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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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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鼎立,而魏國獨占七分。

  此七分所指的并非是疆域,而是適于農耕的豐饒沃野與戶籍人口。

  其中,自袁紹滅亡后便開始恢復生息的大河之北與中原腹心之地,更是魏國賴以連頻發動大戰的底蘊所在。

  然而,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的魏國,也開始步入了民生凋敝的困境。

  自大漢占據隴右與江東發動石亭之戰后,魏國便開始戎卒不卸甲、雒陽不解鞍。

  一如昔日魏武曹操《蒿里行》所言的“鎧甲生蟣虱”。

  無歲不戰。

  甚至一歲數戰。

  哪怕遼東公孫氏、鮮卑軻比能相繼覆滅讓魏國北疆再無戰事,也無法裨益持續對漢吳兩國用兵對民生的損耗。再加上供應將士的屯田制持續崩解、曹丕為了代漢許給世家豪族諸多弊病等,令魏國的財力物力逐步枯萎。

  諸如現今動用十余萬大軍的實力,魏國未來十余年內都不復有。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是故,曹叡方會將天子親兵虎豹騎遣來河西,司馬懿才不惜將關中數年屯田所得皆消耗殆盡亦不惜。對于他們而言,若此戰不能完成漢魏兩方地利優劣的逆轉,以冀慢慢蠶食大漢的戰爭底蘊、步步為營將漢軍驅逐出西北,那么日后將再無有機會奪回隴右與涼州了!

  抑或說,面對占據了形勝之地隴右的大漢,日后魏國唯有陷入被動的守御!

  丞相對此亦了然于胸。

  北伐近十年以來,大漢戰爭底蘊損耗無數,但終究是勝多敗少。

  每每出兵皆能攻城掠地而歸,令魏國將士死傷、糧秣軍輜損耗無數。

  先前曹真在世時,大漢已然將魏國河東與河內、兗豫二州的戰爭底蘊悉數打掉了。現今曹叡為司馬懿籌備的大軍與糧秣軍輜,乃是大河之北的底蘊。

  亦是魏國最后的底蘊!

  蓋因魏國中原腹心各州郡的出產與將士需要守備著江東。

  這便是丞相意在出兵蕭關的緣由。

  如若能一戰將魏國的關中主力重創,河西鹯陰城塞被困的戰略被動便不攻自破。且未來將不復擔憂魏國再來犯,令朝廷可從容的休養生息、為進軍關中還于舊都蓄力與籌謀。

  哪怕現今出兵將會對漢中、隴右各郡縣的民生涸澤而漁,亦在所不惜。

  但鄭璞所思并不盡同。

  并非是他不認可丞相的調度,抑或是看不到戰事的轉機。

  而是他依舊堅持著鹯陰城塞無需立即救援的主張。

  他堅信著以三千將士戍守的劉隱,即使面對魏國十倍來攻,在糧秣輜重消耗殆盡之前不會城破人亡!

  因而,在張掖郡組建弓箭社之余,他也在斟酌著作書于丞相的言辭。

  自然,他絕不會直接諫言聲稱不可出兵。

  素來謀定而動的丞相,既然已經作書來問費祎了,恐現今隴右各部兵馬已然厲兵秣馬、將趕赴蕭關集聚了。

  是故他思慮了數日,便退而求其次。

  以河西復征的兵馬先趕去與魏延部合力救援,而丞相親自督領的中軍待到秋七月后再出蕭關。因為到了那時,隴右各地會有秋收的糧秣陸續轉運而至,能提供將士長久作戰的后勤保障。

  理由很簡單。

  魏國兵困鹯陰占了戰略先機也好,征調虎豹騎與烏桓突騎來戰也罷,其意圖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彼不過是為了持續消耗大漢的國力底蘊、令漢軍不堪戰爭損耗之重,陷入積貧積弱的死循環中,進而無法再守御涼州與隴右罷了。

  以己度人。

  鄭璞覺得如若自身乃司馬懿,待見到丞相親自督兵出蕭關,必然會高壘深溝、避而不戰!

  持續以逸待勞、坐等漢軍糧秣耗盡后的戰機出現。

  畢竟,若如大漢出兵,亦意味著他的戰略目的已然達成了。

  尤其是先前曹真在世時,漢魏雙方亦不乏野戰。

  但戰果并不能給予司馬懿信心:以將士的士氣與精銳而論,魏軍比漢軍終究還是有所不及,又何苦急于一時呢?

  只不過,鄭璞對丞相是否會采取他的諫言,并沒有多少信心。

  早在前來河西之前,冀縣丞相別署就陸續收到了各部將率的上書,皆不約而同的聲稱可戰。

  這是北伐數年來屢戰屢勝的信心與銳氣。

  亦是大漢從上而下對“還于舊都”的眾志成城。

  伴著趙云、高翔與陳式等老臣故去,吳懿、吳班與輔匡等宿將步入暮年,且丞相自身出行需要乘坐素輿后,大漢上下都對“還于舊都”有著但爭朝夕的冀望。

  鄭璞深諳于此。

  亦知道在丞相已然有了決斷之后,自己想改變其心意有多難。

  唉,權當是勉力為之吧,成不成皆無有念。

  “呼......”

  輕輕擱筆于案,鄭璞輕輕的吹干絹帛的墨跡,隨后令人將書信轉去隴右冀縣。

  旋即起身,拱手給諸葛喬作別,“葛君,組建弓箭社之事粗綱已定,其他瑣碎便由君代為勞之了。”

  “好。”

  連忙起身回禮,諸葛喬笑顏潺潺,“鄭君且寬心,我必不負朝廷所望。”

  至于同在公署內的徐質,則是沒有言語,徑自給諸葛喬行了一禮后,便轉身先行出去讓扈從準備出發。

  鄭璞將趕往酒泉郡,有兩百余部曲的他便自告奮勇護衛一程。

  而且,他也屬于順路。

  押解南匈奴右部兩千余俘虜歸來的傅僉,算算路程即將進入張掖郡了。

  這些俘虜都將被放在山丹牧場充當牧養戰馬的奚官,在牧場任職的徐質前去迎接亦是情理之中。

  不過,鄭璞知道他還有另一層心思。

  在這忙碌組建弓箭社的十余日內,得了費祎囑咐的徐質,還抽空請鄭璞入軍營觀了軍容。

  意圖很明顯,讓鄭璞覺得他督領的這千余郡兵戰力并不弱,可堪不日馳援鹯陰城塞時充任前驅。

  但鄭璞意在用廖化的本部。

  不是厚此薄彼之心,抑或覺得徐質部不堪重用。

  而是他有個想法在丞相回書信之前,不能公之于眾。

  畢竟依著常理而言,河西若是增兵趕赴鹯陰,所有人都會覺得乃是趕去與魏延部合兵,就連魏國亦不例外。

  故而他不想循常理,兵者詭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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