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絕對不是一個好的謚號。
若是陳淵沒有在紫金山之戰曝出景泰血祭數百萬生靈的話,無論是群臣,還是作為兒子的司馬恪,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畢竟,再怎么說,景泰也是他的父親。
而且說句實在話,景泰在位幾十年,雖然沒有什么過人的功績,但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過錯,連妃嬪都極少。
更是從不曾大興土木。
至少也能得一個中庸之主的謚號。
但,偏偏陳淵將他的丑聞公諸于天下,且還拿出了確鑿的證據來證明,現如今天下的輿論洶涌浩蕩。
不可能遮掩下去。
景泰必須,也只能擁有這個謚號。
在司馬恪將景泰的謚號定下后,便迅速的將其葬入了皇陵之中,他的尸身早就毀在了陳淵的手中,棺木中的也只有一身他長穿著的龍袍。
而在他下葬的那一日,白日百姓聚集哭喪,為皇帝送行,但等到了晚上,一簇簇煙花便隨之而起,照亮了神京城的夜空。
在這里,可沒有禁放的旨意。
當然,也不適宜就對了。
要是換做其他人當上皇帝,或許就開始全城宵禁,為皇帝大行,全城素食三日,以此來祭奠皇帝。
但司馬恪卻沒有,雖然下面的臣子群情激奮的上奏,要嚴懲那些刁民,可他卻是一概不理,放任城中煙花四起。
而他的放任,也讓神京城在景泰死的當晚,幾乎炸響了一夜,直到天明時分,才不敢有人頂風跟朝廷作對。
這些百姓之所以這么做,也是因為實在是恨皇帝恨的太狠,其余的功績倒是沒什么,可紫金山人皇登基觀禮的那一日。
可是匯聚近百萬百姓的。
雖然有一部分是中州其余四府之地,乃至是中州之外的百姓趕來觀禮的,但真要是歷數下來,大部分還是京城百姓。
那一戰,雖然百姓見勢不妙跑的很快,但交手的余波還是太恐怖,留下了數以十萬計的百姓喪生。
京城不說十室九空,但也幾乎每家都有人死去或者受傷,這些仇,這些怨,百姓只會對準景泰一人。
很多百姓都在暗罵景泰喪心病狂,拿百姓血祭,死在他手中的百姓不知凡幾,乃是千古第一的大昏君。
他死了,為什么不歡慶?
皇城,觀星樓。
此樓算是景泰為數不多下旨建造的樓宇,本是用來修行,接引天地星辰,但現如今,卻成了新帝司馬恪觀望煙花的地方。
他身著一襲龍袍,負手而立,目光深邃。
看著那些炸裂在夜空中的煙花,總感覺有些熟悉。
想什么來著?
好像就是他爹在紫金山,被陳淵一劍斬殺的情景,當時他記得,他爹好像也是猶如一簇煙花一般,炸裂在虛空中。
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切的印象。
“在看什么?”
長公主平陽拖著一襲鳳袍,緩緩行至新帝司馬恪的身邊。
司馬恪沒有回頭,而是指著那些煙花道:
“皇姐,你看這爆裂的煙花,像不像那老東西死的時候。”
平陽公主“”
她沉默了一瞬,頷首道:
“是挺像的。”
作為新帝司馬恪幕后的掌控者....之一,雖然平陽公主在明面上仍舊還是一個公主,可實際上,卻是真正的皇帝。
無論是巡天司還是軍方,亦或者是一部分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已經在司馬佑死后認清的形式,開始投效平陽公主。
司馬恪的任何旨意,都要事先征求她的意見,她覺得沒問題,才能正式下旨,而司馬恪更像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
日后就算是他有心想要擺脫陳淵的掌控,也沒有任何辦法。
平陽公主,也終于在此時,真正的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掌控著大晉朝廷的命脈,雖然說不上有多久遠。
但至少在陳淵還沒有攻入中州的時候,依然會如此。
“建業....建業....呵呵....”
想著自己的年號,連司馬恪自己都笑了,雖然年號還沒有正式改元,需要等到明年一月初一,但終究已經定下了。
是個好兆頭。
他也不準備再改了,因為她覺得這沒有必要,以他的實力和手段,真的無法‘建業’守業都不可能。
他做皇帝的時間,只取決于陳淵什么時候來。
對于司馬恪的自嘲,平陽公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開口問道:
“母后回宮了嗎?”
前皇后已經隨著景泰一同薨逝,作為新帝的母親,楊貴妃也終于從一個貴妃,晉位成為了后宮之主。
太后!
“沒有,母后說她還是暫時留在武安侯府就很好,反正...宮里也沒人了。”
楊貴妃的老冤家,大皇子的生母也已經隕落,她也不想留在宮里,悄無聲息的住在前武安侯府就挺好。
她也清楚自己兒子這皇帝是怎么來的,以后會有什么結果,沒必要去換地方。
“你自己做主吧。”
平陽公主搖搖頭,這是小事,她也只是隨口說一嘴而已。
“我準備將母后親自請到宮中,皇姐覺得如何?”
既然已經預知到了自己的下場,他自然想要跟陳淵的關系更親近一些,首要的,就是母后和陳淵的關系不能斷。
如此,他還能當個‘兒子’。
而在他看來,當初陳淵之所以跟母后勾結,就是喜歡母后當時的身份,畢竟是當朝皇貴妃,有種禁忌之感。
但隨著陳淵的地位越來越高,一個貴妃似乎已經不夠了。
太后,明顯更有吸引力一點。
“你自己做主就好,本宮這次來是告戒你一件事。”
平陽公主目不轉睛的盯著璀璨的煙花,澹澹道。
“皇姐請吩咐。”
“章彥通、厲陽還有朝中的一些文武,都已經開始朝著其他各路勢力開始密切聯系了,你現在既然登基成功了,該做些什么知道吧?”
“知道,回去朕立刻就去給陳淵寫信。”
司馬恪連忙頷首道。
“陳淵?”
司馬恪笑容一窒,凝視了平陽公主一瞬,繼續道:
“父親....呵呵....父親....”
“這煙花就別停了,我喜歡看。”
平陽公主指著外面道。
“好,好,臣弟清楚了。”
“老東西死了是個好事兒,怎么也得慶祝慶祝,就....一直放到年后吧,過年嘛,沒點煙花,叫什么過年?”
“皇姐說的是。”
“皇帝先退下吧,本宮再欣賞一會兒。”
平陽公主隨口道。
建平帝司馬恪立即躬身道:
“朕....臣弟告退....”
御書房。
建平帝司馬恪坐在了曾經景泰帝所坐的位子上,身邊有一個紅袍太監伺候著,要是陳淵在此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他來。
正是當初跟其爭奪皇城統領一職的楊元慶。
曹正賢死后,作為他極為看重的干兒子之一的楊元慶,不僅沒有隨之而去,反而第一個選擇了投誠。
司馬恪想了想,也就將其留下了。
以后讓陳淵羞辱著玩兒,似乎也挺有意思。
楊元慶磨墨,將蘸著墨汁的上等金絲毛筆送到了司馬恪的近前,他接過筆,凝視著下面的白紙,深吸了一口氣,強擠出一抹笑容,開始書寫。
“父親啟,兒陳恪幸得父親護佑,皇姐章大人厲大人輔左,現已登得大寶,晉位皇帝,年號建業,愿父親早日建業!兒雖為皇帝,但兒自知,父親永遠都是父親,一想父親遠在蜀州萬里之遙,兒便相思難耐,母后更是夜夜難眠,若父有何要求。
兒一定全力支持,助父親成就人皇之位。兒與皇姐母后日日思念父親,盼父親早日前來救孩兒于水火之中。
兒,陳恪親筆!”
“呼....”
司馬恪拿起紙張,輕吹了一口氣,將墨汁吹干,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斂去,之所以轉變,是因為他放在是真的將自己代入了兒子的角色。
給陳淵寫的信,必須真情流露。
這可是日后的保命符啊。
緩緩將紙張折疊好,放入信封中,目光轉向身邊的太監,道:
“元慶啊。”
“奴才在....”
楊元慶連忙擠出諂媚的笑容,雖然他被皇帝放在身邊聽用,但為了讓他消減去不必要的麻煩嗎,他的神魂中已經刻下了禁制。
借助異寶,司馬恪足以一念決其生死。
“這信,就由你去送吧。”
“奴才遵旨。”楊元慶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信封,發現上面什么東西都沒有,有些好奇的問道:
“敢問陛下,這信要送給何人?”
“蜀州陳淵。”
“奴才...”楊元慶正欲遵旨,忽然愣了一下,臉上諂媚的笑容也在此刻僵硬了下來,張了張嘴,心中驚懼不已。
在最初被陳淵幾乎半廢的時候,他的確很恨對方,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吞咽其血,以泄心頭之恨。
但隨著陳淵的地位越來越高,實力越來越強,他便沒有了這個心思,只剩下了心中的無盡惶恐,生怕有朝一日陳淵會報復他。
現在,似乎....末日到了。
“怎么,不愿意去?”
司馬恪瞥了一眼楊元慶,目光微沉,雖然只是一個假皇帝,雖然他沒什么權勢,可畢竟也是個皇帝。
還掌控著楊元慶的命脈,幾乎一個眼神,便帶給了他無盡的壓力。
楊元慶身子一矮,迅速跪倒在地:
“不,不....奴才只是....”
“朕知道,你跟陳淵有些冤仇,但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真當他會記得你?趁著現在,趕緊讓他消了怒火最好,明白嗎?”
“奴才,奴才明白,陳大人一定不會跟奴才一般見識的。”
“嗯,知道了就下去吧,盡快送到陳淵手中。”
司馬恪將手中的信件交給楊元慶。
親眼看著他離開后,司馬恪輕笑了一聲,沖著外面道:
“來人。”
“陛下有何吩咐?”
兩個太監連忙跪在地上。
“去告訴下面,明日起給朕身邊再派一個貼身的太監過來。”
“那楊公公....”
兩個太監愣了一下,有些慌張的抬起頭。
“他啊,快死了....”
在神京城發生巨變的時候,陳淵還在趕回蜀州的路上,根本不了解京城那邊發生了什么,說句實在話。
對司馬恪母子的安排,只是他的隨口安排而已,成不成還不一定,成了最好,他能更快的掌控局勢。
日后也能更快的占據中州。
成不了也沒關系,他反正也不太在意,死了,也就死了。
而就在陳淵即將抵達蜀州的時候,新帝司馬恪平叛誅殺司馬佑,登基為帝的消息,也迅速的開始朝著外界蔓延。
對于景泰的謚號,所有人都是拍手叫好。
這樣的昏君,配一個靈完全不過分。
厲、幽、昏等謚號,也可以,反正,敵視朝廷的那些勢力都很開心,因為,他們造反起兵的名義,更加好了。
討伐昏君,討伐暴晉,也更能有名望。
陳淵知道此事,還是他回到了蜀州城后,從蘇紫悅的口中所得知的消息,當時倒也是驚愕了一下。
無心插柳柳成蔭,司馬恪,不,平陽公主那女人,倒還真是有點手段,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將司馬氏殘余的力量給滅了。
給他省卻了不少麻煩。
給景泰的謚號,他也很滿意。
本身就是一個昏君,真要是配上個什么武帝文帝,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只會讓天下人對朝廷更加的惡心。
要說唯一的遺憾,那估計就是沒能親手斬殺曹正賢那條老狗了,那家伙可是也給他上過很多次眼藥的。
不死在自己手里,倒還真有點不太舒服。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陳淵放下手中關于神京城的一些奏報,轉而將目光看向了身邊的蘇紫悅笑了笑:
“這段時間,辛苦了。”
作為擁有著強大娘家(道神宮)的蘇紫悅,再加上陳淵的認可,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主母了,威望很高。
每天要處理的事情,自然也很多。
甚至因此都耽擱了修行。
陳淵也清楚,她很累。
蘇紫悅搖搖頭,有些擔憂的看著陳淵道:
“你才辛苦,之前摩羅前輩說你渡劫失敗隕落了,你可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
“呵呵,摩羅前輩年紀大了。”
陳淵沒有問她在想什么,因為他能夠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