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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共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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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餌之下必有懸魚,重賞之下必有死夫。

  在“誅疤璞,賞萬金、食千戶”的刺激下,胡遵部五千士卒皆煥發了血勇與斗志。

  前排的刀盾兵,更是用環首刀敲打著盾牌,一步步向前。約摸靠近漢軍陣列的一箭之地,他們便以什為一組靠攏,盾牌高舉形成一個圓形的小堡壘疾步而上。

  這時,牛皮大鼓如雷,聲聲顫抖了大地。

  在后方督戰的胡遵亦下了令。

  “引弓!放!”

  約莫五百支箭失在弓弦“嗡”的一聲中,射向半空中,滑行成一道半弧的拋物線,狼牙失鋒破開風聲呼嘯而下,籠罩了漢軍小圓陣后方。

  這是為了遏制漢軍的弓弩攢射,令己方士卒更順利逼近、短兵相接。

  就是沒什么效果罷了。

  好整以暇的漢軍弓弩手早就藏在盾櫓庇護內了,此刻正透過望山狙擊著。

  “啊...”

  數十個被箭弩失扎進脖頸或胸膛的兵卒,哀嚎著倒地抽搐。

  但更多的魏軍兵卒沖了上來,橫盾于脖頸前,腳步更快了好幾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沖進了十余丈。

  “弩!”

  “擊!”

  尖銳的弩箭離弦而出,和疾奔而來的兵卒撞在一起,又一片哀號聲響起。

  但手臂肩膀中箭的兵卒卻兇性大發,沖得更快了。悍不畏死之下,竟然只用承受了漢軍兩撥弓弩洗禮,僅是在地上留下了一百多具尸體,便靠近了漢軍的陣列。后方督戰的胡遵瞧得真切,當即拔出佩劍直指漢軍陣列,厲聲大喊。

  “擊兩翼!”

  “擊兩翼!”

  對,他讓士卒們莫理會漢軍的重步卒。

  因為他知道,哪怕沒有大櫓矛盾作為屏障,重步卒陣都要比兩側的如林繁盛的長矛更難攻破。

至于以刀盾兵沖擊長矛櫓陣,同樣會死傷慘重嘛  待死尸壘疊高若櫓陣時就可以化解了。

  “殺!”

  “殺!”

  有一個幸運的魏卒,躲過了弩箭的狙殺,順利的靠近了櫓盾前。

  但他也就來得急喊出一聲,手中的盾牌便被一支長矛給擊偏,緊接著三四支長矛從不同角度扎進了他的身軀。

  “矛,刺!”

  漢軍陣內都伯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響起,伴著無數鮮血飛濺。

  “呵!”

  長矛如林,每一次整齊的號子,冒著寒光的長長的矛尖便往前突一次,讓更多幸運的魏軍飲恨沙場。

  一刻鐘消逝......

  慢慢的,隨著越來越多的魏卒逼近,踩著袍澤的尸骨壓垮了櫓陣的防御、擠進了長矛陣,敵我雙方廝殺在了一起。

  殺紅了眼的雙方兵卒,互不讓一步。

  隸屬胡遵部的兵卒兇勐異常。

  哪怕不斷的有人哀嚎著倒地,后續的袍澤亦滿臉狂熱的源源不斷的殺進來。

  許多人被砍斷一只手臂或者被矛尖扎進了胸膛,也會勐然沖向前,抱住敵人好讓袍澤為自己報仇。很快,他們就站穩了陣腳,讓血花不斷綻放,斷臂和頭顱不時落入松軟的雪泥中。

  兩刻鐘過去......

  原本在遠處的胡遵,帶著督戰隊已經靠近了漢軍半箭之地。

  他的身后乃是一面牛皮大鼓。

  此刻一個赤著上身的大漢正雙手抓著鼓槌,死命的錘著。

  急促的“冬冬冬”催戰鼓聲大作,主將的親自激勵,讓兵卒更加悍不畏死。

  而張嶷此時亦親自來到陣前。

  被鄭璞授予臨陣指揮的他,迅速調整了陣列。

  乃是讓一直沒有魏軍近前的重步卒,分作兩股左右沖殺而去,與已然及及可危的長矛陣絞殺突陣太深的魏軍士卒。中間洞出的空間,則以他的親衛以及鄭璞的部曲督乞牙厝部一并填滿了。

  從蒼穹之上俯瞰,漢軍如今的陣型猶如一輪彎月。

  兩翼舒展而往內勾,中間凹陷深深但頗為厚實,底部的大纛與金鼓號角已然隱隱在目。

  亦將胡遵側重攻打漢軍兩翼的戰術再無意義。

  不僅是因為漢軍士卒可以從陣型底部源源不斷支援兩翼,更因為毌丘儉已然部署五千士卒防備句扶部的出營來戰,此刻帶著六千余步卒趕到了。

  有了充足的兵力,胡遵自是無需再顧及漢軍兩翼內勾的絞殺之險,當即便令新趕到的生力軍望著漢軍大纛殺去。且還調遣了五百敢死之士在身邊,只待漢軍陣型現出紕漏,便親自引兵殺入,將彼陣徹底突破、奠定勝局。

  “冬!”

  “冬冬!”

  戰鼓聲聲催急,聲聲入耳來。

  已然被沖擊得后退了十余丈的漢軍陣型,士卒彼此的站位愈發緊密了,幾乎快要挨著大纛了,故而他們亦沒有了后退的理由。亦令肢體橫飛、血肉飛濺變得十分倉促,讓人命在怒吼與悲鳴中不斷消逝。

  督軍趕來站在將旗下督戰的毌丘儉,臉龐上布滿了戾氣。

  目光死死的盯著雙方兵卒廝殺的寸步不讓,握著腰側刀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變得發白。

  已然一個時辰了!

  魏軍連綿不絕的沖陣整整一個時辰了,只不過將戰線推進了三十余步。

  半點沖破敵陣的希望都沒有看到。

  他擔心分作兩股追擊西涼鐵騎的牽弘部會出現意外。

  亦擔心此時漢軍句扶部會殺出來,而后方的五千士卒難以抵御。

  最擔心的,則是久戰不下,會讓那些被重賞鼓舞起勇銳的將士陷入士氣低迷,進而被迫鳴金歸來休整,令疤璞部得到了休息的機會而愈發難以攻破。

  對,拖延時間越長,對魏軍而言就愈發危險。

  蓋因他們將大部分兵力聚集在這里,其他處的鏖戰自是不能令人抱有太多的期待。

  “來人!”

  默默的矚目了戰場好一會兒,毌丘儉倏然下令,“令五百人持弓,無間隔拋射逆蜀陣內!”

  聞言,那傳令兵略作愕然。

  拋射乃是范圍覆蓋,而如今敵我已然廝殺在一起了......

  誤傷己軍是必然的。

  自然,他是沒有資格亦不敢置喙什么的,連忙應了聲便前去傳令。

  “嗡!”

  片刻后,烏泱泱的箭云不斷從后陣騰空而起,不斷傾瀉在前線廝殺在一起的漢魏雙方士卒。

  有些許弦力過勐的箭失,還落在了漢軍的大纛之處。

  一支很巧不巧的扎入了鄭璞放置在跟前的湯藥水囊中,讓略黑澹綠的藥汁淌濕了簡陋的短板桉。

  “將軍避箭!”

  依舊留在鄭璞身側的十余扈從,發出了驚呼.

  有人持盾趨步向前格擋,有人打算將攙扶鄭璞起身引去更遠處。

  “鳴鼓。”

  但起身后的鄭璞,拔出了佩刃。

  他的聲音仍舊很沙啞,腳步亦略顯虛浮。

  但仍撥開了前面護衛的扈從,步步往廝殺一線而去,“戰!”

  頓時,十余扈從迅速拔刃,搶身將鄭璞圍護在中間,往廝殺一線步步而近,異口同聲怒吼,“死戰!”

  就是這么十幾個人的小行伍,步伐每每每越過一處,那處的士卒不管是創傷在臥抑或力竭而歇,皆豁然起身,執刀矛盾櫓緊隨而前,同樣爆出決死之心。

  “死戰!”

  “死戰!”

  因為他們是鄭璞親手創建的玄武軍與敢死營。

  他們都知道,鄭璞雖然沒有如吳起那般為士卒吸膿,但賞罰分明、無有漢蠻之分。

  每每臨陣,對戰死者脫衣以斂之、創傷者躬親以養之;不僅賞賜所得皆分與士卒,還將食邑所出與取家財用于撫養將士遺孤。而他自身卻常年布衣素履,一把佩劍都豁口數個、皮革劍鞘都磨損了都不舍得置換。

  這是真正能讓他們了卻戰死后,無需憂慮孤兒寡母的將軍!

  亦是他們甘愿百死不辭的將軍。

  如今,連抱病的他都要親赴廝殺一線、欲手刃敵軍了,他們焉能無動于衷?

  如一直奮戰在第一線的張嶷,已然殺傷數十人,身被三創有些力竭了,但聽聞聲響抽空回頭目顧,見鄭璞正步步而前,頓時感覺身軀又生出無窮的力氣來。

  “誓與將軍共死生!”

  他咆孝了一聲,帶動了將士們皆自發移步死死堵住了戰線,將鄭璞緊緊的護在了后方。

  亦讓這里的鏖戰變得如火如荼。

  但他們終究是人數太少了。

  鏖戰了將近兩個時辰,魏軍仗著人數優勢,將漢軍的防御圈壓得很緊,各自的兵卒都在伍長或什長的率領下,結小陣而戰。雙方都不愿意退后一步,營寨里滿地都是尸體,密密麻麻的疊著,分不出彼此來。

  這種密集的戰斗,漢軍無法得到輪換歇息與休整的時間,故而劣勢在慢慢擴大。

  哪怕鄭璞有親自臨陣在前,亦僅僅鼓舞起士卒們爆發潛能與斗志一刻鐘,將魏軍殺退了十余步。隨后,便再度陷入了后繼無力,且戰且退入了狹長的營寨中,倚仗著彼此能交戰的空間太小來遏制魏軍的兵力優勢,坐等句扶部或西涼鐵騎的到來。

  以不足四千士卒鏖戰魏軍萬余精銳,無有強弩陣與元戎弩可依托,久戰之下漢軍已然死傷近兩千人了!

  雖然魏國士卒戰死更倍之,但無改雙方兵力的敵我懸殊。

  且戰事至今,如沒有變故發生的話,魏軍便是勝券在握了!“賞萬金、封侯食千戶”的戰功近在遲尺,令士卒人人號呼酣戰,愈發士氣高昂。

  不過,奮勇在前的他們,并不知道毌丘儉已然趕往了后陣。

  句扶部出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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