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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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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漸晌午,天氣愈發燥熱。

  連偶來的風都是熱的,且還將從大漠攜來了塵土盡糊在人們的臉龐上,令人心緒愈發煩躁。

  甲胄俱全的姜維內襯早就濕透了,黏糊糊的沾在身上的感覺猶如肌膚上多了不少螞蟻,時不時就肆意亂爬亂咬。

  但他依舊面如沉湖、心如止水。

  出身于西涼邊陲的男兒,但凡有點作為的,

  都不曾匱乏堅韌與果決等品性。

  如今官職已然是然征西將軍的姜維,對入漢以來受到的擢拔與器重十分感恩,亦常懷“身作齏粉猶難報”之心。

  故而,心有疑慮之下,他并沒有如張苞所愿當即驅兵倍道進發。

  哪怕張苞乃是當今皇后之兄、官職與他同級,且僅僅是被丞相臨時遣歸他節制而并非是隸屬于他的麾下。

  謀軍國之事,自然僅考慮利弊,不應混入人情世故或個人仕途上的得失。

  萬幸的是張苞并非那種自恃身份的驕橫之人。

  幾次請命都被回絕后,雖有些臉龐上帶著些許憤憤然,但并沒有做出胡攪蠻纏或違背將令之事。或許,是因為他知曉姜維謹慎的另一層緣由,乃他麾下那兩千燒當種羌族眾演武時間很短,在軍紀號令等方面尚沒有做到令行禁止罷。

  譬如,先前盧水支流河谷爆發的騎戰,他們就出現過臨陣難制的小失誤。

  “伯約,似是斥候歸來了!”

  正當姜維自作思緒時,不知何時又來到身邊的張苞,用手推了推他,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

  聞言,姜維昂頭,以手扶額遮住陽光往東邊眺望。

  只見隱約熱氣升騰的大漠中,

  從地平線上慢慢浮起了三個小黑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大。

  待可依稀可辨認出人馬輪廓以及身上背著的令旗時,姜維才頷首而道,

  “確是斥候歸來了。文容同去,

  且看彼等攜什么消息歸來。”

  “好!”

  早就急不可待的張苞,矯健的躍上戰馬與姜維并轡而前。

  只是待斥候將打探到的軍情細細說罷,

  他便又蹙眉滿目悵然。

  是的,斥候帶回來的消息并不好。

  鳴沙山一帶的大河畔,魏國亦有不少屯田,但如今他們竟不顧麥子尚未完全熟透就開始提前搶刈了!

  亦是說,彼等已然在堅壁清野。

  哪怕親苦屯田所得麥子,如今提前刈收,不少只能作為戰馬的草料亦在所不惜!

  此舉對于漢軍而言,乃是他們想以騎兵的機動力去搶奪逆魏屯田糧秣的意圖,還未實施便已然宣告破滅。

  是故,張苞悵然也在所難免。

  軍無利不動。河西走廊的糧秣本就緊缺,在戰略意圖被逆魏提前扼殺后,姜維還會還要依前計出兵嗎?

  他覺得不會了。

  但很快,姜維竟出乎意料的對他說道,“文容,且讓麾下整裝罷,翌日四更時我等便進發鳴沙山。嗯,逆魏已然有防范,

  你部為前驅,且不可深入。”

  當即,張苞愕然。

  先前戰機猶在之時,他多番請命進發,伯約皆以不可操之過急而回絕;現今明知進軍亦無法獲利了,伯約卻催軍而往,此乃何故邪!

  一時之間,張苞無法理解。

  “好!”

  應了聲,他揮手召來部曲督,讓其歸去軍營代為傳令,自身則是寸步未動。

  他想等姜維調度其他事務罷了后,將心中疑惑和盤托出。

  不是質疑,乃是求解。

  在丞相讓他暫歸姜維節制時,妹婿鄭璞便私下聲稱姜維胸有韜略、乃如今大漢諸多將率中的翹楚,建議他趁著二人共事時多商討計議求裨益自身。

  似是姜維對他留步的心思亦有所意料。

  待囑咐其他事務罷,他便側頭笑著發問,“文容不去軍營督促將士整裝,乃是欲問我為何明知逆魏有所防范,但卻仍執意驅兵進發乎?”

  “然也!”

  張苞囅然而笑,拉著姜維避離往來的士卒遠了些,才發問道,“以伯約之智,自然知我軍此時往赴難得利也!何故不改前計?我弗能解,還請不吝教我。”

  “不敢當有教之言。”

  謙虛了一句,姜維徐徐而道,“此乃月余前的江東軍報之故。文容莫是忘了,先前天子北巡至阿陽時,丞相尚且請天子入蕭關盤桓了數日?”

  原來如此!

  張苞聽罷,須臾恍然。

  江東夏六月時爆發了民亂,不僅無法進軍壽春城下,還要擔憂逆魏趁機發兵前來奪回合肥新城。而丞相出于為江東牽制逆魏的考慮,便才有了天子入蕭關之事。

  如今,姜維不改出兵之念亦是如此。

  以出兵入寇賀蘭山的行動,令逆魏投鼠忌器,不敢從雍涼大軍調撥太多兵馬入荊州攻打孫吳。

  至于此舉牽制逆魏多少兵力,權當聊勝于無罷。

  反正,只要是大漢出兵了,就足以踐行兩國共力伐魏的盟約了。

  “昔日我常與子瑾坐論,彼對伯約將略不吝贊譽之辭,且常有‘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之論。今得伯約之言,可謂子瑾有識人之能也!”

  明了背后意圖的張苞盛贊了聲,且改顏拱手作歉,“先前我汲汲求戰,多有質疑伯約之處,還請伯約莫見怪。”

  “不敢當!不敢當!”

  連忙側身避開了行禮,姜維搖頭苦笑,“軍議本就各抒己見,求無有遺漏之處。文容如此作態,我日后便不敢與君暢談矣!”

  “哈哈哈”

  張苞亦不拘泥,灑脫的揮了揮手,“既然如此,那待戰罷,我取家中所釀的機子酒與伯約共飲,權作得伯約良言之謝,如何?”

  “如此最好。且酒水需文容多取些,哈哈”

  約定罷,二人再敘話了些其他,便各自歸去督促兵出的各種瑣碎。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魏國今歲是注定無法伐吳了。

  非曹叡不愿,乃天公不作美。

  仲秋八月,中原腹地迎來了罕見的暴雨連綿,令地勢平坦且河流密集的冀、兗、徐與豫四州皆有河水泛濫淹沒了村落以及秋糧被毀等事。

  曹叡無奈之下,只得詔令各地州郡官府開倉賑救災民,亦十分不甘將糾集完畢的大軍遣歸駐地,不復伐吳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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