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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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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中郡定軍山,諸葛別院。

  一襲白衣如雪的丞相,獨自拄杖立在中庭小亭前,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數日前,知道戰事將近的黃氏,趁著秋高氣爽帶著諸葛瞻與諸葛攀歸去成都了,讓往昔熱鬧的院落倏然間變得靜悄悄的。

  一時之間,頗令人有些不習慣。

  就連落日的余暉都從門外爬入了中庭,努力將花木的影子拉長拉大,填滿庭院的空曠;而那落了滿庭的枯葉,偶爾會有幾片趁著秋風的挑逗,打著旋兒弄出些許聲響來驅逐寂寥。

  有些百無聊賴的丞相,闔目回想著小亭內與妻手談的溫馨,回味著子孫清晨時分的朗朗書聲,任憑秋風輕輕撥弄著花白須發與衣角。

夕陽無限好啊  少時,丞相微微搖頭自哂,迎風慢慢柱杖散步。

  該多堅持每日疏通筋骨了,免得屆時入了關中,自身卻是連長安城墻都無緣登上去。

  步履緩緩,兜兜轉轉。

  不知不覺中,便停留在一顆橘子樹前,這是當年諸葛喬置此別院時親自栽下的。

  沒長幾年,才瘦瘦小小的枝干,今年不知怎么的竟是結了幾顆初果。

  丞相隨手取了一枚,果肉黃澄澄,入口略顯苦澀,但轉念一想起如今漢魏戰事已然全線攻守易形、明年便可領兵入關中屯田困城,倒也甜了幾分。

  是的,下了高平城且得悉逆魏司馬懿沒有復來奪城后,丞相便讓隴右各部皆返歸了駐地養精蓄銳,以待明年春耕之前再進軍。

  今歲是來不及了。

  因為以時間算,即使當時在蕭關魏延與吳班領軍入關中,亦無法趕上魏國收麥的速度、無法就食于敵。

  倉促入關中,亦難攻破城池,不過是多損糧秣而已。

  而且丞相知道,逆魏司馬懿不會再有與大漢在城野鏖戰之心了。

  蓋因戰局至此就沒有了試探性攻擊之說,一旦兩軍短兵交接,那就是決戰。

  魏國輸不起。

  比如漢軍敗了,還能退回來隴右與漢中憑借地利優勢,將逆魏銜尾追擊給擋在疆域之外;而但魏軍若是敗了,他們還能往哪里退?

  雍涼主力都兵敗如山倒了,關中還怎么守?

  故而,彼司馬懿必然會步步為營,以堅城為依托,在河畔或渡口設戍圍或戍燧層層布防,高壘深溝、堅壁清野以待。

  這也是遏制漢軍入關中最有效的調度。

  不管士卒如何精銳,在攻防戰中,攻方肯定要比守方傷亡多。

  恰好,大漢地小而民寡、不堪攻堅的死傷眾多是漢魏雙方的共識,司馬懿絕不會舍己之長而逞己之短出來野戰。

  抑或者說,逆魏歷經太多了次敗績,雍涼各部的士氣早就萎靡,已然沒有“正正之旗、堂堂之陳”。

  當然了,這種龜縮戰術,在丞相眼中并不難破解。

  只需要領軍進入關中后,能找到可就地屯田的地方,做好戰事經年累月的準備,便可以采取蠶食的方式,一邊困城一邊屯田,困一座拔一座。

  一步一個腳印,一城一縣的推進。

  且看逆魏能忍受多少城池丟失!

  且看司馬懿能背負著不敢戰的罵名堅持多久!

  對,明歲大軍入了關中后,在沒有全據關中之前,丞相便不打算回來了。

  因為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是他此生的夙愿。

  亦是已然須發皆白、疾病頻發的他,最后能報先帝知遇之恩、托孤之重的事,自是“不破樓蘭終不還”!

  這也是許多老臣的心愿。

  譬如年紀最大的吳班,在見司馬懿放棄安定郡朝那、烏氏二縣后,便作書來漢中予丞相,請丞相允他在明年開春后,以本部去圍困番須口上方的陽城。之所以如此急切,乃是他知道若不請命,丞相很有可能憐他年邁,將他留在蕭關鎮守.......

  連必然會被委以重任的魏延,都同樣作書來求戰。

  用兵剛猛的他,不耐一邊屯田一邊圍困的乏味,是故想以本部去攻打安定郡的東南部,將彭陽、臨涇、鶉觚以及陰盤縣皆拔了!

  令隴東就此歸大漢所有。

  且全據安定郡,會令逆魏司馬懿的龜縮戰術陷入漏洞百出。

  蓋因隴東的地勢同樣比關中高,且有涇水途經左馮翊、于京兆尹匯入渭水。

  亦是說,魏延的請戰,并非是盲目求戰,而是想讓整個關中三輔都籠罩在漢軍騎兵的奔襲威脅下!

  對于吳班的請求,丞相允了。

  砥柱老臣嘛,總不能令他如族兄吳懿一般,悲嘆著“恨不見漢旌入關中”離世。

  但魏延所請卻是被否了。

  無他,丞相覺得時機未然,甚至是覺得此舉有些急功近利了。

  右扶風的陽城與陳倉城還沒拔掉之前,何必急著去綢繆侵擾左馮翊與京兆尹之事。

  況且,在丞相心中,對于隴右各部與漢中兵馬的調度,都是入關中占地屯田、圍困城池之兵,收復安定郡乃是河西兵馬之事。

  丞相并非是擔心魏延冒進,亦不是覺得鄭璞督兵去攻更容易破城。

  而是河西兵馬以騎兵為主,難為屯田之事,且讓鄭璞從西北督兵南下,或能有奇襲之效。

  鄭璞對此并不知曉。

  他沒有作書求戰,而是悠哉游哉的享受戰事消弭的悠閑去了。

  卻說,昔日與趙廣分別后,他帶著扈從在祖厲城內歇了兩日,然后北上歸自己的駐地。途徑鹯陰城塞時,便被等候許久的費祎給攔住了。

  為了安置那些叛魏求入漢的雜胡部落之事。

  當時,姜維得悉他們投誠之意,便讓人去將身兼護羌校尉的費祎請來鹯陰城塞處理。

  費祎至,一開始基于共同的利益,雙方洽談倒也頗為融洽。

  比如現今大漢無力占據鳴沙山一帶,正好以這些雜胡部落填充空白,以免被與大漢為敵的南匈奴劉豹占據了壯大聲勢;而這些雜胡部落只需定期上貢些許牛羊戰馬、無需承擔隨征義務便可得到大漢庇護,自然是皆大歡喜。

  但臨末了,他們竟還請漢軍駐扎百余士卒在鳴沙山。

  因為他們覺得無有漢軍戍守在鳴沙山,那么他們就無法享受大漢的庇護——劉豹以輕騎來劫掠,駐守在鹯陰城塞的漢軍根本不能及時救援。

  這點費祎無法接受。

  哪怕雜胡部落聲稱這百余士卒的糧秣,皆由他們供給亦不行。

  將這些雜胡部落安置在鳴沙山,就是為了給漢軍與南匈奴劉豹當緩沖的,若大漢遣士卒戍守鳴沙山,那還要他們做甚!

  徑直將他們遷徙入涼州編戶豈不更佳?

  是故,雙方就此無法達成一致,令事情僵持了下來。

  亦讓費祎期盼著鄭璞的到來。

  無他,在處理羌胡事務上,有戮俘筑京觀兇名鄭璞,顯然比他更容易令這些雜胡“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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