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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難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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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午飯。

  嬴政沒有繼續曬太陽,只是說了聲自己乏了,被監督著喝完湯藥,就徑直回屋休息去了。

  秦落衡并沒太在意。

  感染風寒的人,都比較嗜睡。

  這很正常。

  他則是待在院里,繼續看著竹簡,不時還拿出算籌,計算起了令史儉留下的作業。

  很快。

  就到了下市時分。

  嬴政從房門中出來,沉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既然搬了家,以后就在那邊住下,你的田地,就幾天就會下來,到時給你安排幾個隸臣,交給他們打理即可。”

  “你為史子,當以學業為重!”

  秦落衡面色一喜,答謝道:“多謝長吏。”

  隨即。

  他遲疑了一下,開口道:“長吏真要阻止始皇頒發‘使黔首自實田’這項政策嗎?”

  嬴政目光微闔。

  冷聲道:

  “這些朝臣暗藏禍心,這項政策也禍國禍民,我身為始皇重臣,豈敢置之不理?又豈能視而不見?”

  “我定冒死以諫!!!”

  秦落衡道:“那要是始皇不聽呢?”

  “不可能!”嬴政當即道。

  “為什么?”秦落衡滿眼驚奇。

  嬴政看著秦落衡。

  不悅道:

  “沒有為什么!”

  “始皇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

  “前面只是沒有意識到這政策的危害性,意識到了,又豈會繼續去做這自毀根基的事?”

  “始皇也沒那么固執己見。”

  “始皇要是真那么固執,就茅焦、尉繚子這些口出不遜的人,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李斯、鄭國這些人也早就被驅逐出境了,豈還會容許他們繼續相秦?”

  “以后少聽外面胡說八道!”

  秦落衡面色一滯。

  解釋道:

  “長吏我不是這意思。”

  “始皇雄才大略,這世人皆知。”

  “我又豈會去質疑?”

  “我擔心的是長吏一旦反對,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時長吏可謂是舉目皆敵,長吏未必能招架的住,若是始皇也被說動,長吏就真的要進退維谷了。”

  “長吏一身正氣,為國為民,慷慨直言,這屬實令人敬佩。”

  “但滋事重大,我還是想長吏三思而行。”

  “若是事不可為,長吏該退就退,不要沖動死磕,得罪滿朝大臣,就算有始皇袒護,今后也注定舉步維艱,長吏還是要為自己多做考慮。”

  嬴政聞言卻是大怒。

  呵斥道:

  “住口。”

  “你一黃口小兒,也配教我做事?”

  “大秦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這是臣子本分,若是滿朝大臣竟皆如你所說,一心只想著明哲保身,想著不得罪他人,滿眼都是權力私欲,大秦跟被滅的諸國又有何區別?”

  “你少不更事,我可以理解。”

  “但你這種觀念,若是不更正,注定難成大器!”

  “大秦豈能由庸碌之人主政?”

  “荒謬至極!!!”

  秦落衡被罵的面紅耳赤。

  望著秦長吏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秦落衡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起初并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么問題,人都是自私的,多為自己考慮有什么不對?

  秦長吏這番話,卻是讓他驚醒。

  他若是只顧著明哲保身,愛惜羽毛,那自己跟歷史上的其他人有什么區別?都是在隨大勢隨波逐流罷了,但民眾需要的,其實是那些亢直之士、敢諫之臣。

  他進入社會就是想一展所能。

  但若遇事瞻前顧后,只想著八面玲瓏、面面俱到,到最后,就算真身懷驚世之能,也只會輿櫬自縛,長此以往,也就真成了一個庸碌之輩,讓人不齒。

  這又豈是他之所愿?

  在這能人輩出的時代,他的這些自私想法,無疑顯得幼稚可笑。

  秦落衡長拜及地,恭聲道:

  “長吏,我錯了!”

  “哪錯了?”嬴政面色陰沉的可怕。

  秦落衡一臉苦澀道:

  “那都錯了。”

  “身為一名史子,今后的大秦官吏,就不該有明哲保身的心態,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嬴政目光陰翳的看著秦落衡,最后長長的嘆了口氣。

  沉聲道:

  “知錯就認真去改!”

  “大秦自先祖立業以來,歷經數百年,由小及大,從一個邊陲之地,發展到如今的一統海內,靠的不僅僅是歷代先王的勵精圖治,也是靠著眾多臣子的錚錚直諫。”

  “若非有百里奚、商鞅、張儀等臣子相助,大秦豈能由弱變強?豈能在大勢之下,成功一掃六合、一統天下?”

  “若是大秦臣子都追名逐利,為了私利,欺上瞞下、陰奉陽違,大秦內部恐怕早就禍亂橫生,民不聊生了。”

  “天下缺能人能吏嗎?”

  “從來不缺。”

  “何況現在天下一統,天下人才盡歸大秦。”

  “大秦根本就不缺人才,大秦缺的是亢直之士、敢諫之臣,他們的一言一行,才是能真正影響到大秦走向的人,你以為始皇為何會縱容對自己百般取笑的儒家?”

  “因何?”

  “因為儒家的人敢說!”

  “雖然儒家說的很多都是迂腐之見,但儒家跟朝臣辯論的時候,卻是能說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而這就是儒家存在的價值。”

  “你涉世不深。”

  “對很多事還看不真切。”

  “你其實說的并沒錯,明哲保身是一種智慧,但朝堂上不需要這種智慧,尤其是這次的事情,若非你點醒,我恐怕就真犯了大錯,現在朝堂上敢直言規諫的大臣太少了。”

  “朝廷不缺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之人。”

  “但缺敢諫之臣啊!”

  嬴政搖頭嘆息,轉身朝院外走去。

  他之所以這么挽留王綰。

  正是因為此。

  王綰跟其他大臣不同,他向來直言不諱。

  雖然王綰的不少建議有些偏激,甚至有些就是錯的,但跟李斯這種揣測上意的臣子相比,他喜歡王綰無疑更多一點。

  “長吏等一下。”

  這時。

  秦落衡在后面喊了一聲。

  嬴政回頭。

  只見秦落衡拿著兩劑藥過來了。

  嬴政臉色當即一黑。

  不滿道:

  “我的病已經好了。”

  秦落衡道:

  “還沒好完全。”

  “風寒可千萬不能大意。”

  “萬一落了病根,豈不是功虧一簣?”

  “而且也就兩劑藥,我都用獸皮包好了,你拿回去,差人煎一下就行了。”

  “對了。”

  “這藥你自己吃,別給其他人煎服。”

  “每個人體質不同,所受的風寒種類也不同,要對癥下藥,我給你開的藥,藥劑相對偏猛,身子骨弱的人不一定適合。”

  “回去記得吃清淡一點。”

  秦落衡叮囑了一大堆。

  說完。

  就把獸皮包著的兩劑藥,塞到了嬴政手中,同時還遞過去了幾片竹片。

  看著多出來的竹片,嬴政好奇道:“這又是什么?”

  “藥方?”

  秦落衡點頭又搖頭。

  他說道:

  “的確是藥方。”

  “但不是治風寒的。”

  “這是‘人參養榮丸’的藥方。”

  “這藥方很珍貴,是用來益氣養血、養心安神的,還有一定延年益壽的作用,長吏的身體較虛,需要多加注意,所以我就把這幅藥方給找了出來。”

  “不過......”

  “上面有幾味藥材不是很好找,我自己曾私下配過,但一直沒有配齊,所以長吏只能自己想辦法了,不過長吏你身居高位,應該有辦法弄到這些藥材。”

  “里面的主藥盡量使用年份高的。”

  “年份越高,效果越好。”

  聞言。

  嬴政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竹片。

  他面色嚴肅道:“這人參養榮丸真能延年益壽?”

  秦落衡點了點頭。

  說道:

  “確實有這個功效。”

  “但效果其實就那樣,主要是用來調養身體的,身體好了,自然延年益壽了,不過想靠這個續命,還是不現實。”

  “不過對你身體的確大有裨益。”

  “另外。”

  “長吏風寒沒好完全。”

  “這藥就算真配好了,也沒急著用,以免兩種藥劑起反應,反倒把治病調養的好藥,弄成了害人的毒藥。”

  嬴政微微額首。

  說道:

  “我知道了。”

  “你不用送,我外面有車隊。”

  秦落衡頷首道:

  “那小子就恭送長吏了。”

  嬴政點頭。

  大步朝外面走去。

  只是目光不時會看向手中竹片,好似看見了什么稀世珍寶。

  或許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

  延年益壽。

  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另一邊。

  目送秦長吏走遠后,秦落衡也回到了居所。

  他對秦長吏有車隊接送并不意外。

  大秦高官職高爵位的官員出行,本來就配有專車,只是一般都要提前向官府申請,秦長吏有專車再正常不過。

  把案幾搬回屋里。

  他也是收拾起了東西。

  從今以后。

  他就真正搬家了。

  以后估計一個月都難回來一趟。

  不過。

  他倒是沒什么感傷。

  把東西放好、封好,也是背著書篋,提著大包小包,離開了居所,以后他就生活在咸陽了。

  嬴政也坐上了回咸陽的車輦。

  他把這兩劑治風寒的藥隨手放到一旁,目光卻是一直盯著‘人參養榮丸’的丹方,良久才回過神來。

  他把丹方小心的放好。

  朝車外道:

  “來人,去傳令宗正。”

  “讓他去咸陽宮外候著,朕有事找他。”

  “另外。”

  “把太醫令也給朕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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