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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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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農歷六月,田里的玉米長過了人的膝蓋,扎下了氣根,遠遠望去,廣闊的田野上一片綠色。

  這時山風吹拂著,陽光并不熱烈。

  三三兩兩的村民,打完藥后,在田邊的大樹下席地而坐,吃著娃娃們送來的冰棍,說說笑笑。

  田埂上的大樹,樹冠茂密,山風一吹,輕輕搖晃,送來陣陣清爽。

  當真是愜意之極。

  陳凌戴著草帽,手握趕羊鞭子,趕著一群白的黑的‘咩咩’亂叫的山羊,慢悠悠的在田間小路上走著。

  身后還跟著一個光屁股小奶娃,手上的冰棍化得快,流了滿手,也舍不得撒開。

  “富貴叔,去山上放羊吧,俺們跟著你一塊找知了殼。”

  “富貴別搭理他們,山上有豺狗子晃悠,你家那老虎走了,這豺狗子壞得很,指不定啥時候又下山來呢。”

  “說的是,那天夜里聽見老虎叫,俺嚇壞了,還出門看了看,后來走到坡上,望見你打著手電筒,領老虎回去才放心。”

  這說話的是陳寶栓和王立山、王立輝兄弟倆,他們住在村邊邊上,農莊那邊兒的動靜他們聽得最清楚。

  “怎么?你們害怕老虎發瘋吃人啊?”

  陳凌笑問。

  “可不是嘛?老虎誰不怕,遠遠看著心里都發毛,也不知道你娃哪來那么大膽子,還敢放出來。”

  “是是是,反正俺那天看完老虎之后,心里瘆得慌。”

  “他們都覺得老虎稀罕,俺不覺得稀罕,俺是害怕那東西,你沒聽趕年叔爺講的豹子么?這老虎可比豹子兇多了,嘴一張那么大,爪子那么厚實,一巴掌能把人腦瓜子拍爛。”

  “立山哥你說的這,俺當時沒覺得,后來聽存業叔說那老虎殺豺狗子跟殺雞一樣,俺就怕了,都不敢去你家那邊兒趕飯場了。”

  阿福阿壽雖然回動物園了,但這里仍然流傳著它們的傳說,仍然是人們茶余飯后談論最多的。

  “誒對了,聽說富貴你家還有個小土豹子子?”

  “昂,不過不想養,這吃肉的東西難搞,養大一點就想放走的。”

  “說起來俺見過老虎了,還沒見過咱們這邊兒的土豹子嘞,有空到你家瞧瞧去。”

  “行啊,這東西也就去年才又多起來,比山貍子滑熘多了,平常一點聲音也沒有,它在樹上,你從樹底下走過去,都不知道它在上頭。”

  陳凌呵呵一笑,拄著趕羊鞭子坐下來。

  “爸爸”

  睿睿吃完冰棍,張著黏乎乎的小手遞到他跟前。

  “可以啊,一根冰棍都吃完了?”

  陳凌從脖子摘下水壺,擰開給他洗手。

  “嗯。”

  小東西點點頭,把兩個巴掌伸出來接水。

  “嘿,睿睿這娃,真不像剛一歲的娃娃,看著比兩三歲娃娃懂得還多,都會洗手了。”

  “是啊,水娃子家那個比睿睿還大倆月,啥也不會。”

  “誒對了,富貴你讓他吃冰棍沒事嗎?娃還這么小。”

  “沒事,他不會吃,路上化了一大半,一邊走一邊流,就沒吃到嘴里多少。”

  “嘻嘻。”

  剛洗完手的小家伙,也聽不懂大人說啥,見到扔在地上凍冰棍的小木棒招了一群螞蟻,頓時嘻嘻一笑,跑到跟前就岔開腿開始撒尿。

  一泡尿直接把螞蟻沖得四分五散。

  “哈哈哈,你就說這娃多皮吧,比富貴當年皮多了。”

  陳凌也是哭笑不得,照著他那小屁股上給了兩巴掌:“完蛋玩意兒,就知道搗蛋。”

  “睿睿,不理你達,伯伯就喜歡你這樣的娃娃,來,伯伯給你撲螞蚱。”

  可惜這臭小子根本顧不上理會人,很快又被玉米田里跑出來的毛毛蟲吸引住了,跑過去就是一腳踩上去。

  然后抬起小腳丫一看,看到那只被踩得稀巴爛的毛毛蟲,他便高興得吱哇亂叫,不斷踩著小涼鞋,來回去草里找蟲子踩。

  真是玩得不亦樂乎。

  “走了,不讓他在這兒搗亂了。”

  見到羊群緩慢走遠,陳凌就站起身,拿上趕羊鞭子,準備離開。

  王立山等人一個勁兒攔著說沒事。

  “沒事兒,讓他玩吧,小奶娃子多討人喜歡。”

  陳凌只說帶睿睿去轉轉,哪能讓他在這兒耽誤人干活呢。

  今天天氣正好不熱,小風吹著也涼快,是打藥的好時候。

  他們父子倆一走,六妮兒幾個也跟過來,到處去田間地頭的樹上找知了殼。

  知道今年知了殼價錢高了,不趕緊多找一些賣錢那不是傻子嗎?

  在彎彎曲曲的田間小土路上走著,羊群邊走邊吃草。

  陳凌父子倆和一群娃娃閑著沒事,羊群吃草,他們就變著法兒玩,找知了殼,掏鳥窩,追小兔子。

  這季節真是什么都有。

  直接圍著村子轉了一大圈,玩了一個痛快。

  下午睡完午覺起來,本來還想放羊去的。

  但王聚勝找過來說他們那邊兒西瓜摘完了,讓羊直接進瓜地吃就行了,省事兒。

  不然還得帶著羊到處晃悠。

  陳凌一聽,得了,剩下幾天省事了,不用到處放羊了。

  每天把羊群趕到西瓜田一通狂吃,吃飽就領回家完事。

  于是下午就騎上小青馬,帶上小白牛,直接殺到老河灣的河灘瓜田去了。

  羊在瓜田吃西瓜藤葉,陳凌帶著兒子和一頭牛一匹馬在河里洗澡玩,洗洗澡,捉捉魚蝦螃蟹,太陽落山就回家吃飯。

  日子過得輕松又愉快。

  讓趙玉寶見了都羨慕不已,已經忍不住琢磨著去趕集買小羊羔了。

  天天去農莊找陳凌請教養殖方面的東西,還拿著小本本去記,真是來了興致就一發不可收拾。

  認真的一塌湖涂。

  這老頭子這些天把門前的小橋也完工了。

  王來順幾個還帶頭給豎了個碑,寫上日期什么的。

  他們這邊,以前修橋修好以后,當地都會請石匠刻字立碑,讓后人銘記什么時候什么人給當地做了善事。

  當然這個就是自己瞎玩的,立碑也不是那么正式了。

  但趙玉寶還是十分高興。

  盛贊自己搞出來的這個‘小橋流水人家’的布置。

  心滿意足之下,這兩天把自己關在家里,即興寫了兩篇文章,和信一起寄了出去,不用多說又是給老友炫耀的。

  原本他這些老友對他隱居鄉下的事并不感興趣。

  直到他那個山驢子懸崖峭壁產崽兒的文章和照片給傳出去后,才紛紛來信。

  讓趙玉寶好好的揚眉吐氣了一把。

  連帶著那老友的女兒沒經過他同意就發出去,也沒追究。

  “趙老師啊,你說你一個大作家,高級知識分子,體面人,怎么還扛著麻袋找起知了殼了?這讓外村人見了,不得笑話咱們嗎?你現在可是俺們村的門面?”

  “就是,可不能光要門面,不要體面。”

  給趙玉寶修完小橋,又給玉米苗打完農藥,村民們終于閑下來了,也終于開始來陳凌家農莊這邊趕飯場了。

  今天晌午飯時間,男女老少聚了一堆人。

  紛紛調侃趙玉寶。

  這老頭子就近兩天,天天拉著老伴兒,拿著麻袋和竹竿出去找知了殼。

  問就是找著玩。

  但私底下卻暗戳戳的告訴陳凌,他要找知了殼,攢錢買小羊羔。

  好家伙。

  這話聽完直接讓陳凌傻眼半天。

  這么大的作家,又不缺錢,偏偏費力不討好的去攢知了殼換錢買羊羔。

  這不是腦袋有毛病嗎?

  “去去去,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趕緊下棋。”

  坐在石桌旁的趙玉寶一推眼鏡,吹胡子瞪眼道。

  “趙老師,下次你寫文章能不能像帶富貴那樣,帶上俺?也提上俺一嘴啊?”

  “哎呀,對啊,趙老師,咱們都住一個村了,你也提提俺們。”

  大家都跟他熟了,知道他這人名頭大歸大,但是沒架子,對人很是親切。

  “提你們啥?”

  趙玉寶走了一步棋,瞄了一眼王立山他們幾個。

  “嗯……俺來想想……”

  王立山把碗快放到腳邊,蹲在石頭上苦思冥想:“要不就說陳王莊王立山會養豬,養的豬肥又壯,肉吃起來香又香。”

  “你這啥跟啥,還香又香,趙老師你寫俺,就說陳大志會編筐,還有竹椅板凳架子床,笤帚席子他都會,編個燈籠亮堂堂。”

  “不行,大志你這也不行,俺來,趙老師俺來,陳英強會磨面,一個能頂兩個半……”

  鄉下就是這樣,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要有點啥要發言之類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往順口熘上邊靠。

  不管夸人還是損人。

  很多都是順口熘這種的。

  聽起來尬得很,但當事人念完還洋洋自得。

  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只要我不尷尬,尷尬就是別人的。

  陳凌在旁邊坐著,掰著硬邦邦的魚干,喂著一群小奶貓,笑呵呵的聽著他們在那邊兒爭論吵鬧。

  幾次聽得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

  心里也覺得挺有意思。

  “喵嗚”

  忽然,一連串尖銳的貓叫傳來,是農莊西側的山貍子在叫喚。

  兩窩小奶貓聽見這聲音,趕緊翹著毛茸茸的小尾巴四散而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等小奶貓各自鉆進洞穴,西側那邊的山貍子還在洞口露著一顆腦袋,眼睛向樹上直勾勾的盯著,不斷‘喵嗚’、‘喵嗚’的尖叫。

  就跟貓發情叫得還難聽。

  “叫喚啥叫喚,剛生的小貓崽子,又走池子么?”

  “這山貍子就是比家貓叫得難聽多了,富貴養在這兒是讓逮老鼠的吧?”

  “應該是吧,養倆貓比不養好,能防著點老鼠偷小雞崽兒。”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有人還撿了個石頭丟過去,讓它不要叫了,聽著晦氣。

  沒想到這一石頭砸過去,山貍子還沒怎么樣,就見樹頂一陣搖晃,一只毛色斑斕的大貓縱身之間,竄進濃密的枝葉間,消失不見了。

  “俺滴個親娘哎,這啥東西?勐的竄出來,把俺嚇一跳。”

  王立山仰著頭心有余季的都囔著。

  這動靜鬧的,瞬間趕飯場的呼啦啦全圍了過來,紛紛仰著腦袋看來看去。

  “俺剛才看著有點像貓啊,不過個頭比貓可大多了,你們沒看到剛才把山貍子嚇的亂叫喚么……”

  陳大志擰著眉頭說道,忽而心頭一動:“誒,這不會就是土豹子吧?”

  “富貴你剛才在邊上坐著,你看清楚沒有?”

  “沒有啊,那東西在樹上一閃就過去了,不過要是比貓大得多的話,我想應該就是土豹子。”

  陳凌搖搖頭,心想要真是土豹子的話,應該就是家里那個小豹子給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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