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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將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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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越之人,自古以果勇豪烈著稱。

  故而,鄭璞才入建業兩日,“疤璞”之號便無人不知了。

  蓋因忿恚難平的全緒與朱異等人歸去后,被好事者問及漢廷使者時,聲稱“疤璞實乃狂妄之徒也!竟辱我吳國諸臣無尺寸功績、視我等江東之人皆無能之輩!”

  如此作言,焉能令人不義憤填膺?

  若不是諸葛瑾的大將軍府邸非尋常人可入,或許鄭璞早就被眾人來拔刃雪辱了。

  諸葛融亦后悔邀請鄭璞入主自己家中。

  一方乃盟國使者不可怠慢、不可令其有失,一方則是同僚與友朋之輩叩門求入,令他左右為難。

  索性,帶著陳祇避入丞相顧雍家中去了。

  那天與宴,與鄭璞這邊的弩張劍拔、針鋒相對不同,他與顧譚邀陳祇避席別屋談古論今、舞文弄墨極盡風雅之樂,堪稱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且臨別時,顧譚還盛情作邀,聲稱陳祇若得了閑暇務必往顧家一訪,令他有機會設宴待汝南高第之幸。

  也正好給了諸葛融避開的理由。

  反正鄭璞也不會在建業呆太久,他托辭訪友多在外面逗留數日,便是兩全其美了。

  故而,陳祇的名聲亦在建業驟然鵲起。

  許多來尋鄭璞無果之人,便折返去尋陳祇了。

  有諸葛融與顧譚的盡力周旋,再佐之陳祇多技藝、挾數術與長袖善舞,待人如沐春風,美名不可避免被傳頌。

  無須作思便知,其中必有江東之人故意傳揚陳祇品德而對比疤璞惡名之由。

  鄭璞對此自是無謂的。

  他本就不愛惜羽毛,更無有興趣在江東留下美譽,正好落個數日清閑。

  對,面君之期改了。

  孫權不知何緣由,將國使會見的日期往后拖了五日。

  就連授命商議戰馬交易的張承,都因為鄭璞將戰馬作價言之鑿鑿、不容半分有變后,便再也不來與會。

  乃忿恚我言江東屢番征伐而無尺寸之功乎?

  抑或是正聚臣下共計議,尋出理由迫我將戰馬作價再低廉些?

  被臨時知會改期會面的鄭璞,心中乃是如此猜測,亦趁著清凈自作應對思慮。

  但很快,他的心思便不再這方面了。

  因自身不好外出,他便托付隨行僚佐攜扈從購置一些稀罕物品,以備帶回成都與親朋好友充禮物。

  哪料到,扈從乞牙厝竟還帶回了一書信。

  應說成夾信方對。

  乃是乞牙厝在一商鋪購置來自交州犀骨梳時,被商賈以一犀皮作贈,聲稱可用于作梳套。但鄭璞閑來無事查看時,便覺得此犀皮有些厚薄不均,似是有夾層。好奇之下,乃以小匕割開,得一小片布帛,寥寥數字錄于上。

  曰:“欲交州,復購。士。”

  似是云里霧里、不知所云,但鄭璞看罷便大致能猜測何意。

  將交州與士加一起,世上皆知乃故龍度亭侯士燮,而如今士燮的子嗣,唯有士匡一人尚存。

  士燮,蒼梧廣信人,故交阯太守。

  天下天下喪亂時,因不廢貢職而被朝廷嘉獎,拜為安遠將軍,督交州七郡。

  時士燮兄弟并為郡守,偏安萬里之外,故而稱雄一州之地。妻妾乘輜軿、子弟從兵騎,出入鳴鍾磬,威儀之隆昔南越王趙佗亦弗如。

  建安十五年,孫權遣步騭為交州刺史,士燮降伏遣質子且歲供不止,相安一時。

  后士燮死,孫權從交州分出廣州,不復授予士家郡守之位,故燮子徽乃自署交阯太守,聚宗族與私兵叛。

  時任廣州呂岱奉命討之,因與士匡有舊,乃遣匡入城勸說士徽服罪、許諾既往不咎。

  士徽信之,宗親六人皆自縛肉坦出降。

  但呂岱反復,圖功食言而將士徽等人皆誅之,傳首詣武昌。

  孫權乃將昔日士燮所遣質子、別任交州之外的士家之人皆貶為庶人,但無有多久,或病死或犯法誅。令曾稱雄交州萬里之疆的士家,唯獨士匡一人茍存。

  有如此過往,鄭璞被夾信投之,亦很好理解了。

  因宗族被覆滅的士匡,恨不得食呂岱與孫權之肉,亦知道僅靠自身之力無有可能復仇,故而將希望寄托在大漢身上。

  漢雖與吳共盟,但有不敢遺忘的血仇,且南中之地與交州接壤嘛。

  再者,被貶為庶人的士匡,定會被孫權令人監視,亦不可能有機會投書于魏國。

  然而鄭璞卻對士家并沒有什么好感。

  蓋因先帝劉備崩殂時,尚在世的士燮,曾誘雍闿等人以南中各郡叛歸孫權。

  彼擇主不明,身死后宗族子嗣被滅,又與大漢何干!

  更莫說,如今正是大漢需要江東分散魏國兵力,以得修生養息、恢復民生之時,又何必為了一廢人以交州許之,便破壞了兩國互盟。

  嗤笑一聲,鄭璞取來燭火打算將小布帛焚毀、以免落下口實誘發日后隱患,但剛靠近燭火時,又猛然一怔。

  他倏然意識到,此事還有一種可能。

  譬如,此事乃被他以言辱的江東之人,故意借士家名義誘他入彀。

  因為事敗后,孫權必然盛怒將他一行皆扣押或驅逐,且作國書向大漢討要公道。

  如此一來,不管是敗他名聲抑或貶廉戰馬作價,皆是水到渠成之事。

  “呼......”

  吹滅了燭火,鄭璞將夾信再度塞回犀皮內。

  兀自捋胡沉吟片刻,便喚來扈從乞牙厝,令其詳細說明購置犀骨梳與被贈物品的經過。

  待知那商鋪巨大、裝潢華麗,且那以犀皮相贈的商賈年齒約莫不惑之年時,鄭璞便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淪為庶人的士匡,其族兄遺妻尚且依靠孫權月給俸米賜錢茍活,何來如此規模的商鋪?

  且謀如此機密之事,當親歷親為或托付血親宗族代勞。

  但士匡現今將近六旬之齡,蒼梧士家亦無有不惑之年的宗族了。

  是故,鄭璞便依著夾信之意,讓乞牙厝翌日再去那商鋪復購些許物品歸來,待發現依舊有夾信后,便尋來府邸的侍衛,聲稱有十萬火急之事,讓其速將諸葛融請回來。

  而諸葛融歸來片刻,便孤身縱馬往吳宮殿而去,求見孫權。

  得召入,不二話大禮參拜,驚慌而言。

  “陛下,建業有豪族將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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