅旋都已經在張大孃家里,偷偷攢了不少的糧食了。
有了這一批基礎糧食,在那里頂著。
彭志坤、張大叔和丁大爺,還有三嫂子這些人的家里面。
吃的談不上好。
但也絕對不會餓的太厲害..
再加上供銷社,每個月給羅旋有50斤淀粉的定額供應。
這些淀粉,都被丁大爺和張大叔他們,悄悄的弄成了粉條,然后曬干儲存起來。
其中一部分粉條,用來接濟那些村社員們、或者是用來換取他們手中的東西。
而其中大部分的粉條,現在都存在姬續遠,空置下來的那座茅屋里面。
如今周老大和周老二,已經跟著羅旋進山去了。
剩下一個周老三,獨自住在窩棚里,但他老是被周大爺,前來哄騙走他的糧食。
氣的周老三,最終干脆就把他的窩棚,給搬到了姬續遠那個院子之中。
一個是圖個清凈。
第二個呢,周老三順帶也就扮演起了、守衛那批隱藏下來的糧食的哨兵角色。
周大爺再混不吝。
他也知道,生產隊里的哪些人,是萬萬惹不得的。
首當其沖的是羅旋,周大爺他是不敢招惹的。
其次,算下來就是姬續遠了。
有了羅旋和姬老爺子的余威,在那里鎮著場子。
再加上姬續遠的院子,和張大孃這個代銷店,只有一墻之隔。
周大爺雖說眼饞,周老三手頭上有糧食,卻也不敢到這里來挑事兒。
他以一個老爸的身份,去周老三的窩棚里哄騙點糧食,那還說得過去。
但要是他要敢沖進姬續遠的院門一步,那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情況有點特殊。
在這個困難時刻,要是惹毛了大隊干部的話,他們是可以直接將周大爺,當場法辦的...
大不了事后,向公社里面寫一紙公文,做一下情況說明。
也就完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