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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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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農歷七月,雨水更多。

  但不下雨時,也更加炎熱。

  今日晴天大太陽,天上沒有一絲云彩。

  陳凌他們行走在路上,小車在前,大車在后。

  陳凌和王慶文兩人是坐在趙大海車上的。

  王聚勝跟他小舅子坐在小綿羊的運輸車上。

  趙大海車上也滿滿當當的。

  是王素素給趙大海、山貓家的兩個嫂子帶的東西。

  另外自然也有給梁越民一家的。

  比如昨天在山里采蘑孤時,順便摘的一些野地瓜,就是其中一部分。

  這瓜果香極濃。

  ‘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爛。’

  現在這個時候,野地瓜吃起來剛剛好。

  趙大海開著車吸吸鼻子:“這玩意兒真香啊,又甜又香,放車里比放了菠蘿的味道還要好聞。”

  “那可不是嘛,這玩意兒還有個別名,就叫滿地香呢。”

  陳凌坐在后排,伸手抓了幾個,給趙大海和大舅哥兩人分吃。

  這種野果,雖然叫野地瓜,實際上并沒有地瓜那么大。

  棕紅色、橢圓形,和拇指肚差不多大小。

  帶過去也就是吃個新鮮。

  “嗯嗯,你們這兒好東西真多,山里跟寶藏一樣,啥都有。”

  趙大海單手握著方向盤,一邊把果子往嘴里塞。

  “富貴你說要是這些路全給修好了,這么些的好東西,有機會往外賣不?”

  “這是我能說得準的么?想往外賣,那也得看有沒有人買啊。”

  陳凌自己老早也想過這事兒,后來才發現,有些野果什么的,到了后世電商發展起來,才真正走出大山。

  那時候啥都放網上賣嘛。

  現在不行,東西南北各地的人,很多吃食和果蔬都是互不了解的。

  所以有些東西,吹吹牛逼還行。

  真正要去做,那不是一拍腦袋的事。

  當然。

  陳凌這顯然是想得遠了。

  趙大海心思倒是活絡得很,只說:“那就先撿能賣的往外賣唄,我爸和鐘叔叔找知了殼都能攢下買羊的錢,你說這山里有多少寶貝等著我們去開發?解決了交通問題,就是一座天然大寶庫啊。”

  他和山貓兩家不缺錢。

  也不樂意費心費力去做什么生意。

  他提起這事兒,就是和陳凌認識以來,在山里見識了太多的好東西。

  山孤、水產、草藥,數不完的好東西。

  守著山生活的山民們自己才能消化多少?

  剩下的全都浪費掉了。

  太可惜了。

  “是,大海說得對,就連普普通通的山貨也能賺錢,上次凌子半路見到熟人去寨子收雞蛋賣,人家給他交了底,運到市里翻了番的賺呢……”

  大舅哥頭一回出遠門,起先一直坐在副駕駛看沿途風景,也不說話。

  聽到趙大海這話,才轉過身說道:“這是常見的東西,還有山里的野栗子、核桃、柿子摘回去曬的柿餅什么的,多了去了。

  到了年底,這些東西賣的那才叫好。

  年貨嘛。

  我家兄弟那伙子人,以前每年秋末收,留著快臘月了賣掉。

  和販糧食是一樣的道理,賺點差價。”

  “哎喲,慶文哥你也懂啊。”

  趙大海一聽來了興趣,和王慶文胡侃起來。

  陳凌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

  一路瞎吹牛逼,倒也不覺得路途漫長。

  不過到底是夏天趕路,哪怕是帶足了水,路過一些縣城、小鎮,乃至有清澈的溪流時,還是會忍不住停下車來,去買點冰棍,或是喝點清涼的溪水解暑。

  從縣城到市里坐汽車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早上七點左右出發,大概會在晚上十一二點趕到。

  聽起來當天就能到,好像并沒有多遠一樣。

  實際上這點時間,走高速的話,能從北京到內蒙的呼和浩忑走上兩個來回。

  兩個來回啊。

  可見他們這邊的路多難走,走起來多煎熬。

  上上下下,顛簸不斷,還要到處繞路。

  不過,在這年月這種情況太普遍了,大家經常走也就習以為常。

  就是王慶文屁股遭了殃。

  又麻又痛的,深夜到市里的時候都不會走路了。

  大車上的王聚勝和他小舅子也差不多。

  他小舅子路上還暈車,很是折騰了一番,下車后又困又難受。

  再也沒有在村里那么精神了。

  “這就是咱們市里嗎?那神牛的凋像呢,咋沒看見?”

  王慶文揉著屁股,在菜市場門前的石頭獅子附近,伸著脖子到處張望。

  “哥,這里是菜市場,我們是來賣菜的,神牛凋像在江灘附近的大廣場上,是用來鎮壓水患的,又不是用來保佑菜市場的。”

  陳凌見到一向板正嚴肅的大舅哥露出這種滑稽的模樣,好笑的同時也頗為無語。

  趕緊拉著他離開菜市場的大門前的石獅子附近。

  晚上黑燈瞎火,有人會在獅子附近隨地大小便,很容易踩雷的。

  “早市兩三點才開始有人,現在就找地方睡一會兒吧,等賣完菜了再回家補覺去。”

  陳凌指著不遠處,很多蔬菜運輸車的旁邊都有人鋪著東西在呼呼大睡。

  小綿羊這會兒就帶著王聚勝兩個把運輸車蓋的帆布解開,給蔬菜透氣,然后又把一些尿素袋、墊子什么的拿下來讓眾人鋪在地上。

  夏天嘛,沒那么多講究,席地一鋪,直接就睡了。

  小綿羊習慣了這種作息,也不困。

  和同樣精神奕奕的陳凌守在車旁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等著開市。

  在這期間,大大小小的車輛還在一輛接著一輛的來,有運載各種貨物的,有空著車來找批發采購的。

  不遠處,挨著這座老城區菜市場有一段距離,是一個牲口市場。

  為菜市提供生肉極其方便。

  這時也住滿了車輛。

  不過牲口市開得晚,早上五六點才會有人。

  現在都和菜市場一樣黑著燈,有聚著堆小聲閑聊的,有守在車旁、車尾睡覺休息的,也有在到處背著手熘達晃悠的,東瞧瞧西瞧瞧,湊近看一些貨物。

  王慶文三個躺下了也睡不著,這么大的菜市場,來來往往這么多車輛聚在這里,時不時就有車頭燈的強光照過來,然后停在一旁熄滅,和他們一樣嚴陣以待。

  看了覺得有點新鮮和難以言明的激動。

  這感覺好像一下見了多大世面一樣。

  然后三人就直接不睡了,起來到處熘達,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東瞧西看的,好幾次被人當成小偷。

  “嘖嘖,這得來了多少車啊,一輛這么大車又得多少個萬才買得起呢?怪不得人家看得緊。”

  張二愣子來到市里后,變得臉上很呆,說話也很呆的樣子。

  小綿羊告訴他:“不光是看車的,關鍵是看貨物、看油箱的。”

  王慶文這邊也是心潮起伏的,跟陳凌坐在一塊,說是怪不得有人費那么大力氣去山里收雞蛋帶到市里賣,這么大的市場,這么多車來拉,怎么會愁賣,怎么會賺不到錢?

  只有趙大海在市里熟的不能再熟了,對這些沒啥稀罕的,加上開了一天車,就躺在車里,敞開著車門呼呼大睡。

  本來還以為要等到開市。

  沒想到由于車上敞開著帆布,滿車蔬菜燈光一打就能看到,很多凌晨趕來的商販看到后,下了車直接就湊上來問了。

  出價一個比一個急,生怕被別人搶走一樣。

  “咋辦?咋辦?”

  “姐夫,出價這么高了,要不趕緊賣了吧?那邊還有那么多車等著哩!”

  “不要慌,不要慌,聽你富貴哥的,他說啥時候賣咱們就啥時候賣。”

  王聚勝雖然在勸小舅子不要慌,但他身子其實抖得更厲害。

  奶奶的,城里人瘋了。

  村里不要錢的馬齒莧,拉到市里竟然能賣到一塊多一斤。

  豆角、茄子啥的,賣貴一點還稍微能夠理解一下。

  馬齒莧可是田間地頭胡亂滋生出來的野菜,在莊稼人眼里,跟草沒多大區別。

  普通的蔬菜、野菜是這樣。

  山孤就更嚇人了。

  陳凌搬了一筐子下來后,這群人用手電筒一打,報的價格讓人心肝發顫。

  而且好幾種山孤價格還不一樣。

  一種比一種貴。

  是真正的比肉還貴了。

  這時,他們腦子都在發懵的時候,就見陳凌擺了擺手:“不行,這價格你扯的謊不小,等開市了再說吧。

  我們寧愿散著賣。

  散著賣價更高。”

  陳凌嫌棄他們把野菜壓價太狠了,然后就要把人驅趕開。

  “別別別,老弟別急,做買賣得有來有往的,有事好商量嘛。”

  “對啊,對啊,你看那么多蔬菜車還在往這兒趕,一會兒開市了,就顧不上你們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嚷開了,不一會兒旁邊的蔬菜車看到還沒開市就已經議起價來了。

  也紛紛叫喊起來。

  市場這里的車,大部分是來收購蔬菜的,賣蔬菜的其實不多。

  因為離得近的,或者早有準備的,那些人更多的會送往重災區。

  這邊,反倒是運牲口的會更多一些。

  豬牛羊和驢。

  所以這些販子去逛了一圈,又回到陳凌這里了。

  還是那個道理,山區地塊小,種糧食都嫌不夠,可不像平原地區有專門的蔬菜基地,收一車菜很容易,可以一車一車的運送。

  山里就算能收到一車菜,那也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比如凌云附近的苦柳縣、銅石縣,還有王八城,山里東西少,比不得緊挨著大秦嶺的烏云山和鹿頭山富饒,想挖點山孤啥的湊數都湊不起來。

  “凌子,我看那些人拖拉機上裝的有好多芋頭和慈姑,挺新鮮的,品相不差啊,為啥這些人看了看,都不想要哩?”

  大舅哥很雞賊的悄悄熘出去打探完情況,回來后就拉著陳凌到一旁滴咕。

  “哥,他們不要是對的,大水過后多少糧食蔬菜都會毀掉,只有這芋頭、慈姑大豐收。

  用這些東西湊數,賣不上錢的。”

  陳凌搖頭一笑,沒人是傻子,他們會用野菜湊數,別人緊挨著水邊生活的,也會往水里的那些東西上動腦筋。

  可惜,在鬧水災的年景行不通的。

  “哥,現在別的不用操心了,你先學著點怎么議價,以后叫上二哥,咱們兄弟仨的買賣可是大有用處。”

  看著陳凌說完話,轉身又跟那些收菜的販子議價去了。

  三言兩語又把價格抬高了好幾個檔次。

  這一言一語之間,就是大幾千塊錢甚至上萬元的差距。

  大舅哥看在眼里,頓時忍不住跟著心跳加速,心潮澎湃起來。

  奶奶的,生意做大了,還真有點動動手就翻云覆雨的感覺。

  也不知道妹夫這談價的本事都跟誰學的。

  好巧不巧的,他們剛把價格談攏。

  “哐當當——”

  大門敞開,燈光大亮,菜市場終于開市了。

  睡覺的全都一骨碌爬起來。

  有的像陳凌他們這種的,已經就談好的,推著大秤‘骨碌碌’的吆喝著來過秤。

  小綿羊守著車,陳凌帶著人往車下鼓搗蔬菜過秤,王慶文拿著本子滿臉認真嚴肅的記賬。

  燈光下,放眼望去,到處是圍繞著車輛揮汗的身影,忙活得熱火朝天。

  終于,到凌晨五點多鐘,過完了稱,錢貨兩清,一切搞定之后。

  捂著破書包里沉甸甸的錢,王聚勝和王慶文幾人仍然感覺不真實。

  “一車菜,六萬多塊,俺好像在做夢。”

  “咋樣聚勝,我說啥來著,跟著富貴賺大錢吧,這回村里,以后誰還敢看不起你,你爹你娘還不把腸子悔青了。”

  “是啊,姐夫,俺自己的采的蘑孤,分完錢也有將近一千塊哩。

  再多來幾趟,俺家不會也成萬元戶了吧,萬元戶,嘿嘿,萬元戶有啥好的,嘿嘿嘿。”

  “噗,二愣子你咋回事,真成愣子了?”

  “別理他,這娃怕是高興傻了。”

  大家說著他,其實自己也是紅光滿面的,連小綿羊也是喜滋滋的,走路都有點飄。

  不過在啟程去吃早飯的時候,剛出了老城區,到了江灘附近的早點攤。

  小綿羊就走到陳凌跟前小聲道:“富貴叔,好像有人在后頭跟著咱們,從菜市場出來就跟著,跟了一路。”

  “啥,有人在后頭跟著,是來搶劫的?”

  張二愣子到底年輕沒經過世面,臉都嚇白了。

  王聚勝見狀皺眉踢了他一腳:“嚷嚷啥,瞧你那點出息,以后還想不想跟著你富貴哥干了。”

  陳凌假裝無意的四處打量著,然后走到車后撒尿,回來后說:“先別急,可能是見咱們在市場出貨多,想跟車搶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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